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方语…这个这个…快快快…”
“那你别总是左顾右盼的啊…我看不清啦…”
“啊,没注意…习惯了习惯了…”
“又没人会发现,你倒是别紧张啊。”方语的语气好像有些想笑。
“嗯嗯…那快…这道题选什么?”方夏丝毫不在意,他只关心眼前的考试卷。
“这个…嗯…选B。”
方夏松了口气,身子也坐直了,大大方方地提起笔来在括号里选下了B。
有这样一个可靠的学霸外援帮忙,任何考试都可以迎刃而解,即便是一些需要去死记硬背的东西,方语只需要把课本放在眼前让方夏看着一顿抄就成了。兄弟二人的联络方式是绝无仅有的,即便是监考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死死地看着,方夏也能轻而易举地继续答下去,任谁能想到,所有答案竟然就直接在他的眼睛里冒出来呢。
“…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看着哥哥在考试中总这么依靠自己,方语还是有些担心,“知识还是学到脑子里有用,你这算是作弊了。”
“放心吧,这些道理我还能不懂?你没见吗,我也是在尽力学习了,只不过效果没那么好。”方夏装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把卷子往下挪了一些,露出了下一道题,“而且你想啊,如果我能考个好成绩,老爸老妈肯定也会非常开心的,学习好谁不爱啊你说是不是啊?”
“嗯…嗯…”然而另一边方语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其中包含了一个让人难以察觉到的犹豫,“那好吧…”
接着,他掰了掰手指头,迅速地而精确地把身边的课本向后翻了几页,“这道题的答案在这儿,你看吧。”
“哈,谢了老弟。”
方夏双手合十,隔空拜了拜。
经过将近一周的磨合,方夏和方语逐渐接受了对方的存在,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在一个指定的时间联络,聊一聊每一天的事情,聊一聊学习中遇到的难题,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弟弟方语在教自己,并且自己很多时候都难以顺利对接上方语的讲题思路,但幸运的是,方语并没有嫌弃,反而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无论如何,困扰方夏这么多年的顽疾显现出了它的真相,总归是一件坏事变成了一件好事,这也让方夏神清气爽了好些日子,他再不需要向任何人抱怨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相反,有这样一个年纪相仿的可靠兄弟陪在身边,就连最不擅长的考试都底气足了不少。
他有时也在想,如果这个弟弟能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
“方夏哥…这是哪儿啊,怎么这么暗。”
被方夏神神秘秘约好时间叫来的方语,不想眼前却是黑雾雾的一片。
“电影院啊,你看。”
方夏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电影票。
“电影院?你一个人来的?”
“开什么玩笑,我这不是陪你来看的么。”方夏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为了让方语看到的画面更亮更清晰,方夏独自一人坐到了影院的前排,身后的放映机这时也适时打出了一道方形的光斑,面前这块亮起的局大屏幕就像快要将他们包裹起来,猛烈增强的光线让方夏的瞳孔迅速收缩,借这个机会他一瞬间就看清了方语身处的位置,他正乖乖地坐在书桌前,手里拾着一支笔,看上去正要准备做功课,“嗯,记得之前聊起来嘛,真没想到你都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过电影了啊,实在是太可惜了,只知道学习的人也是会变傻的喔。”
“嗯…”方语瞥了一眼桌上的课本搓了搓手,这一切方夏都能察觉得到。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别的方式了…我就请你看部免费的电影吧,也算是报答你帮我学习和考试的恩情了喔,方语。”
“…谢谢…”
“快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好闭上眼睛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嗯…我很期待。”
方语的语气并不像往日里那样平静,看来他也确实充满了期待。
放下了手中的课本,同方夏一模一样的动作轻轻地靠到了靠背上,轻轻阖上了眼睛。
放松、休息、只看着眼前,只盯着眼前,只关心眼前。
在震人心魄的光效与色彩前,自我意识的矜持显得越发渺小,打破了空间与个体的屏障,他与我仿佛和为了一体,从喉咙到指尖。
他在看着前方,他在看着我看着的东西,他就是我。
荧幕上是一部已经上映了好一段时间的科幻电影,讲一个人通过穿越时光来拯救他的爱人的故事,这部电影也算不上是那种顶级制作的片子,也没有在上映后引起过现象级的讨论,要去评价的话,这就是一部中等偏上质量的影片。但方夏本人还是很喜欢的,他喜欢看科幻片,他喜欢让自己的思维离开现实,去体验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也喜欢这种通过不可思议的力量拯救他人的故事,即便是普通而平凡的真实世界,他也总会期待着“英雄”的诞生。
这充满了主观审美的选择,他希望自己邀请的观众也会喜欢。
方夏就那么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连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就算调整到了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时间长了也会相当疲劳的,方夏明白自己的样子在旁人看来一定很怪,怎么这个人看个电影这么僵硬的呢?
