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大部分人的回答很可能与自己所处的身份相反,这应该能很好的验证“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句话。
我并不是在鄙视或者讽刺那些人,人这种生物本来就是如此,永远对自己生活的环境不满。得到的更多,渴望的更多。然后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上,不停的循环。
那我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我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大概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
小的时候,无论自己想要多么贵重的东西,要求有多么过分,几乎都可以被满足,这一点貌似证明了我的猜想。
在得知这一点后,我便不会再去主动要那些东西。并不是说我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大贤者,对那些东西不在乎。反而是因为得到更多,让我觉得有些厌烦。
对,仅此而已。要是通俗点形容,那就是你一直玩一款游戏,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你觉得这游戏非常有意思,恨不得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一直都去玩。可时间一长以后,你会慢慢的对这款游戏产生厌倦,甚至讨厌。
我也没有因此讨厌我所生活的家庭,唯一让我觉得有些遗憾的,应该是母亲吧?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尤其是在生下妹妹后,她就经常在房间里休息。我会经常去母亲的房间,听她说有关父亲的故事。
据母亲所说,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掌管许多的公司,一直在为这个城市做出贡献。那时的我年少无知,一直都不太清楚母亲所说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你现在还小,不用操心这些,你要做的是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就像父亲那样?”
“啊...嗯。”
母亲微白的嘴唇停顿一下,片刻后做出肯定的回答。我趴在她的腿上,她用手不停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在母亲的旁边,还躺着刚刚上幼儿园的妹妹。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可以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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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拉手手。”
“嗯,小心点,注意不要被别人撞到。”
“好!”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的一天,在管家的陪同下,母亲答应让我带着妹妹和弟弟一起出来逛街。
出来玩是秦岚的愿望,还在上二年级的妹妹高兴的拉着我的手,而在她右边的是,我的双胞胎弟弟秦毅。虽说是弟弟,其实他也就只是比我晚出生几分钟。
他默默地看了我们一眼,眼神中充满厌恶的意思,将头扭了回去。
正如你们所见,我和弟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作为长子的我从我上小学开始,一直被父亲以继承人的要求培养,而且母亲在生活上比较关心我和妹妹。
相比之下,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给他的关爱比给我和妹妹都要少一些。
他怨恨我是应该的,我也尽量希望能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
可在他的眼里,这些帮助就如同是“强者”对“弱者”的嘲讽,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
“少爷、小姐。时间不早,我们应该要回去了,老爷说今天晚上会回来吃晚餐。”
走在后面的管家对我们说道。
“终于可以回去了么?走来走去真是无聊,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听说可以回去,秦毅没啥好气的抱怨着,可秦岚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玩尽兴的样子。
“我...我还想去公园玩一会。”
“去什么公园,陪你到现在还不够?回家!”
秦毅有些大声的说道,秦岚听到后迅速躲到我的身后。我能够感受的到,她的手在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在此期间管家只是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出面阻止秦毅,毕竟这也算是我们家中的私事,他也只是被雇佣的管家。
“管家,你带秦毅去车里休息一会吧,我带妹妹去公园稍微玩一会。半个小时之后,你再来接我们。”
在还没有被路人围观以及稳定兄妹关系的情况下,这是当时的我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是,大少爷,如果小少爷不想去公园的话,就和我一起来吧,车里有准备好的水,你先在车上休息会。”
“这就是温馨的兄妹关系么?真是令人作呕。”
听到管家喊我“大少爷”而喊他“小少爷”,秦毅一如既往用带着敌意的语气说出这段话,随后他和管家一起离开我们的身边。
“他们已经走了,你不用躲在我身后了。”
听到我这么说,妹妹才从我的背后出来,从她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她还在害怕着什么。
“秦毅的性格是这样,但他还是你的哥哥,所以你不用害怕他。”
我弯下腰对妹妹说,但她好像并没有听进去这些。片刻,她用手指了指我的耳朵,我将头偏过去,听见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前几天...我在他房间的地板上,发现了血迹。”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
妹妹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从小到大我进秦毅房间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他也同样如此。我只知道,他和我房间的结构应该是相同。
“我没有骗哥哥。在我看到这些的时候,他突然间出现在门口,用好恐怖的眼神盯着我,之后...我就被他扔出房间。”
说话的时候,妹妹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手,好像这样她才有勇气说出这些。
“那血迹说不定只是某种新型玩具而已,我上次看见一个玩具,它掉在地上也像血迹那样,不过将它拾起后就可以融为一体。”
我只是出于安慰的态度和她说这些。
实际上我也注意到,最近几乎每天清晨时分,秦毅都会从房间里拎出一包黑色的塑料袋,扔到屋外的垃圾桶。他回房间大约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垃圾车就会路过我们家门前,将秦毅刚刚扔垃圾的垃圾箱清空。
我们房间的垃圾每天都会有保姆帮忙清理,虽然有些可疑,而我认为他只是不想麻烦别人,所以才会自己在凌晨时分偷偷的出去扔垃圾。
“可是他那眼神,我害怕。”
“别怕,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会帮你把他痛扁一顿。就算比我只是比我晚几分钟出生,但我也是哥哥,会好好管教弟弟的。”
我摸着秦岚的头发安慰她,看上去她好像并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那就这样,你不是说要去公园玩一会吗?再不去的话,就没时间咯。”
“好!最喜欢秦昊哥哥了!”
秦岚再度拉起我的手,然后小跑着前往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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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放我下来嘛!”
