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常升起,挂在漆黑的高空之中,皎洁的月色映射在地面上,四周是那么沉寂。
“呜……”
于某座小镇的房子里,十岁左右的少女与她的兄长紧紧相拥,两人躲在衣柜中,正极力克制身体微弱的颤抖,反复把即将出口的呜咽声努力卡回喉咙吞进肚子。
夜晚是人们最恐惧不安的时刻,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不断夺取人们的性命,但人们不被允许害怕,“那种东西”会通过情绪得到力量,想要获救的唯一方法,就是像捉迷藏一样四处藏匿,直到天边第一缕阳光出现,宣布这场“游戏”结束。
“嗙”
寂静的夜里,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巨响向四周传开。
房子的大门被踹开,踏入屋内,木质的地板开始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地板遭到刚才入侵此处的“某些东西”的粗暴踩踏变得脆弱不堪,加上看到那四周铺满鲜红,宛如一张血色幕布的墙壁,单方面屠杀的惨景就仿佛历历在目。
女子的战衣上鲜血流淌,她左侧的脸颊边有一道从嘴角开始,往后延伸至咬合肌的狰狞伤口,稍稍张开嘴,便可瞧见内里被粘稠的血液灌流的白牙。
“喂!”
“还有活着的人吗?”
女子大声喊到,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惧怕“那些东西”。
她没有顾及说话时嘴角撕扯带来的剧痛,没有顾及不停冒出的血泡和血水,没有顾及自己经过轮番斗争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地寻找一间间屋子。
她只希望还有人活着。
藏在楼上衣橱内的兄妹二人听见了女子的呼喊,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年长些的少年偷偷打开一丝缝隙窥察橱柜外的情况,确认安全后叮嘱少女,
“不要担心,有人来救我们了,所以我们一定不能害怕,知道了吗?”
然后牵起妹妹的手立刻飞奔下楼。
“救救我们!”
少年的声调剧烈浮动着,不知是预感到即将脱离危险的喜悦还是因为努力压制着随时呼之欲出的恐惧。
但很遗憾,映入他们眼帘的画面只为他们带来了刻骨的绝望。
在无暇的月光映照之下,女子的胸膛被贯穿,她的身体悬停在半空中,醒目的红色涌出,刺痛着兄妹两人的双眼。
身后少女的双唇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断开合的唇瓣只剩下“对不起”“对不起”。
女子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了穿透身体的东西,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她抬起头,想提醒他们快跑,可是只有血液涌上喉部,顺从声带的震动被推出。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对孩子绝望的哭喊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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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小小居住在靠近海边的镇子上。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与外婆一同用过早饭就去学校。
伊小小是被外婆在镇上某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捡到的,至于她的亲生父母,伊小小本人也从未见过,但她没有怨过他们,如果不是被他们放弃了,她可能也遇不上这个对她而言全世界最好的外婆。
人行道上仍有许多旅客来来往往,小小选择避开他们到另一边的人行道上行走,她是个毛毛躁躁的人,担心扰了旅客的兴致。
这个临海的小镇冬暖夏凉且靠海,是个很好的旅游地点,清晨5点左右去海滩能有幸一睹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的美景,唯一令旅人们遗憾的,就是不能下海畅游一番。
当地政府听闻很多旅游圣地被游客的不良习惯毁掉,尤其是大海,虽然不是小镇特色,但也算得上一处特点,因此特地立下了一条规定。
小镇的民宿干净整洁,治安管理也很严格,几乎没有出现过盗窃、抢劫之类的现象,这也是诱人前来的优点之一。
若说最能吸引大部分游客的,便只有老一辈们之间流传的,据说旧时代在这里发生过战争的事情。
尽管小镇经过政府的重新整修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痕迹,但依旧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旅客,尤其是历史学者和民俗学者,都是专程为了参观镇子上那座历史博物馆了解往年的事件,其中一部分人会去专门寻找一些有可能知晓一点关于那场战争的老人,倾听老人们讲述已然模糊的曾经。
但在这个小镇里土生土长的人们都知道,老人们对付顽劣孩子时的说法和跟旅客介绍的时候的说法不能说不同,只能说毫不相干。
伊小小记得,小时候,如果遇上不懂事的小孩——像九点后不回家、又或是和亲人赌气,暂时性“离家出走”的孩子,老人们就爱拿各路妖魔鬼怪吓唬他们,因为战争必然会伴随大量的死亡和流血,所以这招显然有奇效,而且随着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逐渐衍生出了很多版本:半夜听到莫名哭声、午夜至凌晨两点间能看到穿着战衣的鬼魂在街上游荡、浑身淌血还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嘴里在念叨着“救命”“救命”。
只有伊小小从来没有被吓到,在听过同龄的小孩越传越魔幻的说法,伊小小依旧毫不畏惧,相反的,她更加期待在午夜时分溜出大街上去探寻这些奇幻故事的真假。
如果是为了保护普通民众而死的战士,怎么可能会因为丢了性命反过来吓人呢?
