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大师兄拿着鼓槌，“砰！”沉闷的鼓声。
所有人让开，将中间空地留出，中心只留下楚绗一人，持拖刀姿势，笔直挺立站在道馆正中心。
“砰！”第二声鼓响。
所有人穿着全套防具，手握竹刀围成一个巨大方形盘腿而坐。像出征的武士，全副武装，只等冲锋号角吹起。
“砰砰”。断断续续的鼓声密集而连续，整个道馆内响彻回荡，连带着商场外人流也开始驻足寻着鼓声看向馆内。
立切一人目是同为中国人的小师弟，还是初中生的师弟比楚绗矮了半截，持刀走上前同楚绗对立而站。
小师弟被父亲强行拽进剑道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楚绗的视线透过头罩间缝隙看去，小师弟握刀的动作认真而专注。
手拿红白旗的裁判站在中心，示意行礼。
两人的刀锋相对，压低下盘，刀尖始终对着彼此。
更多的人流开始驻足，更有甚者走进馆内。个别学员家长也在其中，小师弟上前明显看向一角。楚绗知道那里正站着他的父亲，那个不顾孩子哭闹硬拽着带到老师面前的强硬父亲。
“阿列！”裁判的吼声宣布了开始。
近乎同一时间，两人的竹刀已经碰撞在一起，啪的清脆声响起。楚绗脚踝用力左脚小踏前一步，进入小师弟的领域，举刀落下右脚同步向前震足打面。
楚绗的整个身体看起来像头野兽，凶猛冲撞着奔向小师弟，本就处于成长的小师弟弱小的像头兔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洪水淹没。
可旁边就是兔爸爸，他骄傲对着周围看客介绍着自己孩子，看吧，那就是我孩子，你看他多勇敢。
“啊啊啊啊啊！”小师弟的吼声压倒了一切，身高差，剑术技巧，恐惧。挥刀向上，吼声中同楚绗的一击撞上。
兔宝宝红着眼，哪怕刀身的剧烈震动透过刀柄传导到手中，用力握紧着手中竹刀，哪怕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也要用力睁着眼睛，一步也不能退后。
“啊啊啊啊啊”兔宝宝发出了人生中最用力的嘶吼，这副模样是道馆中所有人不曾见过的。小师弟总是胆怯的，年龄最小的他对待每一位学长总是客气而怯懦，
天野师兄总是拍着小师弟背提醒着，“挺直”，佐藤广志对小师弟评价也只是勇气不足。
而这一刻所有人注视着他啊啊啊怒吼的样子，兔宝宝般乖巧的师弟，这一刻爆发出所有人不曾见过的力量。
“砰”，两刀在头顶相撞的一瞬间，楚绗的竹刀侧身转向，透过头罩间缝隙，楚绗清晰看见小师弟张着嘴嘶声红眼。
两柄竹刀在空中划过，一个转向，小师弟瞳孔剧烈收缩，眼前竹刀放大接近。
嘭。竹刀与面罩发出清响，一旁的裁判举旗。楚绗竹刀精准打面，竹刀自上而下正中小师弟面罩。
“打的好儿子”。
屏吸观众群中突兀传来中气十足的男人声，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手掌。激昂热情的态度逐渐感染身边围观者，掌声淅淅沥沥。
两人礼毕分开，小师弟取掉面罩略带沮丧的走向父亲。
围坐中的下一对手同步站立，直挺走到楚绗面前，没有多余的客套，也没有中场休息的说法，两人弯膝开始行礼，下一场立切直接开始。
楚绗趁着行礼的空档，用余光扫了一眼场下，高大父亲一手拿着面罩一手正揉着儿子脑袋，两人正交谈着什么，似乎父亲正安慰着孩子。
厚重面罩内楚绗盯着木地板，眼神微微暗淡，而人们能看见的只有站在场地中心，举剑对敌的少年。
…………
“我们直接去游乐园就好了”。司机冲着马尧说道，仰着头一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得意。
有没有搞错？马尧被眼前司机的操作整麻木了，呆呆看着司机鼻孔，一时痴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十字路口本已跟丢了黄色出租车，马尧垂头丧气不知该怎么办，老司机不慌不忙拿着手机，直接询问黄色出租车目的地在哪里。
颇有一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味道，配合两人的神情对比，一个着急的像个猴，只差上蹿下跳。一个神情舒适自然，甚至，甚至有一点点同情的味道。
知道目的地，马尧也不着急了，脑袋靠在车窗上，思绪跟着往来车辆川流不息。
今天是第三天，柳苒自杀的日子了，她会如网络所选择那样？还是出去玩一趟，回来该吃吃，该喝喝，玩累了吃饱了倒头便睡了。
