透过工厂半掩盖的铁皮大门,里维斯得以窥见废铁堡的工业如何运作。
破旧的车头,溜板箱以及溜板箱导轨等组成了简陋车床的主体,床身用的是槽钢焊接结构铸铁导轨,环氧树脂粘结床身。这样解决了浇铸大型铸件的困难,但是它也需要频繁的维护。
长长的车刀伸进一根钢棒内,进给完全手动。也许是在制作无缝钢管,而它最后可能会变成一根有着膛线的“铁管”。
年轻人安德烈告诉他说:“这里面的止推轴承甚至是用自行车车珠做的。”
“印象深刻。”里维斯不禁赞叹了一句。
生存的压力是如此深刻,以至于这里的人民压榨一切东西,包括他们的智慧。
门旁的车间主管看到了身为陌生人的里维斯,随手把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关上了。安德烈轻拍里维斯的肩膀,示意他注意眼下最重要的事。
他们穿过被层层沙箱堆砌支撑的铁丝网,这次警卫没有再为难二人,而是直接让他们进去了。室内的温度温暖了许多,这要归功于把整个办公楼都盖的严严实实的绿色防水布。
办公桌之间的隔板已经被拆掉了,桌上比起战前遍布纸张的情况来说,干净了不少。角落里的饮水机空空如也,水桶的内壁甚至连水渍都不剩下。一旁黑色的小垃圾桶不仅仅装着废旧纸张,还有一些弹壳。
通过判断气质与神态,里维斯大致能猜测到这里的首领是谁。如果不出意外,是在人群中对着旁边的人点头的短棕发男人,蓄着精修的络腮胡。保养良好的浅蓝色外套包裹着蓝色的警用防弹背心,下身则是一件干净的黑色长裤,枪套上别着手枪。
【看起来之前是个警察。】里维斯想。
安德烈拨开首领身边的人,带着抱歉的笑容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朝短棕发男人报告说:“首领,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应付剑齿虎的家伙。”
“哦——”首领略微睁大了双眼,蓝色的瞳孔透露出惊奇,“就是你刚刚带来的人?”
安德烈颇有些洋洋得意,他点头说:“没错。”
首领朝里维斯伸出自己的右手,轻微颌首:“你好——申克。”
“里维斯。”他也礼貌地回答。
“看得出来,你是军人?”
“没错。”
申克没有着急和里维斯继续交谈,而是对他说:“请到旁边的沙发坐一会吧。”
里维斯仅仅是点了点头,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交叉着双手手指,他能够清楚地听到首领在说些什么。
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也许是落满灰尘的玻璃的缘故,也许天空本身就是灰暗的。高大吊车上的绿色帆布在狂风下飞舞。
“工人们还愿意进行额外义务劳动吗?”首领问。
一旁的戴着眼镜的男人回答说:“我们回收的问卷里,只有13份能够愿意进行额外劳动,36份问卷显示,如果分发额外的口粮,他们才愿意。另外57份则表明,只有在弥补休息时间和分发额外口粮的情况下,才会同意。”
统计人员补充说:“工人们都抱怨平常一天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很多了。”
“唉呀...”首领揉了揉左眼,眨巴双眼,他颇有些恼怒地说:“外墙警卫只有半数人拥有30发以上的子弹,而极速帮的最后通牒还在门口挂着呢!”
“可是,首领...”统计人员小心翼翼地问:“最后通牒不是已经下达过好几次了吗?”
“那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来呢?”
“也许...会吧。”
申克教训般地责骂说:“那帮土匪最喜欢你这种人!他们不来,我们相安无事。如果他们会来,而你却抱着这样的想法......”
首领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把10个警卫调到工坊。”申克朝一旁依着墙壁的安保队长说。“分发额外口粮,和工头说一声,这个月加班。”
申克在文件上签了个名,把夹着钢笔的文件啪地拍在统计员的胸口上。
他转了个身,朝坐在沙发上的里维斯点了点头,里维斯随即站起身,扫了扫裤腿上的灰尘。
里维斯首先开口说:“如果我杀死那只剑齿虎,你能够提供什么样的报酬?”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着急了,补充了一句说:“我要回穆大陆。”
“一辆状态良好的汽车和几桶油。”申克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没有飞机,以及船,废铁堡只有车。”
“这样啊...”里维斯颇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回答说:“成交。”
“我们尽可能为你提供帮助。”
里维斯沉思了一会,把脑海中的构想全盘托出:
“首先......”
第二天早上,天空下起了小雪,泥土路硬的像石头。里维斯站在外墙的大门下,呼出一口热气,他的手拿着地图,左右望了望,护目镜之下的警卫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地图上面记录着剑齿虎的目击地点,剑齿虎受害者的尸体位置。里维斯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潦草的圈。
“圈的中心也许会有可能......”里维斯把钢笔放回胸口的口袋。尽管这样的推测属于想当然,但调查的第一步总是从碰运气开始。他仔细想了想,脑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于是他踩上申克送他的自行车,沿着破败的公路,颤颤悠悠地骑着走了。
沥青路面早已开裂许久,种子从曾经的狭缝中冒出,迎接阳光,最终成长为一颗又一颗壮实的树苗。
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避开路上的小树,
对抗了许多年的崩坏,里维斯当然不会愚蠢地认为自己能独自狩猎一只变异的剑齿虎,人类的优势并不在于力量和体型,而是在于头脑。
里维斯一边思索着,一边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在破败公路的尽头,从远方延申而来的铁路与沥青路汇合,再次延申至地平线外,自行车轮驶过锈迹斑斑的轨道,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呜…呜呜。】
里维斯猛地从自行车下来,赶紧把它拉到铁路的另一侧,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他刚刚似乎听到了汽笛的声音,左顾右看,没有什么火车,只有空荡荡的站台和洒落着雪白色叶子的林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