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剑馆”内摆放着多种和风摆件,挂竹剑墙壁上大大写有“武运昌盛”。
楚绗在馆内吹不到空调的一角,用手摩挲竹刀的打击面,用心感受每次击打留下的痕迹。
每一面竹片劳损率基本一致,使用者的每次打击都在刻意转换控制击打点,磨损损坏程度均匀分摊,大大延续竹刀的使用寿命。
细沙纸打磨凹凸面,直至手指摸上去没有任何异处,刀身整体光滑,拿起一小罐竹刀油,少量而匀称涂抹竹刀每一处,接着用毛巾细腻擦拭,整把刀身在灯光映照下饱满光滑。
保养竹刀的过程认真而专注,这是一把古刀型竹刀,而古刀型有一个好处便是结实耐用。
今天是“正剑馆”最后一天,学员们特意留给楚绗一个相对安静空地,由大师兄和学弟学妹确认接下来立切流程。
楚绗身前的背包传来电话声,铃声打断了保养竹刀中的楚绗,音乐声越来越大。
I only wake up in my dreams
(我只在梦中醒来)
Been sleeping all day long
(整天浑浑噩噩)
Stuck inside these walls
(四周的墙壁将我困住)
Oooh I know that there's something more
(我知道更多)
A story worth living for
(一个值得活下去的故事)
Even better than a fairy tale
(好过一个童话故事)
《battle than a fairy tale》这是一首欧美的民谣,曲调听起来伤感而悲伤。
楚绗小心将竹刀放好,将背包打开,拿出正在播放音乐的手机。
“老大,柳苒出门了。”电话中是马尧的声音。
楚绗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馆内木地板敞亮,清洁阿伯正在用拖把清理地面,为即将到来的立切做着准备。
“是买奶茶吗。”
“不是的,穿着汉服,已经上了出租车。”马尧的声音开始急促。
大师兄指挥学弟们搬来一面鼓,鼓看起来庞大沉重,六个人团团围住鼓吃力抱动着。
“你先看好她,立切结束我去找你”。
手机传来一阵风哮声,马尧一边喘气一边冲对电话说道,“这边放心交给我吧,那边立切可不能输了啊”,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始终在一旁的剑道馆大师兄见楚绗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紧张嘛”。也不抬架子,和楚绗面对面跪坐。
楚绗眼前是天野大师兄,跟随日本老师一同来中国的大师兄,大三学生,福冈出生,待人热忱活跃气氛,属于剑道馆公认的大师兄。
稍微感受了一下内心,似乎和平常稽古一样,并没有太多波动,摇摇头表示自己状态。
“明天我们和老师就回日本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天野的中国话听起来很标准,没有什么违和感。
拿出一个包裹的长盒,不由分说递给楚绗,“这是我们老家毕业生纪念剑袋”。
很多话男人间只需要开个头,你懂我也懂,两人也就说完了。天野是这种人,楚绗也是。
正剑馆由日本人创建,总部在秋田县。这座分部大部分也都是日本人,因为跟随老师佐藤广志来到中国。如今佐藤广志要回国了,他们也就没理由继续呆在中国。
“加油吧。”天野用手拍了下楚绗肩膀。
大师兄的手温热厚实,楚绗知道他在鼓励自己,点点头。
“一会儿我可不会放水啊。”天野笑着挥挥手便离开了。
立切,楚绗一直没有好好向马尧和爷爷解释。立切是所有剑士的噩梦,你需要连续不间断与复数对手连续交战,立切挑战者必须打出完美一击才算是打败对手,才能换下一个对手,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休息时间,对手会如同潮水涌出来,一刻也不会停。
而他楚绗立切的数量是剑道馆所有学员,共计32人,最后加上老师佐藤广志,33人。
在楚绗选择中根本就没有告诉楚爷子这条,白天打打麻将,晚上去找李阿姨,晚上十点前乖乖回家,这样的日常挺好的,老爷子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自己也能随时掌握他的行踪。
而马尧大概是他唯一可以告诉的人,可能还会捧着两瓶可乐跑来剑道馆为自己加油呐喊。
只不过柳苒的事情和结业立切重叠了,他不想马尧分心,还想尽快立切结束去找马尧,站在马尧身前,将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竹刀油,毛巾等保养工具一一放进背包,背包中一张照片让楚绗视线微微停留,那是马尧之前在客厅看见的全家福。
楚绗抱着足球坐在老爷子腿上,笑起来灿烂如花,老爷子,父母围绕着自己,那仿佛将一切都给自己的视线。
背包拉链猛地被卡上,楚绗也不清楚为什么剑道馆的最后一天自己会将照片放进背包,毫无意义的举动。小孩子毕业父母不能来,用照片代替,有那么幼稚吗?