马尧不可能知道答案，他能做的只有蹲在柳苒小区楼下，时刻关注着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开口提醒马尧，到达目的地。
神游中马尧木讷抬头，童话般城堡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像是故事中公主的城堡，正等待着勇士拔剑赶走邪恶的老巫婆。
马尧急急忙忙一脚下车，司机摇下车窗提高声量冲马尧说着“那个，小兄弟。”
欲言又止的话头瞬间吸引了马尧注意力，当下顾不得撒腿追寻柳苒身影，扭过头“怎么了？”
“喜欢就大胆点，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讲完也不管马尧什么反应，一脚油门，出租车呼呼的开走了，只留下一串尾气。
“加油吧”，车窗外留下司机给自己鼓气的大拇指。
马尧停在原地，半天才理解司机的意思。感情自己成为了变态跟踪痴汉？
…………
立切三人目。
楚绗对手双手高过头顶举起竹刀，正以上段姿势对面楚绗，两人面面相觑，互相试探性质轻微挪动脚步，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距离。
对手大概是忍不住，吼着发出气合，竹刀由上猛的下斩。
上段的下斩速度极快，力量也极为沉重，单纯进攻来说上段姿势是最为暴力的。
挥舞的声音似怒斥似爆呵，气势逼人而下，楚绗没有逃避，勇敢直视着对手眼睛，上挑横挡。
砰！竹刀强有力的相撞，极短的时间内，两人迅速分开。又是一次互相挪移身形，互相打量寻找着对手破绽。
像是丛林中偶遇的猎食者，用嗅觉吸吮对手的危险程度，视觉锁定身形，每走的一步都在时刻防御对手的扑击。
原田君，本该是大一新生他因为剑道，跟随老师来到中国。身材清瘦，上身微微前倾，平日里沉默寡言，偶有交集的也只有大师兄天野。
与做事练剑始终认真对待的楚绗截然不同，原田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感。对待同一道馆学员的敷衍了事，偷懒式重复性挥舞竹刀。
可一但与人拔剑相对，你会觉得眼前被全套护具包围的男人根本不是那瘦弱原田。
骨质感弱小躯体撑起整套护具，双手高举竹刀，压迫感确是十足。
眼角偷瞄一眼楚绗持刀的双手，脚踝用力，身体猎豹一样冲向楚绗。
持剑手腕下沉，稍微有点剑道经验的人都能看出目标是对面的双手，可楚绗依旧保持着举剑姿势，介于攻击与防御之间，对即将到来的斩击置若罔闻。
斩击的中途臂膀身体猛发力，打击点半空中硬生生改变，落击点由双手变为面部。
围坐者纷纷为这假动作暗叹好，又问问自己是否能躲过这一击，大部分都会错误的防御双手手腕，而被当头一闪。
楚绗太了解原田了，假动作，虚虚实实的剑道风格是楚绗所讨厌的风格，在楚绗看来，剑道是真挚诚恳敞亮的，两人面对面的对决，像狮子狩猎，老鹰的厮杀，是纯粹一种碰撞。
“我还是讨厌你”，似自言自语的话语，也不管原田能否听见，双手抬剑同下斩的剑相撞。只是一刹那，两人的竹剑一触即分，同时使用滑步，双方蜻蜓点水一样，竹剑的碰撞轻快而极速，一发不中立刻配合滑步拉开身位，接着就是下一次的进攻。
一本并不是单纯击中头手胸就算成功，距离，力量，气势缺一不可。学习剑道对人改变最大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对于原田来说，可能最大的变化是气势。
脱下厚重的剑道防具，他只是一个体质瘦弱无人重视的原田，可此刻站在木质板手拿竹刀的他是一个剑者，斩去了懦弱无能的自己，所有人看见所注释的，是一个无所畏惧挥刀向前的原田。
他勇敢，无畏，永远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自己。
“呵！”双方同时爆发气呵，精气神达到一个顶点，同时向着对方砍去。
脚步变换，木地板发出响亮的吱哇声，木刀不断的连续劈砍，或由上至下笔直，或斜着左下，又或者后退半步改为刺。
原田的动作中又参杂着多种假动作，眼神手腕的误导，下一秒却又狠狠变换力的方向，转而攻击另一处不曾设防地带。
楚绗的格挡攻击，都是从正面的。堂堂正正接下每一击，正如他的剑道一样，是真挚陈恳的。
又是一次半空中的对击，双方同时挡住剑的方向。彼此互不退让，手肘胳膊乃至全身用力。竹刀横着架在彼此脖子上，眼神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