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戈里一时无言。宿雨见状，直接闭上一只眼讽刺道：「听上去是你被逼无奈呢。别怕，我会帮你劝住小伊妮娅的，不过，这样就只能将您请回大阵了呀。」
「宿雨，别太过分了。」伊泽妮娅制止了宿雨的恶劣发言，「到底是还不是、真还是假、自己怎么样做，让沃尔戈里他自己做决定就好。」
「切，我知道咯。」宿雨撅起嘴，露出明显不满，「你还帮他说话呢。」
「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夕水川摸着脖上的发声器，合成的机械音毫不留情。
「你也来啊。呵呵，谁叫我是魔女呢，所以咱也不是小人。至于小伊妮娅，那么可爱的小萝莉，更不能叫君子了。」宿雨坏笑。
伊泽妮娅早就听惯了这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待沃尔戈里的反应。
「沃尔戈里，知道可能失去力量后，你是怎样想的？」
「这个……老大……」
沃尔戈里犹豫着。他句句不离“老大”一词，周围的人觉得十分惊异。他们有些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但是，并没错。熟悉的气息表明，这个谦卑的长发金瞳青年，就是方才那狠戾的恶龙。
——众人都慢慢接受了这个结果：伊泽妮娅不仅收服了魔戟，还把他整得服服帖帖，甚至让他死心踏地，甘愿成为一个跟班。
但是，在以力量换取自由的命题中，沃尔戈里也会如此决择么。
「我其实没有想过去怎样使用这份力量。」沃尔戈里用金黄的眼瞳凝视自己的手心，坦露了心声。
「在我产生意识后，脑海中充斥的，是以前两位主人的记忆碎片一一以及我在封印大阵中千百年来，身边遍布的黑暗。」
沃尔戈里的黄金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好像覆了一层薄纱。
「我一直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应当是为主人助力，成为他们的战斗同伴，听从他们的命令征战四方。但那些记忆碎片中的景色，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所以我想逃走，背弃了身为一把武器命定的安排，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龙是我主人的国家，也就是德艾兰伦王国中最强大的生物。皇族的各支，都有龙的血裔，所以我变成龙，在封印大阵松动之际挣脱了出去，我当时还以为这限制我的枷锁被我打破了。」
「但是，我依旧离不开晴云镇，离不开这个束缚我的地方。一股力量把我限制在镇子里，我变成龙也飞不出去。」
伊泽妮娅听他这么说，也就明白了八九分。沃尔戈里应该是受到了【差序中枢】和封印大阵的共同限制，他即使能化形为飞龙，也难以离开尖子力调控范围。
不知为什么，伊泽妮娅听到他的话后，总觉得鼻头酸酸的。
「我想找人诉说，但是人们都害怕我，我明明守护了晴云镇上百年，却没有人愿意听我的心声。我只好藏匿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你们都想把我抓回去，我其实很害怕，所以我拼了命地挣扎。其实，不动用特殊能力的话，我压根不是你们的对手，猎人公会还有老大她们都很强。」
「我发动了『苦痛之门』，从来没有人接下这招。我以为，只要让大家都深陷痛厄，就可以理解我了。但我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没考虑过这个能力的强度。」
——这个能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它是让人魂断的记忆，是招摇的苦思，是无底的泥潭，让人迷失。
「但是……我想你们也听老大说了，我的招牌能力对老大一点作用也有。她是第一个抗住『苦痛之门』的人。说实话，这还挺伤我自尊的。」
沃尔戈里有些沮丧地垂下双臂，但很快恢复了精神：「虽然有些尴尬，但老大这么厉害，确实让我很激动。『苦痛之门』映射的是悲痛的命运，既然老大不受它影响，说不定她真能不受命运束缚。」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却想着另外的事。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两位主人。一位仁慈的国王，与一只被诅咒的恶鬼。两者虽是兄弟，却因那残酷的命运而刀剑相向。
自己也是，因为身在暗无天日的大阵之中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这里，说出自己的想法。
伊泽妮娅的出现，似乎是为了打破那束缚他的命运，难道这也是“命运”的某种形式么？
「沃尔戈里。」伊泽妮娅喊出他的名字，将他的思绪拉回。
「老大？我在！」沃尔戈里立正。
「我觉得，命运这种东西，是要握在自己手中的。」伊译妮娅握紧拳头，语气很认真，「所谓命运之路，还是从你当下的选择延伸出去的，本来就没什么命该如此。只是心中的绝望太多，无力挣扎后丧失气力罢了。」
伊泽妮娅用血红的眼眸盯着沃尔戈里。与金黄的瞳孔四目相对，沃尔戈里露出坚定的神色。
「你想好了，对吧？」
「嗯。」
沃尔戈里重重地点头，深吸一口气。
他看见众人神色各异，难免闪过一丝动摇。但是，他的回答早已装在心里了。
「我现在知道该如何用这个能力了，我要用它走我自己想走的路。能用这份力量继续维持封印大阵稳定，又得到想要的自由，我觉得是件好事，所以，我不怕失去它！」
弗里恩斯和迈丘里奥对视了一下，点头会心一笑。
「呵，真是蠢啊，被漂亮话忽悠一下就信了。」宿雨冷笑道，但语气放缓了不少，「不过嘛……就事论事，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我就不嘴贫什么了。」
夕水川无言地看着他，也点头表示了认可。
「我很想看看老大的未来，她是很厉害的骸灵。」沃尔戈里继续说，「以前我不相信有谁能反抗命运，直到老大给我机会让我站在这里选择，我才意识到即使是我也可以走自己的路……真的很感谢她。」
「行了行了，别说了。想明白就好了嘛，恁多肉麻的话还是免了。」伊泽妮娅将法器威克斯变回紫色发夹，戴在了头上，「你用行动来告诉大家就好，比方说别计较我拍了你脑袋两下。我不听那些长篇大论的。」
沃尔戈里愣了愣，然后笑了：「是，老大。」
他闭上眼，想对曾经的两位主人说，现在，他对命运有不同的理解了。
「我也想替你们反抗命运啊——」
这是他想对两位主人说的。
「——」
「我说，沃尔戈里同学。」冷不丁的，伊瑞丝突然叫住他。
「啊？」
「你既然认我丫头当老大，就拿出点诚意，快点过来帮我们清理战场。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你弄的，而且……」伊瑞丝攥紧拳，将骨头捏得嘎嘎响，「你弄伤我们猎人公会的人马，还把你老大拉进精神空间的事，我还没我你算账呢。等着瞧，啊。」
「唔呃……真的很抱歉！」
沃尔戈里冷汗直冒，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跳到伊泽妮娅身后。
「沃尔戈里，既然你认我当老大，那我肯定会保护你安全的。」伊泽妮娅将大姆指倒向自己，颇为神气地说，「以后你就暂时住我家吧。现在，去帮我老妈干活！有我的免死金牌不用怕！」
「嗯！」
沃尔戈里立马跑去搬箱子。迈丘里奥只能一次托起五六个的巨大储物箱，他一下子就举起了十来个，堆得堪比一座塔。
「这倒是个好劳力。」伊瑞丝撇撇嘴。
「怎么样，老妈。我做得还行吧？」伊泽妮娅夸张地邀功。
「当然啦！不愧是我伊瑞丝的丫头！」
镇长周文化感慨地摸着胡须：「这样也好。那么，伊瑞丝，就让小伊泽妮娅和沃尔戈里一起过来居委会吧，封印大阵还是尽快稳定较好。」
伴随收拾营地的哐当声，魔戟讨伐战终于落下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