“万一他们并不坏,无意吓我们呢?”
“万一他们想给我们传达什么信息呢?”
伊小小一直这么坚信着,也一直这么寻找着。
可惜直到上了高中,伊小小也没有碰到什么鬼魂,反倒是从幼儿园开始,她就因为自己独特的见解而被孤立,起初他们还只是在背后小声议论,后来干脆当着她的面嘲笑她,笑她是个怪胎,笑她是个傻子。
他们讨厌特立独行的伊小小。
在初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几个幼儿园就和小小同班的同学,仍然把这个对于她而言很重要的想法当成一个鸡毛蒜皮般的小玩笑,自以为可以被原谅地肆意用作调节气氛的话题,毫不在乎小小当时的处境和感受,从此她没再对其他人提起过,曾经大家看起来天真的观点几乎快要沉没在脑海底部变成一个难以说出口的秘密。
只是到了高中,她本以为尴尬生涯就此结束,结果一个年级15个班,偏偏这么巧地和他们分配到一起,用最简单粗暴的话来讲就是粘上了一块狗皮膏药,当他们开始组建群体,这种不痛不痒的“秘密”又被曝光在班级里。
从未亲自去了解伊小小的人,理所当然地会嫌恶她是个怪人,然后尽可能回避她,或者“善意”地提醒别人不要靠近她。
尽管如此伊小小也没有拒绝去学校,她不希望疼爱她的外婆替她担心。
一想到明天是周六,苦熬一周后难得的休息日,伊小小便打算留在学校完成所有功课再回家,但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终于写到最后一道题时早已是晚上七点半,幸亏学校离家并不远,伊小小收拾好背包沿着靠近海滩的人行道,一边欣赏夜晚的海景一边漫步在晚风中。
夏日的海风很清凉,夹杂着一丝大海的咸涩,海平面由于银月的映照显得波光粼粼,令伊小小不禁放慢了脚步。
伊小小曾经为自己傻乎乎的想法探寻过那段历史,小镇里的博物馆她去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历史学者和民俗学者问过的老人她已记不清自己问了多少次,但是没有人能给她一个完整的答复。
战争起始的年份?在与什么人对抗?结束的年代?无论怎么寻查,她都无法得知关于那个事件的细枝末节,就好像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了。
沉思间,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海滩上正站着一个女人,朝着大海的方向似乎就要踏进去,本以为是哪一家的女儿嫌待在家里太闷,大晚上想出来踩踩海水散散心,但是小小发现那人越来越向大海深处走去,海水似乎已经没过膝盖。
“她该不会是?”
伊小小没有思考太久,迈开步子朝似乎打算轻生的陌生人狂奔,就连劝慰的话也想好了。
明明她在高中是个不招人待见的,没有朋友也没安慰过别人。
“喂!”伊小小边跑边大喊着。
天气很炎热,因为沙路并不平坦,伊小小好几次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被绊倒在沙坑里,校服也很快被汗水浸透了,沙粒跟随伊小小的步伐不断落入运动鞋中,刺得她的两脚难受,但丝毫不能减缓她奔向那个女人的速度。
那名女子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什么,侧过身来。
在轻柔的月光照耀下,她左侧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异常突兀。
伊小小内心泛起一阵无名的悲伤,抓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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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篇文章其实已经构思好结构了,只是没想到第一章完结的时候字数不够,于是对内容、感情和世界观等有了更具体的细化。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喜欢我的作品,有动力更新会更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