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马尧正蹲在墙角的灌木丛后缩成一团，微胖的身体堪堪被枝叶所遮掩，所幸黑夜中小区实在是空落落的，窘迫的一幕也并没有人能够发现。
这一幕像极了一只刚从农场偷了鸡的狐狸，手里拿着没动静的老鸡躲在某个阴暗处，灰头土脸看着不远处闻着气味渐渐靠近的猎犬，暴躁的农场主说不定正拿着一杆双管猎枪在附近找着自己踪迹。
马尧贼嘻嘻的看了一眼小区，空荡荡的，这才放心的打开手机，用身体挡住散射出的微光，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一只憨厚可爱的熊猫头像在屏幕中一闪一闪，催促着马尧将它点开。
“楚绗和你真去馨苑小区了？”熊猫头的信息铺展开。
看时间消息已经发了有一段时间，马尧一直注意隐蔽监视着小区情况，没有留意。
“嗯，老大现在就在小区侧门附近藏着。”马尧动动手指消息发了出去。谨慎的探出脑袋往侧门方向看过去，一栋栋居民楼挡住了视线，能看见的只有停满路径两边的私家车，还有鳞次栉比的各类观景树。
老大此刻应该和自己一样，安静的躲在某个无人角落，静默无声。
“你俩真去抓内衣贼了？”很快熊猫头的消息回了过来。
顿了顿，马尧回了句烂话，“那当然了，你以为我们超和平busters只会帮人把妹？”
可能是这句话太烂，熊猫头没了动静。
马尧拍了拍腿上的蚊子，抬头看了看小区的两盏路灯，孤零零洒着光，树叶淅沥，一个人影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过来六个点，接着一又发来一行新的信息。
“你们怎么确定的。”
没等马尧的回复，对面的消息接踵而至。
“城南这边最大的小区雨桐，最有钱的别墅区江水难道不应该更加吸引内衣贼嘛？”
此刻马尧两人蹲守的馨苑小区，是属于那种每个城市都会有的老旧小区，唯一的特点可能就是房租比较便宜吧。
马尧嘿嘿一笑，高深的敲出一个名词“曼哈顿计量法”。
对面的熊猫头明显是被这个专业性词汇给镇住了，半天没了消息。
马尧敲打出一大段字符，准备开始解释这个“曼哈顿计量法”。
曼哈顿计量法是一种数学建模，将案发现场的xy轴坐标带入公式……
“是楚绗算的吧”。
一句话让马尧删除了一大堆还未发送的信息，都是马尧思考了半天准备用来解释的高逼格词汇。
半蹲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好似小心思被看透一样。正如熊猫头所说的，馨苑小区是楚绗算出来的，两人暑假第一天守株待兔也都是楚绗的计划。马尧是个合格的小跟班，老大说什么，他跟着做就好了，虽然他在当二五仔，背着老大想要撮合他和这个熊猫头女孩。
手机又闪了一下，新的消息发了过来。
急忙点开手机，是楚绗发来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过来！”
马尧噌的从灌木丛站了出来，就准备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结果蹲太久大脑供血不足，一瞬间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往前扑腾两步差点就摔倒了。
狼狈的拍打身上枝叶残渣，缓了缓随后向楚绗的方向冲去。
楚绗握着一把竹刀，在墙壁后隐秘着身形，雕塑般动也不动，黑色眸子死死盯着眼前这块区域，好似湖泽边蹲缩的一匹猎食者，静静等待喝水的猎物出现。
其实楚绗也不保证内衣贼会出现，曼哈顿计量只能缩小到大致范围，并不能精确到某个小区。而之此刻两人在这，纯粹就是直觉了。
放假的前两天，楚绗将自己想象成内衣贼，放学回家前以内衣贼的视角观察着这块区域。
新建的小区护栏网太高，有的小区监控安保很完善，还有一个小区狗太多，这些通通排除后，也就只剩下这个老旧小区了。
最后加上一点点的运气，现在内衣贼真的出现在楚绗眼前。
背着小包，仰着头左顾右盼，手里还拿着一杆特制钓竿。已经开始物色阳台上的各色内衣物，双手兴奋的在钓竿来回摩挲。全然没有注意拿竹剑的楚绗已经在他身后了。
“喂。”楚绗举起手中的竹剑，冲着内衣贼轻轻打了声招呼。
内衣贼整个身子被吓的抖了一下，本能反应的回头，整个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楚绗左脚向前踏出一小步，双腿微曲，竹刀经过右肋至肩膀举起，右手顶住刀谭，左手在前半握竹刀末端。
内衣贼眼中看见的分明是一头扑食的豹子，张着嘴就准备扑向自己。
