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是从书上看到还是听某个人说过，人活在这个世上，绝对不可能会是孤身一人，每天都会和诸多的人打交道，得到别人的帮助。对此，我一直都是深信不疑。
尤其是在网络的发展，人们可以通过网络和更多的人认识。只不过有部分人并不认为网络那头是和他一样的人类，沉迷于网络，不去和现实中的人相处，反而整天大放厥词患有孤僻症，厌恶人类。
这种人，真的很讨厌。
“这么说，你是在厌恶自己？”
“什么意思？”
“你不是整天想要死亡，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和那不一样。”
“哦，是么，原来如此。”
和我对话的神秘人消失了，留下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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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了来自周可的帮助，她答应会帮我查找和林奈有关的消息，理论上我只需要等待就可以。只是，这个过程貌似不太顺利，听她说那个主编不打算再讨论有关林奈的新闻，更不会把之前的材料交给她。
尽管如此，周可也并未放弃，一直在帮我争取。
受到了她这番鼓舞，我也不打算待在家里等待她的施舍，至少...目前我还要为自己的生活做打算。
“就这样，我要去工作了。”在门口换上鞋子的我站起身，对着站在身后的林奈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会在晚上。”
我把手放在门把上，给出了一个很是不确定的答案，毕竟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再次接受我。
“嗯，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守护好我们的家。”
“应该是我家才对，房租可都是我付的。”
“嘛，差不多嘛，别在意这么多嘛，早去早回哦。”
林奈的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我朝着她挥了挥手，打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走下楼梯，走出院子，拐过几条路口。我站在那家熟悉的便利店门前，因为还没到开门的时间，所以便利店的门还是紧闭着。
我知道便利店后门的钥匙位置，但不确定店长是否已经将它拿走。离开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店长或许已经找了新人来替代我的位置，当初不辞而别，现在却又突然回来。如果我是他，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把我撵走吧。
心中不停的想着各种我遇到店长的情景，一阵秋风吹过，我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你小子终于来了啊。”
一辆白色的皮卡车突然停在我的身旁，皮卡车的窗户打开，我看见开车的人正是店长，而他从打开的窗户里直接甩了一个围兜给我。
“去把后门打开，然后帮我把车上的货搬进仓库里，钥匙还在老地方。昨晚的货我还没上，你去把这些东西送到仓库，我去上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店长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门口的停车位。
“别在那傻站着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店了，快点干活。”
“啊...是。”
我慌乱的套上围兜，走向后门的位置。
这件围兜还是我以前在这里工作时的那件，在胸口的位置还留有因蹭到记号笔留下了洗不掉的污渍。
从地毯下取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轻轻转动。在把后门打开后，我再次小跑着到前门，用车上的小推车把货物送进仓库。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当我把车上最后的货物运到仓库，店长正在里面清点库存。他的动作比我快很多，上货的工作都已经完成。
“嗯，对。”
我把刚刚送进来的最后一批货物堆好，原本不大的仓库显得更加拥挤。但在这仓库中，有一处地方显得宽敞许多，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东西，你还没有把它们撤掉啊。”
“撤掉做什么？说不定你还要回来住。你看，你不是回来了么？”
店长抬头看了一样我以前在仓库的床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继续记录着货物。
“我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已经不用在这睡了。”
“哦，这样啊。”
他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手中的笔没有停下的迹象。
“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我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脱下刚才运货时戴着的手套，把它放在推车上，默默地站在一旁。
我自认为这是一种厚脸皮行为，明明是我先不辞而别，到头来还是要来到这里，希望对方可以继续收留我在这里工作。
一般人要是遇到我这种情况，肯定都不会回来，而是去找一份新的工作吧，并且离这越远越好。我是不是应该也像一般人那样，离开这里然后去找一份新的工作。
“这个拿好。”
耳边传来店主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对方拿着一叠红色的钞票递向我的身前。
“那个月都快月底了，就算要辞职，至少也要结算一下工资再走。”
见我没有接过钱，店主直接把它们塞到围兜前面的口袋里。
“还有像你那样不辞而别，真的很不像话。”
“抱歉。”
店长挥了挥手，把手中的笔放进口袋。
“刚刚自顾自的让你帮我搬东西，还没问你，你这次回来是想继续工作吗？”
“嗯。”
