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累死我了。」
沃尔戈里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白色长发中嵌着树叶、树枝与尘土,甚至还有一片破条纹油布——这都是被外部世界的人丢进来的。
这些杂乱的东西挂在男子的脑袋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顶着白色鸟窝的二货。
不过,即便是一副狼狈相,沃尔戈里的情绪也仍旧十分高昂。
他负戟而立,身边散落着被他击飞的各种碎片,好像他正站在潦乱战场的中央。
虽然说这场中的“战绩”都是由沃尔戈里一个人创造的就是了。
「哼~小样儿。」
沃尔戈里冷哼一声,金黄的眼瞳中再次透露出不屑与不可一世的神情来。
只见他象征性地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
几秒后,沃尔戈里一拍脑门,接着得意地自言自语:「那么,为了庆祝我完全的大胜利,吾就勉为其难地来练习几句台词吧!」
他摇摇头,拼命地甩掉了头发上粘着的各种碎屑,又声情并茂地开了口。
「哼哼哼……小姑娘,你现在已经伤心欲绝了吧!还不快快归降于我!——不对不对,这么说好像太书面化了,反倒没什么威慑力。让我再想想……」
沃尔戈里絮絮叨叨,一边笑一边练习台词,声音也越来越大。
「哼哼哼……小姑娘,你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吧。你要是现在放弃与吾为敌,吾——不对不对……这样又不够帅气……」
一想到那个用巨剑把自己当蒜拍的小姑娘没过多久就会痛哭流涕、完全失去战斗力,沃尔戈里的心情就无比舒畅。
反正不论是谁,但凡被自己的招牌技能『苦痛之门』攻击后,就一定全因为窥视到其命运的苦痛之处而伤心欲绝……而且她还被关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内,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她从攻击中挣脱出来。
沃尔戈里于是干脆直接准备起了等会儿要说的台词,欲图好好地在伊泽妮娅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一方面,他自以为外部世界的人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另一方面,这份自信也来自于自己作为【绝命帝王之魔戟】的绝对实力。
他可是早就对伊泽妮娅说过:「如果这就是你的命运,那你又如何能反抗!」
「——」
视线回到伊泽妮娅这边。
『苦痛之门』关闭后,她就无事可做了。由于刚好能听到远方的沃尔戈里传出的微弱声音,所以她只好竖起耳朵去听那些造得尴尬无比的句子。
伊泽妮娅暗自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二货修理一顿。
伊泽妮娅抬头望了望四周。突然,她看见了一颗“小行星”模样的物体。那是宿雨的武器、“小安”的一部分。
她赶忙卷起手放在嘴边:「宿雨?是宿雨吗?收到请回答!」
“小行星”停了下来。它摇晃了一下,接着飞近伊泽妮娅身边。
「伊妮娅,可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宿雨的声音从中传来。
「我没事。我见识到那家伙的『苦痛之门』了,但是除了迷惑,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挺莫名其妙的。」伊泽妮娅简单说道,「对了,先不说这个——你们那边情况咋样?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个沃尔戈里打回原型吗?或者说,我该怎么出去?」
一阵沉默后,夕水川的话先被“小安”传达了过来:「魔戟。位置。很多冰系源灵。」
「喔喔,你们丢进来很多东西是吧。欧克欧克,知道了!」
「小安会带你找到魔戟的位置——」宿雨的话音变弱了很多,而且她刚出声,就被伊瑞丝打断了:
「丫头!千万别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想办法让你出来!」
「不用了老妈,我连点皮都没擦破。你不用担心我。」伊泽妮娅淡淡地说,「让我去干掉那家伙吧,从小到大我可没怎么输过!」
伊泽妮娅的血瞳中,随即显出无尽的战意来,仿佛一把能刺穿人心的尖刀。
「——」
伊泽妮娅跟着小安,顺着沃尔戈里弄出动静的方位而去,很快就确定了他的位置所在。
伊泽妮娅摘下头上的紫色水晶发夹。那就是平时的法器威克斯。她召出威克斯的普通形态,接着切换至第五形态——破坏者巨剑。
她拖起可怖的血色巨剑,飞快地向着沃尔戈里的位置奔去。伊泽妮娅·莱耶特气势汹汹,如狼似虎。
沃尔戈里的意识世界外,终焉兽种的诞生速度正在大量减少。
伊瑞丝面对月光,好像正思索着什么。虽然女儿没什么危险让让她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可她还是感到有几分不真实。
魔戟的恐怖人尽皆知,为何偏偏自己的女儿不受影响?
伊瑞丝很明白,热烈的期盼是一回事,现实却是另一回事。她当然希望丫头能抗住『苦痛之门』,可是这个过程似乎过于简单了。
她转过身,久久地凝视起宿雨所洞开的通道入口。
伊瑞丝隐隐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也就是说,绝对有人,为这一系列事件拧上了最初的发条。
「——」
「痛苦的少女啊,汝此刻已是伤心欲绝吧!汝可知,吾乃绝命帝王之魔戟的强大化身!若你选择屈服于吾,吾足助汝恢复原状!」
沃尔戈里面对无人的空处,自顾自地练习着绕口的台词。
在反复地练习很多遍后,他终于确定了最终应该说的台词句子。
沃尔戈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他似乎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便自言自语道: 「可惜不知道那个骸灵族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不然我还能造出更好的句子的……」
沃尔戈里又叹了一口气:「唉~为什么非要与吾战斗呢?不过,看在吾这份碾压性的胜利面前,吾还是帮她恢复原状吧……」
「噢?我叫伊泽妮娅啊。全名是伊泽妮娅•莱耶特,告诉你好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沃尔戈里身后传来。
「哦哦!原来你叫伊泽妮娅啊!谢谢你告诉我呀!」
沃尔戈里感受到有人正在背后拍自己的肩,然后还告诉了自己她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不怕不知道那个骸灵族小姑娘的名字了!