时间长了,比起自己的不适,方夏还是有些担心的,那边的方语一直都闭着眼睛,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不会是睡着了吧?
“方语,你还醒着…”
“嘘!”
方语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哥哥安静一些,有些强硬。
于是方夏便老老实实地闭嘴了,那边看得应该相当投入,方夏很开心,这开心伴着成就感、理解和一些窃喜。因为他觉得,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但行事风格却完全相反的兄弟,至少还是有着一些同自己相似的地方的——自己总算是找到了方语的痛点,他一直以为方语真的是个只爱学习的可怕的人,况且电影的进程过半,节奏越来越紧凑正要进入高潮,论谁也不想要被打断吧。
“方语!”突然间,一个声音闯了进来,从另一侧钻进了方语的耳膜,也打断了方夏的思绪。
嗓音很是熟悉,是老爸。
那也许就是自己在幻觉中第一次听到“方语”这个名字时的声音,他当时还非常疑惑,为什么父亲会用“方语”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通过方语的耳朵传过来的。但那声音与方夏平日里已经听习惯的老爸喊声完全不同,音色里夹着明显的愤怒和不耐烦的情绪。
“哪儿去了?”
第二声接踵而至,两次呼喊中并没有间隔太长时间,像是并没有打算给人留时间应答,就在这时,方夏感到方语睁开眼睛慌忙地站了起来。
“不看了么?”
“抱歉,爸爸在喊我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方语的声音很急促,“辜负了你的好意…我不能陪你再看下去了…”
“不…这是我在陪你看啊,所以没关系。”
“...谢谢…可是不行…先切断吧哥哥,之后再联络。”
方夏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跟随着方语的视角出了门。
“叫你半天了,干什么去了?”
方夏终于透过方语的眼睛看到了那一边的父亲,虽然那确实是父亲的样子,但气氛却完全不同,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脸色沉沉的,身上的装扮有些旧,样子也老了许多,指间夹着一支烟,声音都因为吸烟而变得有些沙哑了。
“我休息了一…”
“说了马上有客人要来,让你收拾收拾家,你就跑那儿睡觉?”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几乎踩着方语说话的句尾,像是把人按在了地板一般,就连这一头的方夏也感到非常不舒服,“你能干得了什么?”
方语没有说话,而是从卫生间取来一块抹布卖力地擦抹起来,但没想到父亲却突然抢了一步过来夺走了抹布,用力地在空中甩了甩手。
“去去去,什么也干不了,边儿去。”
失去抹布的方语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僵在原地,他就那样看着用夸张动作收拾东西的父亲,而每次当父亲踢开椅子、或用力拍桌子搞得玻璃器皿叮当碰撞,造成那些威慑性的异响时,方语的身子都会跟着小小地一颤,所有的选择都被否定,他几乎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但不一会儿,他也打起了精神,挽起袖子跟着父亲一起去收拾东西,但不知是之前的话就没说完,还是依然不满方语留在自己的身边,父亲又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只是学习好有什么用,唉。”
这时,方夏明显能感受到方语的手停下了那么一瞬,便又继续干活去了。
而方夏也有些眩晕,他感到自己被方语那边的气氛完全地否定了,明明自己之前还用这样的理由让方语帮忙考试来的,他是一直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还在帮自己的吗,真亏得他什么也没有说…
“不是说学习好能让他们开心吗?”
“你是个骗子。”
————
“不好意思…”方语独自呆回了房间,望着对面的另一个暗暗的角落,“不是说了先切断吗?你看,这下让你也不开心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夏的声音确实不太高兴,只不过是另一种意味,“我问你,老爸为什么会那个样子对待你?”
“他一直都是那样的…”方语摇了摇头,“我早就习惯了。”
“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么?”
“没有。”
“家里有发生什么事了么?”
“... …”
“那…他不爱你么?”
