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哈……”
总指挥官从噩梦中醒来，她看了看与周围崭新家具格格不入的破旧挂钟，现在是凌晨四点。
“天钟”——灾难降临前科学家们所改造的饱受鄙夷的造物，目前成了人类最后赖以生存的场所。
指挥官起得很早，但天钟独有一套系统，可不会因为她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作息，此刻正处于省能休眠状态。走廊一片黑暗，她也不想吓到酣睡中的下属，便如往常一样依着床头坐到“天亮”。
漫长的等待后，天钟开始正常运作，总指挥官穿上军服，首要任务就是前往实验室查看未来将会投入第一战线的“人造人胚胎”的培育进展。
所谓的“人造人胚胎”，是以人类的受精卵为主，进行基因编程，在DNA中混入地面上那群怪物的部分可控基因，其中重点加强体能与免疫，并少许强化智力，以便更好地理解和执行军令的产物。
基因编辑，曾经被人们厌弃，只敢在小范围使用的生物技术，和天钟这个避难所一样，现在成为了庇佑人类和夺回地面的可行方法。
过去人们并非没有尝试拿罪大恶极的死刑囚犯做实验，可惜大部分囚犯在改造的过程中因为没能承受住身体四分五裂般的疼痛死去了，剩下的小部分人虽然挨过痛楚变成半人，但由于自我意识已经非常完善，他们不仅不服从军令，甚至会利用获得的力量进行大肆虐杀。
这项计划一开始出于人道主义，反对的声音远远超过基于现实的理性思考，因此一直没被允许实行，但随着人类节节败退，已经彻底失去与地面部队的联系后，它终于重新被推出大众面前，此时几乎无人提出异议。
在残酷的现状下，它被命名“人造神”计划——这是人类夺回地面的起点。
……
实验室内，负责人在对总指挥官露卡·欧齐蒂斯汇报最新进展。
“实验体的……”
“长官，目前已确定有七个‘胚胎’即将苏醒，还在……”
“编号2559、编号2677、编号3241、编号……”
“下午13:20，我会再来一趟，务必保证……我要第一时间就能派上用场的兵器……”
隔着培养液和钢化玻璃容器传过来的声音很朦胧，但少女还是被这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透过液体和加厚的玻璃，盯住谈话的人群。
“长官，还有……”准备和总指挥官讲述注意事项的实验员留意到身侧投来的目光，他一回头就被吓到了。
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苏醒的实验体6867号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好似刚出生的婴儿，对容器之外的东西感到好奇。
她摸索着把自己面容压至几乎狰狞的玻璃，然后尽可能地伸长手臂，用力挥向面前这片透明的罩子。结果只有翻涌而起的清晰的水波声逐渐归于平静，想象中玻璃因破碎所发出的巨响并没有出现，力道似乎被环绕着她的浅蓝色液体卸去了。
6867虽然缺乏常识，但也许是混合了怪物基因的缘故，6867拥有非常强的第六感。她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也迅速判断出了脱离培养器的方法，她立刻停下敲击玻璃罩的动作，撕咬起自己的双手。
容器内，蓝色的液体被伤口处涌出的鲜红血液调和成紫色，三种色彩互相杂合漂浮，隐约之下是少女兴奋的笑容。
在实验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愣的时候，露卡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大声命令道：“快！快把她放出来！”。
“怎、怎么会？指挥官，可是她……”按照上层经几番讨论后制定的实验流程，“成品”必须通过各项检测指标才允许释放，现在6867什么测试也没做，明显不合规矩。
一边是上岗前需要烂熟于心的职业*守，一边是此次实验的直辖上司，实验员一时拿不定主意。
“放她出来，与其毫无意义地死在培养皿中，不如趁此观察记录数据。”
露卡嘴上说得轻巧，但她早已握紧拳头，绷紧身上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神经，双眼如同狩猎时的野狼紧紧锁定猎物。毕竟那是个仅有外表是少女的怪物啊。
培养液被抽干，连接背部的导管被一一拔除，少女顺利地从容器里出来，由白到黒的渐变长发因为放置太久没处理，大部分都拖行在地面。
她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个在肩上披着大布块的家伙，似乎对她有十分强烈的敌意和戒备心，不过刚才能离开那个圆柱体囚牢貌似也是托她的福。少女难得地陷入沉思。
为何大斗篷提议放她出来，对她的态度又那么古怪？但好在自己的直觉是对的——“我有用”，多亏这一点，才得以踏出囚笼。
露卡对上6867号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仿佛是世上最清透的宝石，不曾沾染一丝情绪。但是露卡警惕着，因为这不正常，就算6867已是少女的形态，就算拥有“侵袭者”的基因，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个还没睁开眼睛多久的婴儿吧，正常来讲，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见到有什么人用像要杀了她一样的眼神盯着她，至少会感到害怕吧，可对方丝毫没有惧怕她的意思。
“不愧是怪物吗？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露卡下意识地嘀咕到。
6867号实验体明显愣了愣，但没等露卡弄清楚，对方已经有了新动作。
不知道6867透过自己瞳孔的倒映看见了什么，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动起来，似乎仍没有适应怎么运用这具身体。
我视线范围之内，她的身后？——那些培养器，那些胚胎，那些某种意义上的她的同胞！
几乎是意识到自己过于专注6867的同时，她按下了揣在手里的信号发射器，通知战友们做好战斗准备，发射器会附带定位功能，保证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大意了，要是对方察觉到自身的处境，看到和她一样被关起来的同胞，很难保证她不会暴走，或者以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做要挟，要求他们释放所有实验体。
露卡多想此刻这里只有自己一人，任凭实验体再怎么强，现在苏醒的也只有一个，她可以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尽力拖住对方。
“咿啊咿呀啊啊……”
意外的是，6867嘴里吐出的是难以理解的语言——前提是一个在咿呀学语的孩子的叫喊也能被称作语言的话。
但露卡却真的把6867号的叫声当成了某种未知的语种，如果没有实验人员好心的提醒，她一度以为这种怪叫是“侵袭者”——地面上那些怪物的沟通方式。
“什么？小孩子学说话？”
露卡一脸茫然。
实验人员竖起食指比个“嘘”的手势，悄悄附在总指挥官耳边：“对，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觉得……容器的排列很好看？或是很喜欢培养液的颜色？”
看着指挥官惊讶的眼神，实验员继续道：“因为我家有很多弟弟妹妹嘛，跟他们相处久了，通过他们的手势和眼神，就能多少猜出一点。”她露出了温柔的表情，但没能在脸庞上停留几分钟便悄然而逝，“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的话，他们也许还会在我身边嬉闹的。”
露卡哑然。但现在不是那段埋在心底的伤痛揭开的时候。
6867咿咿呀呀的呼喊地将陷入过去的实验人员扯回现实，她揉揉眼睛，继续观察6867的举止。
6867异常兴奋，她不停地指向培养器中尚且沉睡的其他人造人，然后指指自己。
“她这是发现同类太高兴了吗？”
露卡问到。
女实验员动动双唇，正想对总指挥官的猜测表示肯定，但下一秒皱起眉头，喉咙里“咕咚”一声，似乎不确定了。
觉察到下属的不对劲，露卡收起好奇心，重新警惕起来，目光再一次紧紧锁定6867。
“不、不对，她在说……”女实验员仿佛还想抓住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一般，犹豫不决着，但结果似乎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她说‘我可以杀了她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