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自己在那边站了多久呢？
蕾拉并没有意识到。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还真是有点可怕的幻觉啊。”
蕾拉轻轻呢喃。
“嗯？渐音？你说什么？”
翔炘面对眼前这个人突然的话感到不知所措。
“确实，穿越时空真的不太可能。”
“穿越时空？什么东西？”
“而且还是借用别人的身体，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借用……身体……”
翔炘听到蕾拉的声音，停下了催促的声音，陷入思考。
“而且还是扮演他曾经的恋人什么的，要演童话也不要这样啊。”
“不……我不是……她的恋人。”
“装在自己情敌的身体里面，和自己喜欢的人打情骂俏！怎么可能幸福起来啊！”
“……”
蕾拉哭闹起来。翔炘完全放弃了和她的对话，只能静静呆着，看她的独白。
“要创造幸福的幻想的话，至少也尽职一点吧！不要只是让我当别人的陪衬！不要总是让我呆在这种一无是处的地方！也不要让我尝到这样无所谓的痛苦啊！”
“……啊。”
“这种幸福，太过于幸福了啊！幸福到让人不想要醒来！幸福到让人想去死！幸福到让人觉得和现实的落差大的可怕啊！这样的幸福……”
“……”
哭闹着，呐喊着，对不明的东西哭诉着，诉说——这样已经够了！我不要。
这样的少女，翔炘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也没有方法让她振作起来。
只不过……
“这样的幸福！统统给我去死就好了！”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少女，翔炘觉得她已经呆在了精神的边缘。
“……啊。”
明明应该帮助她的，明明应该去救赎她的，明明……自己是神。
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却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到。
蕾拉看见了自己的尽头。
翔炘也看见了自己的尽头。
不管是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对于自己的无力。
在这个幻想中，名为幸福的东西早就哪里都找不到了。
“……金钱、地位、权力、力量？这些我都不想要，连友情都对我不满足！那么为什么？！那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恋爱呢！？为什么……偏偏吸引我的人是你啊！”
蕾拉已经是跪在地上哭泣了。
奢侈的幸福对她没有意义，她想要多少都有。
但是，那唯一的东西，面对人生中只有一个的东西。至少要掌握住吧。
翔炘也随着蕾拉半蹲下来，他的嘴巴仍然开着，可是只能呼出干燥的风。
如果不能有一段风风火火的恋情的话，那么至少要一段能够保存、回想起来就能觉得美满的记忆。
蕾拉是这样想的，可是世界并没有她想得这么简单。
她错过了所有东西。
“够了！你也给我滚开！”
蕾拉推走翔炘，翔炘也只是后退一两步。
最初开始，她错误的态度就让这恋情偏转。
再次见面，自己也只能像孩子一样死守面子。
运动会时，自己对任何出现的东西都无能为力。
来到这片森林之后，她才真正感受到——一开始就走死棋的棋类游戏，无论后来怎么改变，都是无济于事的。
“……我说啊，你这家伙……”
好像听到了翔炘的声音。
“诶？”
蕾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总是……那么……”
但是觉得现在的幻象即将要消失了，连声音都渐渐听不到。
华丽的正殿被黑暗侵蚀，落入虚空之中。
“什么啊！你究竟要说什么啊！”
蕾拉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虚空回响。
“……保护……”
“……”
“……”
“……”
周围已经连反应都没有了。
“……”
蕾拉默默站起来，既然幻象已经解除了，应该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真的要这么做吗？”
“谁？！”
了解到声音的位置时，蕾拉在手指中聚集了魔力，然后弹指之间就发射出去。
这样的突然袭击蕾拉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没必要每一次都这样受到对方的摆布。
“哎呀，竟然就直接这样发射魔弹，难怪没有男人喜欢嘛。”
“还活着吗？”
蕾拉转过身，对尚未露面的人保持警戒。
“不过真可惜啊，明明这样下去，只要用一点能力，你就能永远得到这‘不可能的’幸福哦。”
“别给我废话了！快点出来！”
蕾拉受够了委屈，现在她只想把自己受到的痛苦加倍还给那个尚未露面的人。
“什……”
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却让蕾拉不得不退步。
“所以说，你要拿到那样的幸福，只要让自己委屈一点不就可以了嘛。”
站出来的是，脸型和蕾拉一模一样的少女，可是其它方面，却和蕾拉完全相反。
“反面的我吗？连这种用烂的梗……”
“才不是用烂的嘞，给我去面壁啊。”
蕾拉认为自己的本质是天使，那么对方的样子用恶魔更能形容。
“形容你个头啊！人家是吸血鬼！堂堂正正的吸血鬼！世界上最强的第三代吸血鬼！”