直接用一个字回答对方，他听到后点了点头，从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一杯纯牛奶递给我。
“那就快点去工作，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记住面对客人一定要饱含笑容。”
没有让我回答，店长把牛奶塞进我的手里，拍了拍我的后背，把我推出了仓库。
这样的结局对我而言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如此顺利的重新做起这份工作，并且还得到之前结算的工资。
我把钱从围兜口袋转移到自己穿着的衣服口袋，这笔钱摸起来比看上去更有实感一些。有了这笔钱，近期就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还有接下来的房租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刚得到一笔钱的我就开始本能的思考起关于活下去的问题。
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中所包含的层面实在是太多，再结合我之前的想法，一切就显得很是诡异。
晚上下班回去，我的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袋子里装满了各种食材，里面也有不少的肉类，而在另一个塑料袋里装满了各种零食，有的是因为包装封面让我很感兴趣所以买下来，有的是林奈喜欢吃的零食。
今天一天把她关在家里，她会不会感到无聊？
林奈想要出门，就必须依靠附身在我的身上离开，回来的方法也是相同，整个过程听上去比较繁琐。
“快点回去吧，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一定要让她”
我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在便利店和家之间来回移动，每天早晨起来上班，晚上结束工作回去。
天气也因为日期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冷，不知不觉间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哈……”
我抬起头看着缓缓飘下的一朵雪花，嘴里哈出的白气在灯光的照射下逐渐上升直到最后分散消失。
我低下头对着自己的手心哈出热气，搓了搓手后放进有些寒冷的口袋，身子也不自觉的缩进厚厚的羽绒服里。
我发现渐渐我好像有些开始习惯并且迷恋上这样的感觉。
每天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而努力工作，回到家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冲个热水澡后睡个好觉，第二天继续起来工作。
休息日的时候，出去逛逛，用工作赚到的钱吃点好吃的，去好玩的地方玩。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就足够了吧，不要去想着死亡，更不要去想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束缚，自由自在的活着。
对，她是自杀，帮她寻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既然没有凶手，那我也不需要去死，既然没有凶手，她就不用成仙消失，既然没有凶手，那我们就能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对啊，只要相信这就是事实，这样的结局对两人都好，那我为什么还要打破呢？
“嘶，好疼。”
我的手不自觉的缩了回来，手臂上被锅里溅出的油烫红一些。
“做东西的时候还发什么呆啊？你自己说要学做菜，我才教你的。”
“啊，刚刚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真是的，不要三心二意，现在是下班时间，还是我教你做菜的时间，不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到头来最后可是会一事无成。”
“嗯，哈哈。你说得对。”
我附和着笑了笑。
奇怪，为什么我会对那样的幽灵露出笑容？她又为什么会对我用一种类似于老夫老妻的语气说话。不对，好像从第一次开始，她对我就是这样的友善态度。而我一直，都是恶言相向。
“糊了，要糊了！快点！快点把它们倒出来啊！”
林奈大喊着，甚至都有一种要从我这里夺走锅铲的感觉，被她这么一催，我也不自觉手忙脚乱的忙活起来。
奇怪，真的很奇怪。
“果然，做菜并不是适合我，这可比在便利店上班麻烦多了。”
“都是你不专心，让你三心二意。”
我看着桌子上糊了的菜，莫名的苦笑了两下。
“将就将就也能吃，问题不大。”
我夹起一口菜吃下去，一股焦褐感从味蕾传入大脑。尽力克制许久，最终我还是没能忍受住这股冲击灵魂的感觉，将口中的食物吐进垃圾桶。
“算了，下次还是你来做，你既然住在这里就要付‘房租’。”
我把盘子里的食物也倒进垃圾桶，嘴上还转移着话题，掩盖我内心的尴尬。突然门铃在这时响起，算算时间好像也到了这个月该交房租的时候。
“我去开门。”
就像是找到一个躲避目前状况的好机会，我站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可当我打开房门，在门口出现的不是房东，而是一位此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周可全身湿漉漉的，穿着制服站在我家的门前，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被水淋湿，变成深棕色的档案袋，她好像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先让我进去。”
听到她说话我才反应过来，我侧过身子为她让出一条可以走进去的路，她没有多言，径直从我的身边走过。因为玄关过于狭窄，我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她握着档案袋的手，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冷感。
她如同机器人一样，机械的径直走进房间。寒风从屋外冲进屋内，雨水击打着走廊边缘。远处乌黑的天空上出现两条闪电，片刻过后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大概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大雪。
