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店里生意有这么好吗?怎么店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麻烦让一下,谢谢。”我勉强地从人群中挤进去,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一道纷乱的场景映入眼中,神原和彦被一块硕大的广告牌压在了地上,旁白的野田健一正在大人的束缚下挣扎哭喊着,而妈妈则是撑着店门,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事故。事情的复杂程度一时间超过了我大脑能够理解的限度,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身体却又久久难以动弹。“咦,小杏,你终于回来了!”是经常照顾我们家生意的熟客,前田老爷爷。“啊,嗯。”我慌乱地随便应答了一句。“哎,真是可怜啊那个孩子......”他似乎是这起事故最开始发生时的目击者之一,向我详细地讲述了事故发生的过程,“刚才这孩子在你们店里买完东西,走出店门没几步,就被掉下来的广告牌砸了个正着。就是你们店楼上那家百货公司的广告牌。哎,那个广告牌之前风大点的时候就总是摇摇晃晃的,要是早点修好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即使了解了事件的过程,我还是难以在短时间缓过神来,脑子依旧处于一片混乱中。
“滴~嘟~滴~嘟”救护车疾驰而来,医护人员们很快地就将压在广告牌下的神原和彦转移了出来,随后送上了救护车。妈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后,整个人软绵绵地瘫靠在了店门上。我见状立马冲到了妈妈身边,“妈妈,你没事吧?”我急切地问道。“哦,小杏你回来了啊!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你全身都湿透了,快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妈妈虚弱地说道。直到妈妈提醒,一股寒意才缓缓地刺入皮肤中。“妈妈,我先扶你进去店里休息吧。”我搀扶着母亲,缓缓地走入了店内。在那一刻,我总觉得我们与这个生活且工作了多年的店是那么的陌生。
(2)
“爸爸,我想吃泡芙!”我骑在爸爸的背上撒娇着。“不行哦,快要吃饭了,要是妈妈知道我偷偷给你买泡芙吃,肯定会把我们都给教训一顿的。”爸爸说。“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吃泡芙。”我继续任性地要求道。“哎,好吧。就只能吃一个哦!”爸爸还是耐不住我的任性。“只能吃一个啊,爸爸真小气。”我嘟了嘟嘴表示不满,“哼,以后我要开个泡芙店,到时候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爸爸微微地笑了笑,沉默了许久后说道:“泡芙店啊!或许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迎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晕,我们就这样缓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哇,好漂亮啊!”我被眼前的场景深深吸引着,“爸爸,这真的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嗯!这家店今后就要靠你和妈妈一起打理了。”爸爸回答道。“妈妈,你听到了吗,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店了!”我兴奋地向妈妈说道。“嗯!今后就一起加油了,小杏店长。”妈妈开玩笑说。我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回答道:“当然了!那我再去看看其它地方。”我急不可耐地跑去了解其它地方。当我转身要跑开的刹那,我隐约看到了爸爸妈妈脸上展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情。
几个月后,当我们的泡芙店终于走上正轨了,爸爸自杀了。
(3)
“喂喂喂,别以为你丈夫死了,欠的钱就可以不用还了。”眼前的叔叔明明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却用着小流氓的语气说道,我害怕地攥紧妈妈的衣裙,紧紧地躲靠在妈妈的身后。“抱歉,我与他早就离婚了。他欠的钱你们还是找他去要吧。”妈妈冷冰冰地回答道。“开什么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了什么花样。”他提高了音调,略带愤怒地说着,“最好快点把钱给我还上,不然的话,你们这店也就别想开下去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你请回吧!今天我们不招待客人了。”妈妈并没有被他的威胁所吓到,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哼!”他冷笑了一声后就走出了店门。“没事了,小杏,你先进去玩吧。”妈妈回身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道。当晚,我在睡梦中隐约能够听到隔壁妈妈房间里传来的啜泣声。
第二天,当我们前去开店的时候,发现店门上全被泼满了颜料。“哎呀呀,真是可怜啊!
