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请问野田警官在吗?我事先有约过了。”“哦,他刚出去买烟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警察姐姐答道,“你找他有事吗?”“嗯。”“那就先等一下吧,我倒杯水给你。”“谢谢。那个,姐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你问吧。”“你知道野田警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这个不太好描述啊。毕竟野田警官总是神神秘秘地单独行动,而且经常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是在干些什么。不过野田警官可以说是最适合当警察的警察,命案几乎都在围着他转,我们私下里都会调侃他是不是被死神附身了。”说完,她双手掐着自己脖子,吐着舌头,扮演了一副鬼上身的模样。
“你来了,去我办公室里谈吧。”野田警官突然出现在警察姐姐身后,简洁明了地吩咐后便上了楼。警察姐姐瞬间冻结在原地,但我只是再次向她道谢后便匆匆跟了上去。“咖啡行吗?”“不用了,谢谢。”我坐在野田警官对面,他毫无表情的面孔真的让人感到很有压力。“你姑姑说你有事找我,说吧。”上次去拜访姑姑时偶然与野田警官相遇,之后每回想起来,总觉得从他这里能够得到一些我想要的一些答案,于是便拜托姑姑制造这样一个机会。虽然起初姑姑并不愿意,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帮助了我。“请问,您是野田健一的亲属吗?”我还是先决定确定一下身份。“嗯,我是他的叔父。”果然!“我是健一的同学。今天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您。”“嗯。”“请问您觉得世界上有人能够看得见死亡时间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听到问题的瞬间,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陷入了沉默。咦,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唐突了点,不会被认为是个怪人了吧?他长时间的一言不发难免令我有些心慌。“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那个......”我一时没能想到很好的借口。“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个人是不是健一吧?”“啊?这......”“可以让我听一听你的理由吗?”他丝毫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持续发问。我看着他那深邃无垠的眼神,越发强烈地感觉到答案就在这尽头。虽然还是小小地犹豫了一会儿,但我还是把我猜想的全过程都告诉了他。“和你姑姑一样敏锐啊。”他拿出烟盒,似乎打算抽烟,但很快又收了起来。“这么说你认同了我的猜想?也就是说我是对的?”“你自己觉得呢?”他反问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找可能知道的人求证。我姑姑似乎知道答案,可她不肯告诉我。”“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这里没有你真正想要的答案,请回吧。”“不对,您一定知道些什么,拜托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我不死心地恳求道。“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你真正想要的答案。即使你从我这里知晓了一切,那也毫无意义。”他依旧无情地拒绝,“不过,虽然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个答案,但我并不推荐你继续寻求下去。因为这个答案没有尽头,会给你带来的只有更多的烦恼。请回吧。”“好的,谢谢您的忠告。但我不会放弃的。”我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只好离开。
我真的还有必要再找下去吗?或许答案早就已经确定了。
(2)
健一突然就跑出了教室,老师同学们都是一脸懵。我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随后就听到了坐在窗边的同学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呀!好像有同学要跳楼了!”“在哪在哪?”“就在对面教学楼天台上!”大家纷纷凑到窗边。“都给我坐回原位上!”老师极力制止着同学们,同时他的电话又响起,“喂?主任啊......嗯......好,我知道了,我会把学生们给控制住的,不会让他们乱来。”挂掉电话后,老师走到窗边把一个个好事的学生全部赶回了原位。刚才健一跑出教室是因为这个吗?或者说他还看到了些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必须追上去才行,于是我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当我刚跑到天台门口,就听到了健一与那个站在天台上的同学的对话,对面叫松岛,和健一似乎很早就认识了。他们交谈的很激烈,可很快健一好像要被说服了。不行!怎么能被那样的想法给说服!那样的自私的想法......绝对不能让小杏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立刻冲了上去。但松岛同学自杀的念头异常的坚决,即使我和健一轮番劝说,他依然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最后野田的叔父及时出现,用不太光彩的缘由“说服”了松岛同学。虽然这样的结果充满了无奈与讽刺,可好歹保住了松岛同学的性命,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吧。但当我看向健一时,他的脸上却写满了失落。