“吸血鬼……啊，是因为爸爸！”
“嗯，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呢。”
黑色的蕾拉，简称黑蕾拉吧。黑蕾拉点了点头，赞成蕾拉讲的话。
“因为我是天使和吸血鬼的混血……”
“所以才有我们这样的个体，对吧？”
“呃……”
说实在话，对方简直让蕾拉感到恶心，真的说明的话，就好像要把她的脸直接往碎纸机的关键部分扔一样。
“是么……我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是啊，之前一直出现的黑暗就是我哦。一直呆在里面，感觉还无聊哦。”
“原来是你……！”
蕾拉咬牙切齿的对着自己的黑暗面，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黑蕾拉则是露出了自己牙齿——能够瞬间吸光人血的虎牙，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并且散发出巨大的杀气。
“因为你啊，要是爱上那个男人的话不就糟糕了嘛。不，现在已经很糟糕了。”
“什么很糟糕……这有什么……”
“当然有关联啊。”
黑蕾拉扇动自己的翅膀，炫耀着自己的优越感，以鄙视的目光看蕾拉洁白的双翼。
“要是你在杀了他之前爱上他了，那么我们一直做得事情就毫无意义了嘛。”
“我们……？”
“就是耶稣叔叔和宙斯伯伯他们哦。”
黑蕾拉像是很高兴的从空中跳下来，直接站到蕾拉的面前，蕾拉则是因为她突然的举动而往后跳，保持戒心。
“那应该没关系吧！就算是我爱上他了！那么到时候我还是会杀了他啊！”
只要当翔炘危害到所有人的时候。
这是蕾拉给自己设的条件，也是最后的底线。
“哈啊！开什么玩笑！所以才不能相信你们这些优柔寡断的天使大人啊！”然而黑蕾拉则是对而蕾拉的条件不以为意，甚至是嘲笑起来。
“和他自己做的事情无关，他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威胁了！在这样下去世界肯定会毁灭！而且，到时候我们就要舍弃这个身体，直接到翔炘的身体里面。和那个渐音小姐做的事情一样呢！”
黑蕾拉每往前一步，就一次性的攻破蕾拉的心理防线。
“要是正常人的话，应该会当成是无法抗拒，甚至是童话般的殉情！但是你不一样！你想……你想活下去对吧？”
咔嚓！
蕾拉觉得身体里面的齿轮，好像有哪个偏转了。
“不是……我……”
但是蕾拉的心里，确实藏有这样的想法。
——我还没有和翔炘在一起！还没有和他拥有回忆！还没有得到美满的家庭！怎么能够这样就死掉呢！？
像一个埋藏在石头缝里面的萌芽，虽然脆弱而且渺小，但是每一个萌芽都有成为参天大树的可能。
这样侥幸的心理，让蕾拉渐渐对翔炘退缩了。
“这才是我担心的。一个连自己存在意义都舍弃的人，没有资格去爱上别的人！更何况你也只是一个卑鄙的女人而已！”
“谁是卑鄙的女人啊！只不过比较难说话而已！哪里有……”
“当我那时把翔炘推向楼最底层的时候，是你教唆我的对吧？”
“！”
蕾拉无法忘记，七年前那红色的楼梯口上，是翔炘的尸体和鲜血。
动手的是黑蕾拉，而命令的是蕾拉本人。
“不知道你是不是潜意识的这么做！但是，要让别人沾血来显示自己的正当性，你的行为和背叛没有两样！”
“……”
无言以对。
蕾拉就这样被驳倒了。
蕾拉清楚原因的。
而且并不是因为翔炘在战斗中伤害同伴，而只是单纯的嫉妒而已。
回想起当时看到的东西，距今都会让蕾拉感到害怕。
喜欢上的人，受到不可能治愈的伤。
造成那伤的人是自己。
她当然记得，当时的自己看着那被红色填满的手，在那里呆滞了多久。
“所以啊，”黑蕾拉接近得蕾拉连心跳都感觉得到，“放弃你的意识吧，只要是那样子。不管多少的快乐，多少的幸福，我都能给你拿得到。”
“啊……”
蕾拉动摇了。
如果真的如黑蕾拉所说，那她应该可以确实重新修复和翔炘的关系，当成一对情侣也不是不可能，创造记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甚至产生了这样自己消失也没关系的念头。
“那么……”
“我可不允许哦。”
“谁！？”
还没等蕾拉说出来，一个声音就打破了这片宁静。
是翔炘，他的表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来得严肃，而且对黑蕾拉保持着杀气。
“因为你一直没出来，我就直接进来了。抱歉，不过你竟然在想这种事情啊。”
“翔炘你……！”
“翔炘！”
蕾拉直接冲到了翔炘面前，这让黑蕾拉气得直跺脚。
“好了，走吧。”
“唔，嗯。”
翔炘没有犹豫，直接抓住蕾拉的手。
蕾拉只能感受着外面的温暖，没有勇气来回答他。
“啧！不管怎么样你给我记住了，翔炘。那个女人会背叛你，从一开始她就……”
身后的黑蕾拉，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翔炘没有听到。蕾拉也没有听到。
恐怕只是单纯的怒骂而已吧。
那么翔炘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呢？
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幻想呢？
就算是幻想，那他又了解多少呢？
他又会接受多少的自己呢？
蕾拉脱离了黑暗，但是接下来的一切仍然让她抬不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