“不!”在听到这一句话,方语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很爱我,你想错了。”
“... …”
“只是,你知道的,在你那边的世界,我还没有生下来就已经死了,所以,‘方语’这个名字不属于任何人,我从未出现过,他们最多也只会觉得‘遗憾’吧。但是我这边就不一样了,哥哥你是在长大之后才去世的,你能想象得到吗?父母对于这种情况寄予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父亲这么些年来都是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可是,那根本不算是‘闷闷不乐’吧。”
“他已经尽力了,我这边的事,你就别管了。”
话讲到这里,方夏也只能住口了,虽然两人建立了这种特殊的联络,虽然他们确确实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甚至能通过这种连接迅速体会到对方的感受…但最终他们还是在不同的世界,有着各自的家庭,也有着各自的成长环境,各自的境遇。视觉共享看上去是一种很亲密的连接,事实上却单薄而虚无缥缈,碰不见摸不着,甚至还得凭借镜子才能确认到对方的模样。
归根结底,在这样的问题上,谁也帮不了谁。
这时候,方语的房门外传来了不少人进屋并互相寒暄的动静,看来是父亲之前指的那些客人们来了。
相比于方语的沉默,外面的气氛显得格外的热烈,粗壮的男音填满了整个屋子,每个人嗓门都像是填着十二分的自信,有的激情演说,展望未来、有的相互吹捧,称兄道弟、有的更是噼里啪啦地推杯换盏,像是一群多年未见的老友。但那气氛越是热烈,越是动情,方夏却越察觉到了古怪和不安。
“老板”、“投资”、“借款”、“抵押”这些个充满了异样味道的字眼儿开始不断地被提及,望着那边家中稍显拮据的屋子,和一直呆在角落无动于衷的方语,他发觉自己还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方语,那些人你认识吗?”
“嗯…算认识…之前虽然也见过几次,但没有交流过,他们一来,爸爸就让我回屋里呆着了,”方语呆在阴暗的屋内悄悄地说道,“…应该是爸爸的朋友。”
“狗屁朋友,我可没听说过老爸认识这群人的。”方夏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抵抗意识,“别自个儿呆在屋里了吧,也别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了,方语,难道你觉得屋外面发生的事情,跟你无关么?”
“...父亲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好的吧…”
“可有时候,自己的判断也很重要,你不能因为怕与父亲产生冲突就装作不知道。”方夏抬高了声音,“你比我聪明,学习也比我好…外面那些人聊的东西是不是有问题,你应该听得出来吧?”
隔着屋门的那些嘈杂声依然在继续。
“刚才你说的没错,那边的事,我什么也帮不到的。”不同世界两人的卧室是同一间,方夏很清楚,卧室的屋门是朝里开的,也不知门板是不是在装的时候调的太紧了,推拉着很是吃劲,可那道门就透着外面的光,他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躲在这里,时候到了总该推上一把,“可说不定你也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只靠你自己。”
依然是安静,许久,他也再没有说话,而方语则转头望向了门口,不知他是在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还是在思量着方夏话的价值。
“…我试试。”
方语突然抬起了头说道。
“等那些人走了,我会和爸爸聊一聊。”方语的语气像是被方夏传染了,不再像先前那样带有犹豫,“不过,到那时候我还是希望哥哥不要过来,我想和他单独谈谈心。”
听到对方的回复,方夏终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嗯,加油,方语。
————
“妈,任何人,无论如何都会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吧。”
正在熨衣服的妈妈差点儿就把熨斗开到了自己指甲盖儿上。
“说什么呢?”
“先聊天,别在意。”方夏坐在一旁,懒洋洋地撑着脑袋。
“嗯,我觉得谁都会爱自己孩子的吧。”母亲抻了抻一件白色的衬衣,轻轻地将它展到了一边,“虽然我想这么说,也应该这么说,但实际情况也许会不一样的吧?每个人经历的事都不一样,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最后,他们的价值观也就会天差地别。”
“是哦…”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嗯…我有个朋友,我觉得他的家人对他不怎么好,而且目前家里的财务方面还出现了一些危机,说不定快就要出事了。”
“是谁家啊,妈妈认识么?”
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问道。
“认…额你不认识。”方夏摇了摇头,“你帮不了他的,我也帮不了他,甚至说是根本无能为力…因为,他所遇到的情况基本上与我的认知完全相反…我想要让他打起精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在是太奇怪而来…他学习又好,长得也白净,还很听话懂事,也不会跟家长顶嘴,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
“说不定是父母的问题呢。”父亲跟着走到了方夏的身边,“听着就怪,谁会不喜欢那样的孩子呢?”