“健一!”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我叫住了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他冷冰冰地问道。我知道,这或许不是问那个问题的最好时机,可我也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再要问出那个问题只会更加的困难。“健一,你真的能够看得到别人的死亡时间吗?”我还是问出了口。他惊愕地回头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随后他似乎又意识到了这么说已经给出了答案,急忙改口道,“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我已经向你叔父求证过了。”我诈道。“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跟你说这些......”他再一次地暴露了,然后他也意识到已经瞒不过去了,于是无奈地问道,“真的是叔父跟你说的?”“不是。这个猜想一开始是从和纱......”我把自己那时候的猜想过程都告诉了他。“是吗,还真是个大胆的猜想。”“后来我找你叔父求证,他并没有直接肯定我的猜想,但我也差不多能够确定下来了。”“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必要问我呢?”他苦笑着。“我想听听你的答案。”“我的答案吗......”他沉默地抬起头望着天空,随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回答道,“你猜对了一半。如果从一开始就能看得到所有人的死亡时间,或许我能更早地就习惯了。可是我看到的,是濒死之人的死亡时间。”“嗯......”虽然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本人说出来时还是异常震撼,特别说出这个事实的人还是他时。“我所看到的死亡时间以一串数字的形式出现在濒死之人的头顶,会随着时间的流动而变化,当那串数字归零时,人一定会以各种方式死去。而且,我不知道那串数字什么时候会出现。”“怎么会这样......”没想到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为残酷。“其实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有了那串数字的存在,不过幸运的是过去的我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或者说是出现这串数字的死亡没有太多发生在周围亲密的人身上。直到和彦的死,才让我真正意识到了我所看到的那串数字的恐怖之处。纵使如此,一开始我也不太敢相信,所以也私下里求证过很多次,结果从未改变。再后来,就是橙弥杏的事件了。”“小杏......”“我也是在偶然间碰见她才看见的,起初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后来是拜托叔父和他朋友调查才知道那么详细的。那时我也知道了你和她发生的事情且又住院了,就想靠自己的力量阻止,但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之后我叔父他似乎也有直接介入,可还是失败了。真的很抱歉,我没能阻止她的自杀。”“可是,我们今天不就阻止了吗?”我急切地问道。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说:“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串数字的出现。”“怎么会......”“所以即使没有我们劝说,甚至我们后面劝说依旧失败,他仍然会活下来,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所以小杏是真的没救了吗?”“我不知道......”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满脸的悲哀忧愁。
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我有点后悔那次在医院里对健一的责问以及最近一段时间的冷漠。虽然健一对我隐瞒了小杏的事在我看来仍然是不应该的,但如果我站在相同的立场上,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可是,健一最近一路撑过来的绝望,只会比我想象的要更多更沉重吧。就如同他幼年时对我的陪伴,此刻,乃至未来,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知道了。那么接下里如果那串数字再次出现要怎么办?假如说是出现在了我身上?”听到我这么说,他惶恐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失落地摇了摇头,迷茫地说,“我不知道。或许我远离你们会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行!我不允许!”我坚决地说道,“你难道也要成为那么一个自私懦弱的人吗?这不是我认识的健一!”“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串数字出现在你们身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阻止了。”他自暴自弃地哀吼道。怎么办?健一现在最需要的是希望,我必须要给他能够继续撑下去的力量。此时,姑姑的身影逐渐浮现在了脑海中。对,就是她!“等一下,去找我姑姑吧!她或许有办法!”“啊?”“她是神社的......”我把姑姑各种“神奇”的事迹都告诉了他,“姑姑几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的情况她也一定有办法的!”“真的吗?”我看到他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依旧很渺小,但我绝对不想让它熄灭,我坚定地答道,“嗯,一定会有办法的。”随后,他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走到他身旁,将他轻轻地抱住。大概是一直以来积累的压力太多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许久。
我不知道未来的这条路究竟存不存在希望,至少我希望我能够成为这条路上他为数不多所能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