公园的游乐设施处,秦岚在跷跷板的最高处晃动着她的脚,我正利用自己体重的优势,将她高高压起,开始的时候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我半分。
“你再努力一下,还差一点就可以把我压下来了。”
我稍稍放点水,故意松动一些。要是一直都这样把妹妹压着,不给她游戏体验,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这样和我在一起玩有些无聊,毕竟现在游乐设施附近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玩。
明明在几年前,当母亲带着我来这玩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的人,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居然会变得如此冷清。
幸好还是有工作人员会定期进行打理,不然这可就真的就荒废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一眼是管家打来的。
(大少爷,小少爷有点等不及,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从管家的声音听来,我很肯定秦毅绝对“威胁”了他,我也明白被夹在我们这些孩子之间他也很难办。
(好的,那麻烦你过来接我们吧,我们就在公园的北门等你。)
(好的,大少爷。)
挂断电话,我慢慢的将跷跷板放下。
“我们要回去了哦。”
“欸...这么快,我还没玩够……”
“下次我再陪你过来。”
“那我要和哥哥两个人一起,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就行,不带秦毅。”
秦岚称呼我为哥哥,不过称呼秦毅直接是他的名字。这也没有办法,虽然我还是希望她也能称呼他为哥哥。
“好,都听你的。”
“要是妈妈能来的话,也要带她一起!”
“嗯。”
算是将她哄了下来,我拉着她的手,朝着公园北门的方向走去。
公园的北门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很近,差不多会是我们先到那里。路过那的路上有一片湖,现在是夏季,湖中开着的荷花甚是漂亮。
在河边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女,她蹲跪在湖边,在她背后放有一个白色的背包。从服装来看,她好像刚学完舞蹈。
听见妹妹赞美湖中荷花的美丽,我下意识把视线偏移向荷花的方向。可就在我视线转移到那里的一瞬间,我听见耳边传来“噗通”的声音。
看见刚才蹲着少女的地方只放有白色背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松开妹妹的手,朝着她的方向奔去。
不过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她拉起,并且我身上也湿了一大半。
女生落水的地方不算太深,但她的身高不算太高,并且被那一瞬间吓到了,所以还是呛了几口水。我将上衣口袋里母亲绣的手帕递给女生,用手扶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一点。
妹妹站在我的身边,她的脸上也是充满担心,不过她担心的对象好像是我。
“你没事吧?”
觉得她咳得差不多了,我开口询问她。女生用拿着手帕的手掩着面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她才开口回答我。
“我没事...谢...谢谢。”
“没事就好。”
我注意到我们所乘坐的车已经停在北门门口,坐在后排位置上的秦毅甚至还拉下了车窗。
“我们走吧,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我拉起妹妹的手朝着北门走去。至于那个女孩,我将她救起应该算是足够了,没有义务再送她回去。
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还没等我坐上去,就听见秦毅说话。
“没想到哥哥你不仅会上演温馨的兄妹情意,居然还会英雄救美。”
没有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我准备坐上车,但秦毅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管家,我要和你换个位置,我可不想让他弄脏我的衣服。”
虽然管家看上去很为难,但他最后还是选择和秦毅换了个位置。
毕竟管家也知道秦毅的性格,要是他一气之下不回去,那这件事就会变得非常难办。除此之外,管家也知道我会理解他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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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我们一家五口坐在餐厅里吃起晚餐。不过晚餐的氛围莫名的有些僵硬,甚至比以前父亲不在家时还要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对了,我听管家说今天阿昊救了个落水的小女孩,做的不错。不过你也要注意,虽然我知道你会游泳,但你现在还小,如果有别的人在,就不要去逞强。”
“我知道,妈妈。她只是落在了岸边,那里水不深。”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父亲,渴望从他的口中得到对我行为的赞赏,不过过了好久,才从他的口中挤出“做的不错”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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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会突然间想起这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想,大概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和当年差不了太多。
父亲坐在主位,妹妹坐在我的右侧稍远的位置,秦毅坐在我的对面。至于原本属于母亲的位置,现在已经变成空位。
升入初二的那年寒假,春节刚过去没多久,母亲因为疾病离开了我们。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家发生了改变。
我和秦毅的头发先后染成黄色,身上穿戴些属于当时“潮流”的物件,不过秦毅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将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妹妹不像我们那样在穿着上“另类”,但她的性格发生很大的改变。
原本文静内向的她就好像是用一天晚上的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去学钢琴,反而报名了跆拳道班,和我的关系也变得冷淡。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能够看得出她好像对我极为厌恶。
要说没有改变的一位,那应该是父亲。他还是和往常那样很少回家,就连除夕夜也都在外面工作。至于是不是真的,作为长子和“继承人”的我也不清楚。
坐在餐桌旁的我低着头没有说任何话,右手手臂缠着绷带,脸颊上还贴着医用纱布。疼痛感时不时刺激着我,尤其是我的手臂,只要轻微移动都会有一种刺骨的疼,所以我尽量保持不动的姿势。但实话实说,这样真的很累。
“你的头发,还是没有染回来。”
我们沉默的坐在桌边过了许久,父亲终于开口说话。
我抬起头看向他,父亲此时正不急不慢的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稍微吹了吹以后杯中的茶水后抿了一口。
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我能够听得出来,现在的他是非常气愤。
“我……”
我刚想开口,父亲突然间将他手中的杯子扔向我,茶杯砸向我左手手臂反弹至瓷砖地上碎开,茶杯里的水也全都撒在我的身上。
除了本来的伤口之外,我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不大的烫痕。
“我不需要一个上过那种‘新闻’的人来做我的继承人,也不想要一个‘混混’做我儿子。”
管家让人收拾碎在我椅子边的碎茶杯,然后又亲自重新端了一杯茶,放在父亲的面前。
父亲再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后停顿片刻。
“从我的眼前消失,这个家不再需要你。”
八年前,我从父亲的口中得到四个字的鼓励,然而今天,他用了九个字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和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联。
就这样,在一个雨夜,浑身是伤的我被赶出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与此同时,小时候的梦想也在那一刻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