“关于之前你让我调查的事情……”
刚坐下来，周可就准备将她带来的档案袋打开。我急忙前往浴室，拿了平时我所使用的毛巾走到客厅。
“这件事先不着急，你都淋湿了，不快点擦擦的话很容易感冒。”
“不用，我要说的东西不多，一会就可以说完。之后我会回去洗澡。”
周可转动档案袋上的绳子，之后从里面取出几张有些被浸湿的纸。
她所坐的位置是我刚才吃饭的地方，而林奈正坐在她的对面。林奈的坐姿已经从之前的端坐变成双膝跪椅子上，她向前倾斜身子，试图看到纸上的信息。
我拿着手中的毛巾，轻步走向桌边，拉开周可身旁的椅子坐下。
“关于那起案件，总编将有关的材料全部都收走，存进了档案室里，并且还设定就连我们主编都无法触及的等级。我这里拿到的，是那位主编电脑里仅存下来几张，有关被害女生的信息。”
周可将纸张摊开在桌子上，第一张纸是被害女生的学生证复印件，而在它的右上角，贴的是林奈初中时的照片。那张照片里的人，和跪坐在我眼前的林奈一模一样。
看见多年未曾看过的自己的照片，她是怎样的心情？
我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最初的表情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但后来又像是如释重负。其中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大概能猜的出来，可一看到她脸上那表情又觉得好像猜不透。
林奈站起了身，她走到了阳台的玻璃窗前，背对着我们，看着外面在风中凌乱飘荡的风铃。
“你看见的那个幽灵，是照片里的这个人吗？”
“嗯。”
我轻声回答周可，可视线一直都在盯着那名少女的背影。
“先擦擦你头上的水吧。”
我把毛巾递给周可，她接过毛巾后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个少女被害后，她的家人也搬回了他们的老家，这个是少女老家的地址，如果你想去的话……”
周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把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放到我的面前。
“关于凶手的信息，我会继续想办法弄到的。虽然现在才问有点不太好，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在知道凶手是谁后会怎么样？”
“你问这个，我也不清楚。”
我苦笑着回答周可，关于之后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想过。就连对于自杀这件事，最近我都开始有些动摇。
“好吧。”周可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毛巾。“我只是负责帮你收集你想要的信息，偿还我对你的亏欠，关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她的声音好像是戛然而知，反正我没有听到她说的后面内容。在快走到走廊的时候，周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对了，谢谢你的毛巾。”
周可走进走廊，我听见我房间的门打开随即又关闭。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列在桌子上的纸张。过了许久，我拿起那张写有地址的纸，然后转过身看向站在阳台玻璃门前的林奈。
“要不要回一趟你的老家？”
她没有用言语答复我，我只看到她稍微点了点头。
当我反应过来时，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再听见雷声，而屋外沱大雨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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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从深夜开始下了一场大雪，无论是房顶上还是植物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开着一辆租来的淡黄色轿车，缓慢行驶在道路上。在道路的两旁，堆着从道路中央铲出的灰黑色积雪。
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整个城市都因为这场大雪安静几分。
我记得上一次下这么大的一场雪，大概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吧。因为那一场大雪，期末考试都推迟到来年开学。
我的手被冻的有些僵硬，我看了一眼右侧的按钮，将空调扭动至制热后将其打开。空调的制热功能并不算太好，不过考虑到这辆车是用几百块钱租来这件事，也就不必要求它太多，慢慢等着车里变热就行。
原本我是打算和林奈坐车去她的老家，这可比租车的费用便宜的多。可大雪让客车停运，之后只好来到租车行租了这辆车。同时也因为这场大雪，店长也说要休息一段时间，这也给了我充足的时间。
从地图看，到达林奈的老家需要开车两个半小时，不过按照目前的道路状况，至少还得多加一个小时。
对于这场出行，林奈看上去还算比较兴奋，一直趴在窗户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大概，是因为要出远门吧。
看着她的背影，我就想起昨天晚上背对着我的她。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开车。”
“驾照什么的，我刚成年就拿到手了。”我用稍微恢复温暖一些的手，握了握有些裂开皮的方向盘。“当时我开的车，可比这个高级的多。”
莫名提及以前的生活，最多也就算是调侃。
“哦，那你家还挺有钱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脑中莫名出现父亲的脸。
“就那样吧。”
相处那么长时间，我还从未和林奈聊过太多关于彼此的故事。她是因为不记得了，而我是因为不想提及。
感觉之后可能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我伸出手转动车载电台的开关。开始的时候是略显刺耳的电流声，伴随着接下来的转动，音乐声逐渐清晰一些，但还是有电流声的存在。
