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散着烧焦气味的空气像是沉了几分，阻挡着人们靠近的步伐。
破碎的建筑残骸和一些辨不清的碎片突兀地撒在柏油路上，那些不规则的形状都厉厉地向天空刺着，四下到处都透着不安。
17岁的方夏，沿着家门前这段熟悉的、如今却满是陌生气息的道路向前走着，他迈开腿在这密布的碎渣地上艰难地前进，却像迷失在在一摊沼泽中般越陷越深，速度也越来越慢，最终还是停在了那里。
——2021年8月2日——
一切的开端，就是这场发生在方夏家门前街角的车祸。
路面上那被拖长的一滩血痕很是刺眼，无论方夏看向何处，这条赤色的线条都会死死地钉在视野里，连四下蔓延的蒸汽和烟尘也会显得单薄了些，那是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这起事故中被拉扯得狭长而稀薄，顺着血迹望向尽头，是一座倾侧的电杆，一堵坍塌的石墙，以及一辆车头变形到几近毁损的小型货车。
邻家的阿姨总爱把刚染黑的头发盘在头顶，笑盈盈地扮作一副年轻的样子。而如今的她却瘫跪在那边的水泥路面上，头发也散乱的满脸满肩，脸上沾满了混着水渍的灰尘。她望着不远处已经被掩上白布的小小的身体，泪水仍在顺着她只能发出低沉的哭泣声的喉咙向下淌。
那可不像是邻居阿姨的声音。
方夏呆呆地伫在原地。
那位可亲的阿姨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周末和节日里她们还曾经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过，她还曾在母亲面前羡慕自己的身高，总是念叨着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时候也能长得像方夏那么高，可是那小孩子比方夏小了十多岁，他又怎会很快便长得如自己一般高呢，每当这时，她和母亲总是会笑笑，然后阿姨也会亲昵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
明明在那个时候，她的声音是既开心，又清脆的。
方夏不自觉地捂住了额头，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更沉，也更快了，那一下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吵得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站着，身体仿佛无法动弹，嘴巴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就像是身体连同自己的心都已经被钉在了那里。这明明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意外，他却也感到十分地痛苦、十分地抱歉，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一般。
“方夏！”
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喊了一声，于是方夏才终于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般转回了头。
“妈…”
“走，赶快回家！”
妈妈一把扯住方夏的手，才终于将他从这地狱中拖了出来。
那一整夜，方夏都没能好好睡着。
那是一起严重的事故，由于饮酒的驾驶员操作不当导致货车失控，失速货车在居民小区的路上横冲直撞了近400米才最终撞停。驾驶员已在事故中当场身亡，路上连带毁损的公共资源和遭到剐蹭的车辆损失总计已达百万规模，除几名受不同程度受伤的居民外，另有一名6岁男性儿童遭到失控货车碾压并拖拽50余米后不治身亡，那可怕而惨烈的状况，赶来的救护工和殓车工人甚至只能一点点地从车子的缝隙中勉强凑出一个差不多的分量。
不同与发生在道路上的那些交通事故，不少居民都目击了那可怕的现场，事情的热度也早就突破了茶余饭后，成了居民们相当关注的事情。有的人觉得，那司机真是死得轻松了；有的人觉得，车辆管理房当然也要负起他们的责任；还有人觉得，幸好那天个工作日，街区上的居民并不多，也就没有造成进一步的人员伤亡。类似的讨论持续了好些日子，可无论是物业和车主间的协议，还是死者家属的后续事情，大体还是与这些人无关的，于是到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才就没有人再谈起它了。
说自己已经忘记那事了，当然只是骗人的。因为自这事故起，方夏便发现自己的某个“症状”，开始越来越严重了。
“怎么了小夏？又不舒服？”
父亲看到了在餐桌上扶着脑袋出神的方夏，关切地问道。
“嗯…爸，还是眼睛。”
“唔。”父亲放下手中的杯子，“这些天晚上又没好好休息吧，来我看看。”说着，父亲打着手电凑到了方夏的身前，扶着他的脑袋仔细端详了一遍。
“看上去没啥问题，就还是有点红血丝儿。”熟练地检查了之后，父亲便放下了手电，又坐回了原位。
“是哦，我也觉得。”
“是什么是，你爹也是，总说得轻描淡写的。”母亲在一旁补话道，“大夫都说了你的眼睛没问题，脑子也好好的，就是总是用眼过度也不注意休息。今天早点儿睡，好好滴眼药水，不要再熬夜了，听话！”
“嗯。”方夏挠了挠脑袋应着，也不准备反驳什么。
从小时候开始，方夏就总能够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影像，那些虚虚实实、若有若无的影子总在自己的视野里飞来飞去，忽明忽暗又不那么真切，小时候也因此找过医生，医生最初也诊断只是患了飞蚊症，但治疗措施做了不少也没见好转。但方夏本人却发现，只要自己集中精神，那些幻觉便会迅速烟消云散，所以这么些年来，这些病状并没有对本人造成多大困扰。
可最近五年，情况却有所变化。