“爸。”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真相了,“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说,人家学习好是人家的事儿!”父亲一把搂住了方夏的脖子,“嗯?听说你最近考试成绩一直都在上升嘛,表现不错哦,还有不到一年就要参加考试了,在替别人着想之前,自己先稳住吧。”
“唉,方语弟弟要是平安无事的话该多好啊,咱们家又多一个孩子,你们也不用总盯着我了。”回想起之前方语还能乐呵呵地帮自己传考试答案,方夏心里也有些难过,“还有人能教我学习了就。”
“说什么呢,你弟弟要是生出来的话,现在应该还没小学毕业才对吧?你教他还差不多吧!”母亲忙里偷闲地白了一眼。
“…小学!?”
“是啊,我怀上他的时候,你已经五岁了呢,你俩的年纪差远了呢。”
突然间,方夏的脑海里一瞬间闪出了方语那张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面孔,这让他的脊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那这不就…”方夏掐着下巴,眼睛也睁大了。
“夏夏,怎么了?”
“突然…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方夏没有再和父母继续聊下去,而是连忙一个人溜回了房间,他盘着腿在床上坐着,尝试着再次接通另一个世界的“弟弟”。
“哥哥…抱歉…我还是没能说服父亲。”
察觉到哥哥到来的方语依然躲在屋子里,语气间夹着一些失落。
“方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是‘方语’吗?”
“是啊。”
“你是我的弟弟?”
“是…怎么了?”
“可是,我的弟弟应该是在2009年出生的,应该要比我小5岁才对,”方夏立马接道,“可为什么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 …”
“你隐瞒了什么?”
方夏回想起每当两人建立联络时,方夏总是会带着方语到处看看,去看自己的父母、同学、朋友和周边的邻居,然而方语却只是会呆在房间里,给自己看的情景也基本都是卧室的样子,事实上他也是另有隐瞒。这么些日子过去,方夏发现自己实际上对于这个“弟弟”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只是自认为获知了对方是“方语”的信息,便惯性地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他的一切。
“哥哥说得没错…我是隐瞒了时间。我确实是要比哥哥你小五岁。”见已隐瞒不过,方语便取出了自己的手机,时间显示是“2026年8月”,‘方语’竟生活在5年后的未来…接着方语挨个戳开了手机上的新闻,无论哪一个新闻,显示的时间都是2026年8月。
但即便是这样,方夏也不敢全盘相信。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那边的房间要比这边的显得更加老旧,物品陈设也稍微杂乱了一些,而且,父亲的样子显老也是正常,因为他确实是要更老5岁。近在咫尺的接触体验让他忽略了很多,明明自己对所谓的平行宇宙根本不了解,整个设定也不一定就是是按自己所推测的那样来的…到此为止,方夏还是设想到了。但令他感到惊悚的事实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个事实所导出的结论:
“既然有5年的时间差,你的同学和老师为什么会和我的一样?”
“…那些…是我自己查到的。”
在听到这一句后,方夏顿了顿,怪异的感觉在脊背蔓延。
“那,你是提前就有所准备的么?”
“... …”对方没有说话,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方夏的怀疑,但答案不言而喻,这都是事实——方语要比自己更加熟悉这种视觉连接,说不定他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了。还有一点:两人所在的世界有着5年的时间差,同时方夏自己的幻觉症状加重也就是5年前开始的,这也不是巧合,但按着这个逻辑推倒下来的话,就导致了另一个漏洞:
“而且,如果按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个世界的我在小时候就去世了的话,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高中同学和老师是谁呢?”
“... …”
“你说你是‘查’到的?”
“... …”
“为什么你直到现在,都没有说实话?”
没有回应。
“为什么你会那样了解所谓‘死掉’的我?”
没有回应。
“为什么你提前就知道我们会取得联络?”
依然没有回应。
“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
接二连三的疑点把这些日子相处的时光撕得粉碎,许久,方夏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那边的视角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只是默默地盯着房间的角落,方夏感到一阵坠落般的不安感,一种完全被人时刻监视却完全不知情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骗局,至今为止的所有事情都是骗局,什么“家人”,什么“兄弟”,什么“视觉共享”…从一开始就都是骗局。
“那边的人。”方夏闭上了眼睛,“我不会再联系你了,请你也不要再找我。”
说着,他集中精神,切断了视觉连接。
这之后很久,方夏便再没有同“那边的世界”有过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