这清理起来可有够麻烦的吧?”旁边传来了讥讽的声音,是昨天闹事的那个叔叔。妈妈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就开始清理起门上的颜料,而我也乖巧地在一旁为妈妈打下手。“嘁!”那个叔叔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很快就离开了。“辛苦你了,小杏。”妈妈关心我道。“才不会呢!”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表示一点都不辛苦后,更加卖力地帮忙清理着门上的颜料。“小杏真是长大了啊。”妈妈欣慰地笑着。
“哟,橙弥同学!”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当我刚与朋友们在岔路口分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我回头一看,发现叫住我的人竟然是前几天给我们店不断添麻烦的那个叔叔。他还是一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模样。我没有搭理他,扭头就急步离去,但他很快就跟了上来。“哎呀呀,和你妈妈一样冷漠啊,长得也倒是和你妈妈一样都是个美女。”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很害怕地不断加快步伐,可他依旧死皮赖脸的跟在身后,并扯着一些无聊的话题。好不容易赶到店门口,我急匆匆地冲进店中,并想迅速把门给关上,但他很快就探出手来拉住了门把,并用着一股无赖的语气说道:“你们怎么能就这么把尊贵的客人给拦在门外呢,也太不像样了吧?”我恐慌地跑向了刚从后厨走出来的妈妈身旁,紧紧地抱住妈妈,身体不断颤栗着。妈妈轻抚着恐慌的我,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并愤怒地盯向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你到底还想干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妈妈如此愤怒的语气。“呵呵,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只是护送着您这位大小姐回家而已,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啊!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孩万一在路上给车子撞了或是给坏人给劫持了,那可就不好了啊。”他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感受到妈妈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不过啊,只要你们还了钱,那我这个护花使者可就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继续威胁着妈妈。“一个月后,我会把钱给你的。但如果你敢对我女儿做什么事情的话......”妈妈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眼中的怒火却更加浓烈。“放心,这期间我敢保证你的女儿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全。早这样的话不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了吗?哼——”他脸上那副嬉闹的笑脸很快就变成了一副阴冷的模样,随后吹着兴奋的口哨摔而去。
“不要害怕,小杏。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妈妈将我紧紧地揽入怀中,她的语气仍然是那么的温柔。我就这么依偎在妈妈的怀中,感受着这许久未能感受到的安心与温暖。
(4)
“晚安。”“嗯,妈妈晚安。”妈妈轻轻地掩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后,玄关处隐约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随后又伴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好奇的我掀开了被子,从床上小心地下来,并悄悄地走向玄关。黑暗中只有自己紧张的“砰砰”的心跳声与被踩踏着“嘎吱”发响的木板声。没人?我又缓缓地走向妈妈的房间,轻轻地推开门,也没人?“妈妈,妈妈?”我小心地喊着,但回应我的只有黑暗中的一片死寂。刚才是妈妈出去了吗?这么晚了妈妈会去哪呢?“滴答——滴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让我一阵毛骨悚然,我急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妈妈到底去哪了呢?但没过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哔哔——”窗外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将我从睡梦中拽了出来。我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懒洋洋地起身走向了窗户。顺着窗户往下看去,楼下停着一辆车,看外形的话很像是爸爸以前开的那辆黑色宾利跑车。随后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女人。