幻觉的出现开始变得得越来越频繁，而那些本应虚无缥缈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模模糊糊的幻听。这样就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一定的影响了，他也尝试着去和父母沟通，去咨询医生，但无论是眼科还是神经科甚至是精神科，均未查出除用眼过度外的任何问题。这本就是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东西，旁人是感受不到的，于是渐渐地，就连方夏自己也不愿意再提它了。
而直到昨天，他竟然终于听清了幻听中的那个词。
“爸。”正准备回房的方夏突然转回头。
“怎么？”
“…‘方语’是谁啊…”
“... …”
在问出这问题的时候，方夏明显地发现父亲的有些惊诧，他转向一旁同皱着眉头的母亲对视了一眼，这更是让他感受到了这个名字并不简单。
事实上，方夏的身边从未有过叫“方语”的人，无论是父母的兄弟姐妹，老老少少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有叫这个的。他是从那一次幻听中分辨出这个名字的，那时，他能够清晰地听到是父亲的声音在用“方语”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那种明确又自然的感受相当真实，甚至于方夏都有些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夏夏…”母亲的神情带着些警觉和猜疑，“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呢？”
“我有时候听到我爸会这么叫我。”方夏耸了耸肩，“会不会是听错了呢。”
“不对吧小夏，我可从没有那样叫过你。”父亲的样子有些不安，但是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表现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可是…这个名字确实有它的意义。”
“‘方语’…那是你没能顺利出生的弟弟的名字。”母亲说道，眼睛也跟着望向了上方，“本来你应该可以做个哥哥的，但是那年发生了些不幸的事…你弟弟他没能撑到出生…嗯…那年你还小呢，可能都不记得了…”
说着，母亲叹了口气，扶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慨叹，看来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但她依然满是遗憾。
“没错…‘方语’是我和你妈为那个没出生的弟弟取的名字，语谐音是‘雨’，对应着你的‘夏’，同时它又相对要显得冷静，总体上还是你妈想到的。”父亲说着，端起杯子走到了母亲身边，“可这起名的事就只是我们两个知道，后来因为那事故，我们便把这名字避掉了，没有在提起过，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更不可能用它来称呼你了。”
“…是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夏摇了摇头，“我想，那是不是我在不舒服的时候幻听到的错觉…”
可在方夏说出这句的时候，母亲便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不动声色地露出了笑容。
“你这个样子，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呢。”
“谁啊？”方夏探着脑袋。
“一个很棒的人。”
母亲点了点头，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详说。
方夏知道父母在隐瞒着些东西，不过他也没打算问下去，因为那或许是些连他们自己都想要忘记的东西呢…而关于母亲提起的那件“不幸的事”，方夏多少还有些印象，那应该是指全家人十余年前遭遇的一起隧道坍塌的事故，自己当时也确实就在现场，不过除此之外，他几乎已经没法回忆起更多清晰的细节了…也许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自己那时候还是年纪太小。
另外，他也记得，当时的事故现场好像“闹鬼”来着。
但是，方夏的疑虑依然没被打消，虽然他之后并没有再同父母提起过那些事，可现在不提，将来总还是会提起的，且那些由眼疾话题而生的一系列疑问依然找不到答案，关于幻觉的、关于童年的那起事故，关于事故现场发生的奇怪状况…还有，关于为何幻觉中会出现“方语”这个故人的名字。
更加可疑的是，每当方夏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些幻觉便像是幽灵一般浮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如影随形，它们开始不分场合地出现，听课时、休息时、甚至是跑步时，眼花缭乱地，有时候都能让方夏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
但不久之后，方夏便明白了，这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离奇。
三天后的傍晚，因失眠而打瞌睡的方夏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支起脑袋，桌上那些展开的书本都被自己压得翘起来一沓子书角，尝试着用手抚了抚也无济于事，睡到头疼的方夏也只有徐徐地叹了口气。探出脑袋向外望去，到处都安安静静的，谁也不在，今天是个难得的周末，方夏才回想起父母之前同自己提过今天在外头有应酬，看来晚饭只能自己一个人想法子解决了。
他伸了个懒腰凑到了卫生间的洗脸池边上，抬头望了望镜子里自己睡眼惺忪的模样，便拧开水管将一捧清水拍在了脸上。
“方语。”
不知为何地，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了这个名字。