沃尔戈里正这样想着。
「真是不胜感激哈哈哈。」
于是他一边充满感激地回着话,一边慢慢地转过身。数秒后,在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时,却早已面对了举着巨剑的、还笑眯眯的伊泽妮娅。
看的出来,伊泽妮娅的笑意中更多的其实是不爽。
沃尔戈里与她就这么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内冻结了。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
「叫什么喊什么,叫喊也算时间喔。」
「哇啊啊啊!」
沃尔戈里大叫起来,下巴几乎垂到了地上,好像见了鬼一样,「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很惊讶吗?」伊泽妮娅鼓起嘴。
「你你你……怎么抵住我『苦痛之门』的攻击的?」
沃尔戈里难以置信地质问着,「难道你根本就没有能让你伤心的过去和未来吗?这没道理!」
「你那什么鬼门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莫名其妙又谜语人……我可没从门里的影像里看出一点值得我破防的东西。」
「可可可……那应该是你的命运才啊!」
「就这?这就是我的未来?别开玩笑了。」
伊泽妮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沃尔戈里。她高举巨剑,对准沃尔戈里的脑袋,欲图再次拍下去:「倒是你——绝命帝王之魔戟!准备好爆金币了吗?」
伊泽妮娅调动起周遭散落的冰系源灵,并将其全部附加在了自己的“破坏者巨剑”内。
此刻,胜负已分。
「等等……能让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吗?」
沃尔戈里伸出手制止了伊泽妮娅将要落下的巨剑。他神色肃穆,倒像是个准备慷慨赴死的英雄。
「啥?」
「你怎么找到我的?」
「谁让你整那么些二不兮兮的台词,大老远就、听、到、了、啊!」
最后的几个字眼还没完全出口,伊泽妮娅的巨剑剑面就又拍了下去。
沃尔戈里下意识地挥手想挡住脑袋,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伴着他一声“我其实只是想要自由啊”的绝望大叫,整个精神之海也随着沃尔戈里的倒下而慢慢瓦解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开始崩塌,空中的藤蔓大网也正一点点地枯萎。
一切的景象的衰退,好像在告诉人们那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切终将成为过去。
倒下的沃尔戈里化作了一个金色的光点。它很快飞回了绝命帝王之魔戟的位置。伊泽妮娅捡起变回原型的魔戟,喃喃自语:「你想要的,是自由么?」
她血红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悲伤。伊泽妮娅行走在这正渐渐崩坏的精神世界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她将要走出那个世界的那一刻,伊泽妮娅才用指节敲了敲魔戟。
伊泽妮娅嘴唇轻启,她轻轻地对魔戟说道:「喂,你是叫沃尔戈里吧。我想,我们可以作个约定。」
伊泽妮娅又说了些什么,这才张开身后的黑翼。
『飞行魔法·暗夜之翼』
伊泽妮娅手持巨戟,飞身一跃。凭借着飞行魔法跟在小安身后,她很快就离开了沃尔戈里的意识世界。
伊瑞丝等还在外部世界的人早已感受到了巨大的魔力波动。他们看到终焉兽种一个接一个地灰飞烟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随后,宿雨所洞开的、连接沃尔戈里精神世界的通道入口陡然扩大。只见伊泽妮娅手持巨戟,背生黑翼,于裂缝中飞驰而出。
「丫头——!!!」「小伊妮娅大成功!」「伊妮娅。回来。太好了。」
周围的人急忙围了上去。他们都为伊泽妮娅成功回收绝命帝王之魔戟欣喜不已。
尤其是伊瑞丝,更是一把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丫头:「丫头啊,我可担心死了……呜呜呜……」
「啊,好了好了。老妈你怎么了,明明没必要担心我打不赢那家伙的——倒是你,快把这危险的发型改改吧。」
伊泽妮娅抹去了母亲眼角因高兴而落下的泪水。
为了不让她担心,伊泽妮娅于是调侃起了老妈的发型。母女俩便都笑了出来。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可能是因为当时心血来潮带上了老爸给的护身符吧,我一点伤都没受!」
「嗯!」伊瑞丝重重地点点头。
既然女儿没有被沃尔戈里的『苦痛之门』所影响,那就代表着她还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世。
所以伊瑞丝其实也为女儿不用继承杜特兰达和自己经历过的苦痛而庆幸。想到可能是杜特兰达留下的物件发挥了作用,伊瑞丝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我看来,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可不能随便就被别人掌控喔。」伊泽妮娅有些得意地说。
所谓命运之路的方向,其实取决于这个人当下的选择。它不应该被任何其他的东西所桎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