内衣贼是不懂剑道的，这是剑道中不太常见的八相姿势，过去的日本武士就是这样挥舞着武士刀向前冲锋，其特点是方便快速移动，适用于各种地形。
马尧正巧跑了过来，看见楚绗举起竹刀，突然觉得这一幕他见过。
想了想，眼睛转了转激动的一拍后脑勺，这姿势他熟啊。抗日神剧快结局的时候，穷途末路的日本武士军官就会用这个姿势举着日本刀，咿咿呀呀的砍向主角。
然后被主角一枪给打死，或者和主角肉搏的时候被主角的妹子给暗枪打死。
老大，你这姿势不对啊，不吉利。
内衣贼的瞳孔放大，楚绗整个身子鹰隼一样飞向自己。惊慌失措的贼撒腿就想跑，顺手就将手里的钓竿砸向楚绗。
翱翔飞鸟水面捕鱼一样，楚绗弯曲膝盖，整个身子似乎都贴在地面做滑行动作，轻松的躲过钓竿，绕到内衣贼身后，用剑柄敲打在内衣贼的腘窝。
还没迈开步子，后膝盖猛地吃痛，一个站立不稳，当场单膝跪地，不等起身，后脑勺传来异物冷冰冰的触感。
是楚绗将剑尖顶在内衣贼的后脑，接着一脚狠狠踩在后小腿，然后手中的剑加大力度。
内衣贼只能保持着半跪姿势躬身垂头，腘窝后腿加上后脑的疼痛让他龇着嘴，本能的想要叫出声，又恐自己的身份害怕惊醒更多人，只好小声哀求。
马尧张着嘴怵在原地，一瞬间都惊呆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两三秒内完成，低压掠过，挥剑在加上一脚。可惜没有录视频，不然上传后肯定热门，标题都想好了就叫《现实版刀剑神域》。
“快过来搭把手。”
楚绗可听不见马尧在想什么，只顾着控制眼前的内衣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扎带，对着马尧示意。
马尧理解了楚绗的意思，上前拿起扎带，和楚绗配合着将内衣贼捆绑在灯柱。楚绗特意在双手双脚处多加固了几个扎带。
看的马尧直犯愣，这手法，这一本正经的严肃脸，老大这个熟练度的很危险啊。
马尧打开内衣贼的背包，不出所料，里面正是形形色色的女性衣物，马尧不好意思的撇过头，看着楚绗。
“老大，我们就这样了？”
楚绗思考了一会，上前将背包拉链全部打开，里面衣物满满当当都快溢出，“就这样吧，一会儿人们醒过来就会看见他了。”
被束缚固定在路灯下的贼一瞬间慌了神，挣扎的扭动四肢，多重扎带让他只能抱着灯柱，像是一只背着包的树袋熊。
他是内衣贼，可就是因为胆子小才会选择当贼啊，现在被绑在路灯下不能动弹，身后的背包敞开，大方露出自己的战利品。等天亮了，上班族经过这里，人们看猴子一样聚集在自己周围，光是想到这里他就崩溃了。
“兄弟，凡事给个商量。”
楚绗置若罔闻，绕着求饶想要商量的贼走了三圈，可能是觉得扎带绑的足够牢靠，赞许的点点头。
“唉兄弟，我可以给钱的，给个数吧。”双手因为剧烈的挣扎，手腕被勒出一圈圈红印，密密麻麻的扎带完全没有一点松动迹象。
马尧掏出手机，咔咔拍着内衣贼，看着眼前这个恐慌着不断说话求商量的贼，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承担自己的责任前，他会度过怎样的一个早晨。上班族、学生、买菜的大妈、晨练的老大爷一窝蜂的围上来，大家口沫星子围着不能动弹的他四溅，上班族学生掏出手机远景拍照，近景拍照，然后怼上贼的正脸来一张。
提着菜篮子的大妈指不定气血上头，顺手从篮子里摸出两枚鸡蛋就砸过去了。痛打落水狗本已是常事，更何况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大哥，三万块钱行不行。”看着楚绗两人已经准备离开，内衣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楚绗的竹剑放在剑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走在最前面。
马尧一边看着手机一路跟在楚绗身后。
灯柱下的内衣贼毫无保留暴露在灯光下，背着满满一背包的贴身衣物，拼命的挣扎，换来的只有手腕脚踝大面积红肿疼痛。
“五万行不行。”
压低着嗓子，想要大声，又怕吵醒居民，更怕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完全消散。
两个人影已经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了。
马尧最后听见的那一声似乎还带着一点哭腔。
黑夜中只有一个贼在路灯下等待着太阳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