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公,我来帮你啦!”
小方夏终于在黑暗的隧道尽头,找到了离开车辆许久的老外公。
“谢谢你,夏夏,真懂事。”
逾八旬的老人和仅仅五岁的孩子,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趴在堆满了水泥砖石和钢筋瓦砾的隧道尽头,他们身子起起伏伏地忙碌着。二人将外套裹在手掌上,正在尽一切努力挖掘着坍塌的碎块。只是那碎块太多,推走一块还会有更多的碎块滚落,而且大部分的瓦砾又太重,还存在二次坍塌的风险,这并不是老少两人能够轻易应付得了的,所以无论他们多么努力,看上去始终只是徒劳无功。
不远的地方,父亲还留在车辆附近,他紧紧地抱着妻子那不断起伏着的身子,望着妻子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呼吸的声音变得像是呛气般短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焦急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滚落,他仍旧在时不时地用力冲着周围黑暗中同样遇难的车辆呼喊、求助着,但那一声声的呼喊和求助像是丢入黑色池水中的一颗石子,总是没激起多大的水花儿便消失不见了,就仿佛周围谁也不在。
藏在黑暗中的人们当然都有着各自的悲痛,他们完全沉浸在自身的不幸之中,有些焦急地在漆黑一片中兜着圈子寻找通讯信号,有些坐在地板上抱作一团疲惫地微微抽泣着,有些则沉默地呆在车里,什么也不做不想。他们对于面前的状况多多少少感到了恐惧甚至是绝望,但除了等待,没有人敢向前再踏出一步,这是他们作为现代人的习性和矜持。
老外公一边把一些石块丢到身后,一边抬头望向正确的方向,继续一点一滴地努力着,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从这个方向向外挖掘应该是最安全的,不会产生其他意外。只不过,老人那裹着手指的外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血染得湿漉漉黏糊糊的,每一次简单的运动都伴着一股钻心的痛。而一旁的小方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感到手掌刺痛,手臂酸麻,幼小的力量也许抵不上多大的用处,但他依然在跟随着老外公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妈妈和还没有出生的弟弟。
“小夏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否不该像现在这样啊。”老人喘着气,望向身后那片时不时从各角落传出抱怨和哀叹声的黑暗,“看啊,大家都被切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现代社会,理性思维占思想的更多部分,这当然是好的,但是当人们任由理性的思维来割裂互相之间的联系并且毁灭自己勇气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美好了,人们会计较得失,会思考自己造成风险是否还得负责...最终认为只有不去迈出步子,无动于衷才是最‘聪明’的选择...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唯有团结,唯有互爱互助,人们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因为实际上我们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救世主,每一个人其实都是英雄啊...这样,才有了我们的一切啊。”
外公望着身边的小方夏,期待他也许能听进去一些。
“嗯。”只有五岁的方夏像是明白了一些般地应着,手还在继续努力。
“哦?是吗?”老外公满足地笑了笑,“夏夏啊,如果你遇到了可以救人一命的时刻,你会挺身而出吗?”
“会啊。”
“不假思索地?”
“嗯。”
“即便也许会使自己受伤?”
“会的。”小方夏捧着石头,望向了身边高高的老外公的影子。
“好孩子。”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就在这谈笑间,一老一少感到背后不知不觉间聚集了不少人。
昏暗中,他们看不清身后那些人的长相,那些人像是早就互相认识般聚在一起,却没有言语。他们一同来到隧道的尽头,其中领头的一个伸出一只手,在老人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老外公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只盯着那些绰绰人影说道:
“看,我们的帮手来了。”
————
“方夏”来到了他的目标地点,在雾状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坍塌的隧道尽头,和努力寻找着出路的老人和孩子。
“方夏”来到了他的目标地点,在雾状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坍塌的隧道尽头,和努力寻找着出路的老人和孩子。
“方夏”来到了他的目标地点,在雾状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坍塌的隧道尽头,和努力寻找着出路的老人和孩子。
“方夏”来到了他的目标地点,在雾状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坍塌的隧道尽头,和努力寻找着出路的老人和孩子。
“方夏”来到了他的目标地点,在雾状的黑暗中,他看到了坍塌的隧道尽头,和努力寻找着出路的老人和孩子。
... ...
方夏望着眼前的那绝望般的黑暗,提起了手中的撬棍。
一边走着,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混杂这么混沌黑暗中的人影开始越来越多,他们一言不发,与自己并肩而行,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察觉得到那些都是来自不同的时空,有着不同的年纪,衣着也完全不一样,有的系着红头巾,穿着牛仔衣、有的穿着正经的白色衬衣,有的穿着薄薄的汗衫,下面是结实的肉体;这些做着不同的工作的“方夏”,他们有的提着铁铲,有的扛着镐子,有的举着手电,有的带着除尘器,他们像是集体约好了一般一同来到了这个时刻,站在最前方的十八岁的方夏向身后望去,凭空多出的数十人,那是一片阴兵入境般的怪异场面,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言语,因为他们完全理解互相之间的想法。
他们点了点头,一起涌到了那隧道的尽头,跟随着老人和孩子孤独的影子杀向了道路尽头那片坚硬的碎石,它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像是现了原形般变得黄秃秃的,看上去强度仿佛也脆弱了好几分。他们大声呼着号子舞动手中的工具,齐心协力地,一丝一丝地、细心而卖力地一同动手清理起了那些坚硬的、沉重的混凝土块。
“老外公...刚才有这么多人吗?”
小方夏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人群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就当是闹鬼了吧。”
老人笑着回答。
渐渐地,他们发现身后也有人提着手机照明跟了上来,那都是本就被困在隧道里,一直以来无动于衷的人们,他们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号召,终于加入了清理障碍的队伍当中,渐渐地,清障的人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庞大,所有人都在前方人员的统一调度下执行着一致的步调。
“吭——”
“啪——”
复数的镐头与铲子一齐用力,道路正在不可思议地一点点向前推进。
热火朝天的一段时间之后,冲在人群最前头的“方夏”们,开始把手中的工具交接给了在场的人们,他们一点点地向后退去,潜回到黑暗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渐渐地消失了,十八岁的他望着身后那些其他的自己,送上了致意的注目礼,转回头来继续舞动起手中的撬棍。
渐渐地,他们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先是机械的轰鸣声,车辆的鸣笛声,挖掘碎石的声音,到最后,则是救援人员呼唤的声音。
突然,随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碎石从上方滚落,一缕刺眼的阳光从头顶的缝隙直接刺穿进了黑暗隧道的内部,马上,更多的手电灯光顺着这渺小的空洞探进内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获救了。
“怎么回事,下面的人竟然自己挖通了...”
“下面的人!有没有伤员?”
“里面还有孕妇!”
“...快!”
隧道内的众人没来得及欢呼,他们结果上方递来的担架,七手八脚地将方夏的母亲送往出口,平稳地就像是工厂传送带一样。
老人站的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被众人抬出隧道,精疲力尽地靠在了身边的石壁上,他点了点头,望了望身边灰头土脸的小方夏,又望向了隧道深处,那个正在渐渐消失的18岁少年的身影。
“我们赢了,多谢你咯。”
“谢谢你...”
像是明白了什么,身边的小方夏也对着那个影子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