……
马尧关掉手机,冲着身前司机催促,“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不紧不慢,小踩一脚油门慢悠悠跟在前方黄色出租车后,期间还侧眼瞅了一眼马尧,伸着脑袋身体呈起的姿势,始终注视着前方出租车,紧握手机,整个脸色看起来焦急又慌乱。
“咋的啦,这么着急”,老司机的口音纯正地道,马尧差点以为来到了东北。
“我正在……”刚一开口又立马顿住,该怎么说?
师傅,我正在拯救即将自杀的少女?听起来太玄幻,那改成无良少女?这么讲自己像个痴汉。
“正在…嗯……”重复了一遍,似乎没有太好的理由。
“得啦,你也不用说,我都懂”司机挥挥手,一副我懂得表情。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挂档,动作娴熟洒脱。
这就懂了?马尧目瞪口呆,但又心急,所幸闭嘴由着司机任意猜测。
……
剑道馆内,所有人穿戴整齐胴甲,垂,手套,身前摆放竹刀,左侧放着面罩,跪坐姿势,跟随老师佐藤广志做冥想训练。
发白的短发胡须,眼角的皱纹,佐藤广志已经很老了,是那种已经可以合法退休的年龄。
可此刻他领导着整个道馆学员,雕塑般耸立在队阵前方,动也不动,呼吸恒古悠长。
在日本剑道中,冥想是一种占比很大的仪式,而正剑馆每日的第一件功课便是全体冥想。不论学员,还是剑道八段的佐藤广志。
剑道馆和那些跆拳道街舞芭蕾一样,坐落在商场内,并不是那古色古香老充满年代的建筑,只是商圈内的一块地,但整个室内设计看起来满满和风。
墙壁除了写有武运昌隆,正剑馆等字体,最为明显的还是一副巨大樱花图案。拿着木剑,只需要微微抬头眼前便是樱花的绚烂。天野有向中国师弟师妹们解释,在他们家乡有着一颗巨大樱树,剑道馆分部的樱花图案代表着故乡,夹杂着点点思念。
学员更衣柜也是极具有日本风格的木制格栅,温润的木色作为背景色让整个道馆看起来简约而质朴。
繁琐的仪式过程全然没有,只是简单的各自热身,两两面对元立,又或者不厌其烦基础挥剑斩击练习,木地板吱呀声与竹刀碰撞声混成一片,此起彼伏,每个人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在手中竹刀间,竹刀的碰撞是响亮纯粹的。
……
“师傅麻烦快点。”马尧死命伸着脖子,要不是安全带给他锁死在座椅上,恨不得爬上车顶踮着脚去盯梢前面那辆黄色出租车。
司机一点也不慌张,车窗半开着,神情甚是轻松,车载音响正放着一首慵散的lay back风格歌曲。
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计费表不停在跳动上涨,马尧都以为他正和这位国字脸司机度假,来点香槟,满是尾气灰尘的道路换成布满椰子树的海边,那就完美了。
“你开飞机也得遵守交通啊”,一边说着,眼神上瞟看了眼红绿灯。
这司机不紧不慢的态度给他气的不清,马尧偷偷看了看工作牌,将司机的名字默默记下来,犹豫着下车要不要举报。
“放心吧,跟不掉的”。
一个红灯,车停下来,横向的车流一股脑冲出来阻断了马路视线,柳苒坐上的那辆黄色出租车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已经完全忽略司机说什么了,完了,完了。马尧整个身体瘫在座椅中,大脑宕机。搞砸了,自己又搞砸了。
司机操作着手机,正在给谁发语音信息。
“大富,这趟你目的地在哪里”。
马尧瞬间惊醒过来,呆呆看着旁边发语音的中年男子,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