我又揉了揉朦眬的睡眼,眼前的场景才逐渐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是妈妈!那个身着精致礼服的女人竟然是妈妈!妈妈下车后,她似乎又和车内的人聊了一会儿后,车才依依不舍地开走了。妈妈要上楼了,我急忙溜回床上,并假装起熟睡的模样。不久后,我听到了玄关处传来的开锁声,随后又传来了“嘎吱”发响的木板声。“吱——”我的房门被打开了,一股浓厚的掺杂着烟味的香水味涌入鼻腔。很快房门又被轻轻地关上,但那股味道依旧漂浮在房间中。妈妈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呢?我带着这个困惑久久无法入眠。“哗啦——”洗浴间传来了妈妈淋浴的水声,直到困意再度侵袭着我的大脑,水声依旧持续着。妈妈洗澡的时间有那么长吗?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很快就再次沉入睡梦当中。
(5)
自从上次妈妈答应那个叔叔的要求后,妈妈每个星期总有那么几天晚上会在我睡觉后偷偷地溜出去,但之后的第二天妈妈却又会像没有什么事一样正常的打理着店铺。可是,我总觉得妈妈的眼神愈加的黯淡,她对我挤出的每一抹笑容愈发的勉强。我很想质问妈妈那么晚了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搭乘着奇怪的车辆回来。然而,看着妈妈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问题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拿去,今后请不要再来烦我们了。”妈妈将一张银行卡拍在了桌面上,一个月的期限不知不觉就到了。那个叔叔兴冲冲地拿起了卡,仔细打量着,“应该不会有少吧?”他像是开玩笑地随口问了一句。妈妈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吗!不过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这么多钱凑齐可真是厉害,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嘻嘻。”他嬉皮笑脸地说道。“钱你已经拿到了,可以请你离开了吗?”妈妈冰冷的语气中明显蕴含着一丝怒气。“别着急嘛。如果以后你还想干那种事的话,我这边也是可以帮帮忙的,我这边的客源也都挺不错的,相信我们的合作应该会愉快吧。”他阴冷地笑道,说着便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柜台上。“那么告辞了。”他转身走出了店门。“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到底在说什么啊?”他们刚才的对话我完全听不懂。“这些不关小杏的事哦!”妈妈轻抚着我的头,温柔地笑道,“可以帮妈妈去厨房里看一下烤箱里的泡芙好了没有吗,小杏店长?”“嗯!”我赶紧跑进了厨房,当我再跑回来向妈妈汇报情况的时候,我发现柜台上的那张名片已经不见踪影了。
(6)
“入村叔叔,欢迎光临!”我恭敬地鞠了一躬。“嗯,你们家的泡芙可真是不错啊。”入村叔叔夸道。“很高心我们家的泡芙能够符合您的口味。”我礼貌地回应着。“这个,还有这个都各给我来一份吧。”“好的,请稍等。”我熟练地将泡芙装袋好,递给入村叔叔。就在我将手伸到他面前后,他迅速地用他那肥腻的手掌将我的小手紧紧地包裹住。“小杏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还有这皮肤可真是不错!”入村叔叔边说边抚摸着我的手,眼神中尽透露着猥琐。“入村叔叔您说笑了。”我依旧礼貌地回应着。虽然我对这双肥腻的手厌恶至极,对他那猥琐的目光更是感到恶心,但我不能甩开那双手,反而我还需要微笑着满足他那猥琐的欲望与需求。因为他是顾客,甚至于他还是我们店的常客。你到底还想摸多久?他久久不舍得放手,而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咒骂他,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天真的笑容。
“砰——”突然间从厨房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受着巨响的惊吓,入村叔叔送开了我的手,而我也很快地冲进厨房,发现妈妈倒在了地上,周围尽是散乱的餐具。
“这主要是因为操劳过度造成的昏厥,但我们在检查过程中发现您还患有乳腺癌,还好现在只是早期,只要尽早做手术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医生对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说。“谢谢。”妈妈虚弱地答道。癌症?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脑子飞速地转动着,脑海中却仍然是一片空白。“小杏?”当妈妈的呼声将我拉回现实时,我才发觉我的眼眶已然湿润。“没事的,小杏。妈妈不会有事的,刚才医生也说了这还只是早期,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妈妈不会抛下小杏的,毕竟我可是小杏店长手下的员工哦。”妈妈温柔地安慰着我。“嗯,妈妈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作为店长,我可不允许妈妈私自旷工!”阴霾的气氛似乎被我们母女间的玩笑冲散,虽然是在这一间小小的病房中,却让我们都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