“方语…”
回忆起那天的幻觉中，父亲的声音在这样喊自己。
方夏仰起头，对着敷在脸上的毛巾深深吸了口气，软和又湿漉漉的触觉让他很舒服，睡得发沉的大脑也被这略略窒息的感觉提得清醒，鼻子嗅得到清洁剂的淡淡芳香，隔着毛巾用手指按摩按摩眼球，一股稍稍发硬的舒适感从面部传到脖颈，像是整个脑袋都舒舒服服地做了个伸展运动。
拿开毛巾，“咻”地舒舒服服一个深呼吸。
而眼前，却出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方夏面前的洗漱镜中，竟出现了一副陌生的少年面孔。
那一秒钟，方夏的思绪甚至停顿了一下，他用毛巾又一次抹了把脸，眯起眼睛再盯着面前的镜子，不，自己并没有看错，那确实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这种异样的状况让方夏吓了一跳，他身子向后一靠便贴到了墙上，而镜中的那少年也露出了一副相当吃惊的表情，却没有像自己做出这般夸张的动作，只是张着嘴巴，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喊出声。
双方的不同表现，至少证明不是方夏睡觉睡变模样了。
“唔啊…”
他身子向侧边一转，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想要逃出去，却发现无论自己看向何处，那个站在洗手台前的陌生男孩的影像并没有在自己的眼前消失，而是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覆盖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就像是自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胶片，就算闭上眼睛，那影像依然会出现在黑暗中。
是幻觉！方夏马上便意识到了，只是这次的“幻觉”却前所未有地真实。
“嗯…唔…你是…？”
镜子中的少年率先恢复了理智，先一步出了声。
幻觉…竟然在同我交流？
方夏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竟也冷静了一些，他靠着墙壁四下看了看，在确认到那声音确实是镜中少年发出之后，便半信半疑地靠回到了镜子前。
那是一副少年的面孔，体型纤瘦，皮肤白皙，脸蛋看上去软乎乎的，他拥有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边的方夏，那微微卷曲的头发轻颤着，动作也小心翼翼的，年纪看上去应该比方夏要小一点点。虽然这少年的样貌同方夏本人的风格完全不同，但方夏却依然能感觉些许的亲切。
就算第一反应无法理解面前的情况，现在的他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因为但说他是鬼吧，也没见过这么像人的鬼。
“你又是什么人？”方夏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眼前那团幻象中的男孩问道，“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镜子里？”
在意识到这边可能是在同自己交流问，少年再一次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随后，他尝试着左右转了转脑袋，而方夏却察觉到眼前的那层清晰的幻想也跟着左右转动了起来，结果这种晃来晃去晕头转向的画面弄得他直想吐。于是他也报复性地拼命地转动视线，果不其然，镜中的少年也用一只撑在了水池边上，另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咳咳…好晕…停停停…停一下…”
少年认输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夏忍着吐的冲动望着镜子里的少年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我们俩的视野相通了吧…”少年眯着眼睛，样子还挺难受的，看来还没有从眩晕中缓过来，“原来…我一直看到的幻觉是从你这儿传来的啊…”
“还真是这样…”方夏皱起了眉头，仔细地观察起了双方视野互动的效果，眼前所发生的情况确实如同这名少年所说的一样。
“你能看到我的视野，而我现在站在镜子前，所以你可以通过镜子看到我的脸。”镜中的少年认真地用指头戳了戳自己的脸，“而相对的…我也看到了你的视野，所以只有在你照镜子的时候，也才能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你的脸。”
“你和我...共享了视野？”方夏把以上绕口令般的说明做了个总结。
“嗯…大概，目前看来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少年也不可置信地耸了耸肩，“我能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就会叠在自己的视野上方呢…”
“可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的没错，这样的情况太过异常了，这可不是随便说一说就能解释得清的事情，“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你那边的洗手池和我这边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家的洗手池啊…”
“嗯嗯？”方夏皱了皱眉，违和感又一次出现了，少年那边的屋子布局确实同自己这边的十分相似，已经不能用巧合来敷衍过去的程度了，硬要说的话，区别就是那边看上去要稍稍乱一些。
“这个…”少年望了方夏好一会儿，像是在仔细思考着什么，“嗯嗯…我冒昧地猜一下…你是不是叫做方夏？”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方夏更狐疑了。
“哈哈，原来是真的啊！”少年笑了，他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叫方语，我应该是你的弟弟吧。”
“弟弟？”这下子可好，方夏更不能理解目前的状况了。
“对哦…”少年一边说着，神情又有些暗淡了下去，“看样子你不认识我…那么也就是说…”
“‘方语’这个名字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过我的弟弟根本没能平安地生下来。所以，我一直是个独生子。”方夏皱着眉头回应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那边…是我死掉了么…”自称方语的少年一边说着，眼睛偏向了靠下的位置，方夏通过他的视角能感受到他在思考，同时还带感受到了些许的寂寞和遗憾，“看来…你那边，我们俩也是未曾谋面呢。”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这边，方夏哥哥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因为一场病去世了…”
“我？在你那边？去世了？”方夏连着的三个短问都带着十二分的疑惑。
“是啊，但是我有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所以勉强还是认得出你的呀…不信你看。”说着，对方从镜子那边撤了出来，方夏也就能顺着他的视野看到他那边家里的样子，虽然那边和自己这里看上去都是同一个家，但显然很多装饰和家电都有着一些些细小的区别，之后他取出了一本相簿，翻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了，一个生病躺在病床上男孩，他的身边则躺着一个还裹在襁褓中的婴儿。男孩很是虚弱，但却能从他望着身边的婴儿的眼神中看到一份疼爱和幸福。
而那男孩，也确实是小时候的方夏的模样。
“这是我…那是你。我就是凭借你留下的这么唯一一张照片认出你的！”方语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将相片表层有些发皱发黄的塑料膜慢慢扯平。
方夏回想起了，自己家中也有着一本一模一样的相册，他忙跑到柜子那边拉开抽屉，终于在最下面一层翻出了这本古早的相册，而这相册的第一页同样也是自己的照片，年纪也一样大，只不过这张照片里只有方夏自己一个人，手里捧着些零食，笑眯眯地盯着镜头。
之后，方语又去衣架那边取了书包，抽出了一张学生证。
上面正写着“庆叶高中二年级，方语”
而方夏也忙取出自己的学生证“庆叶高中二年级，方夏”
是和自己上的同一所高中，甚至连两人的班级都一模一样。
“哥哥，我的同桌是李贺，一个胖胖的姑娘。”
“后排是张枫…”
“班主任是老许！”——————“班主任是许老师！”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出来。
接着，方语和方夏同时从家里走了出来，两人的面前都是家前方的街景，夕阳在慢慢下沉，地上的影子横着拉得老长，附近的建筑、绿化和街道都被染成了一片金色，璀璨耀眼，兄弟二人视野中的景象也几乎能够完全地重叠在一起，但细看之下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路边一些建筑物的位置啦、商铺招牌的颜色啦、行人啦。
“喂，方语，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平行宇宙，对吗？”
“宇宙在无时无刻地，不停地分裂出无数个类似的宇宙，他们有的几乎完全相同，有的却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别，”方夏放着眼前的景色，两边的夕阳重叠在一起，样子更加美丽了，“而现在的你我…也许就处在各自不同的宇宙吧？
“嗯。”方语应道，虽然这边已经看不到他的样子了，但方夏却能感受到方语的视线有一些些模糊。
“真的…会有这种事。”方夏笑着，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是啊。”方语轻轻地回应道。
两个人都在年幼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兄弟，孤独地长大，由于这样不同的“可能性”处在不同的平行世界，本来永不会相逢的兄弟，却竟然能够在这样不可思议的情况下靠近彼此。
“你那边，老爸老妈还好吧？”
回到镜子前的方夏问道。
“嗯，还好，你那边呢。”
“也很精神，只是他们好像到现在还很在意你死去这件事，如果他们要是也能像我一样看到你就好了呢…”
“是吗…”
“对了，你的学习好吗？”
“挺好的。”方语答道，“哥哥呢？”
“我嘛——嗯——”方夏把音调拖了老长，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体会到其中意味的方语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方夏便失去了方语的视野，也就只能看到镜子里神情尴尬的自己了，在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后他却更加尴尬了，脸也有些发红——应该没有人试着在自己尴尬的时候照镜子的吧。而之后方语松开捂着眼睛的手，镜中的他便再一次出现，就像是陪在了方夏的身边。方夏望着镜中的自己和弟弟，不禁笑出了声，而恶作剧的方语也跟着笑了出来。
就这样，两兄弟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面对着那不存在于自己这边的兄弟，傻傻地笑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