就这样吧。
姑且算是选择一个比较能听清的状态，我就不再去管它了。电台里播放这首歌是类似于舞曲，我用余光看见，林奈微闭着眼，脸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看来她挺喜欢舞曲。
当初第一次见面，昏迷初醒的时候，我记得林奈好像就是在阳台跳舞。
我默默提高音量，让舞曲的音乐满满的充斥在整辆车里。
车窗外，房屋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多起的白色枯木。
道路上的积雪没有城市里那么厚，可因为周围没什么人家，也就没人铲雪，所以汽车行驶的速度要比在城市里还要慢。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
在一处岔路口附近，我把车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导航，接下来的道路在地图上显示的有些绕。在这附近的积雪几乎已经化开，除了路两侧田地里的农作物上还残留一些。
这里的雪，没有城市里下的那么大。
“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我把手机放在空调出气孔上方的支架上，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喝水的同时，我看见林奈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看着周围，很显然她好像也不记得这里。
“不记得，我只和父母去过几次老家，记忆里好像没有这样的岔路。”
“也有可能你们是从别的路回去的。对了，待会去你家，要不要带些东西？”
我看见岔路口的一侧开了一家小店铺，尽管周围住的人很少，而且它只是用一户农家堂屋改造而成的，但里面至少也会卖一些走亲访友的饮品和食品礼包。
“算了吧，不用乱花钱。”
“你这觉悟，要是放在平时逛超市时该多好。”
“之后不还是你吃下去的嘛。”
我笑着调侃她，她也不服输似的回复我。一开始我觉得她可能心情会因为来到这里而变得失落，看来是我想的太多，她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以她的回复作为休息结束的信号，我拉下手刹，继续行驶完接下来半个小时的车程。
林奈父母目前所居住的地方在一个镇子里，虽说门口有名字，但它的规模也就比村子大一些。
二月即将结束，镇子里春节的氛围还未散去，地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大半变成黑灰色的红色鞭炮纸屑。掺杂在雪里，雪也被染的有些深红。
我把车停在一处公用的免费停车场，那里还停着几辆轿车，大概是走亲访友，还未回到城市里的那些人的。
不同于车里的温暖，外面的温度十分寒冷，一打开车门我就发现这件事。寒冷的冬风吹向我，试图从我衣服露出的空隙钻入我的身体。我迅速关上车门，不让冷气侵占汽车。
我身上穿的衣服只是普通的外套，里面也就一件保暖衣，至于下面，只是一条稍微加绒的裤子。平时在便利店有空调，家里也有电热扇，所以感受不到寒冷，唯一能感受到寒冷的只有从家到便利店的这段路。
我转过身从后座上拿出一切可以保暖的小玩意戴上，米色针织帽、围巾、手套……
装备好这一切的我显得非常可疑，我再次打开车门后走出站在风中。耳朵保护在针织帽里，嘴巴和鼻子放在围巾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所有露出的皮肤，也就只有眼睛那一块。
应该带一个护目镜来的，失策了。
我把身子尽量缩紧，试图让自己更暖和一些。林奈在这时走到我的身旁，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最初见的白色衬衫和浅色格子百褶裙。
她是幽灵，感受不到寒冷。
“没有那么冷吧？”
林奈看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带有一些嘲讽的异味。
“那是你感受不到温度，要是你能感受到，怕不是裹成粽子。”
林奈哼了哼，她快步跑了一段距离，百褶裙也随着她的跑步动作而晃动，隐隐约约好像能看见裙中的秘密。
“是么，我可不信。”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还在原地的我。“快点，你带路。”
明明是来到她的老家，却让我带路，这说法好像有些奇怪。
我看了一眼第一户的门牌号，又看了看手机中存着的地址照片，林奈家住的位置是靠近镇子里面。
在前往她家的途中，我看见路上的行人没有一个像我一样全副武装，他们大多都是穿着非常正常的服饰。
他们带着看怪人的眼神看我，而我也同样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
当然，至于围巾后的表情，他们并不能看见。
“你说天气很冷，可我看他们也没穿的和你一样啊。”
“说不定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怪人。”
“我看你才是怪人。”
“啊！”忽然，林奈发出一声，随即停下脚步。走在稍微靠前的我也停下来，看着走在我身后的她。
“怎么了？”
“那家小超市，我觉得好像有点印象。”
这是一家没有店名的超市，比在路上看到的那家还要捡漏。一位老婆婆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看着几个在路边玩鞭炮的孩子。
实话实说，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那是一家超市。
“这不是当然么，这可是你的老家。”
我没有像林奈那样表露惊讶，走过一个巷口，一阵寒风吹来让我不自觉的裹紧了身子。
“说的也对哦。嘿嘿。”
林奈俏皮的笑一下，快步追上我的步伐。
实话实说我有些后悔将车停在那么远的地方。
林奈父母所居住的地点，在这个镇子的最里面，再往后走一段距离就是一片农田，地里有不少的白菜上面还包裹着一个塑料袋。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搭建起来的白色大棚。
看到这幅景象，不禁让人想感慨:蔬菜都有自己的家啊。
当然感慨归感慨，这种话我可从嘴里不会说出来。而且多亏这些大棚，让人们能在不同季节吃到其它季节才会有的蔬菜。
“那应该就是你父母住的地方了。”
穿过一段没有水泥的土路，一栋房子出现在我和林奈的面前。
这是一栋小的平房，围墙也只有灰色的水泥，和镇子上用白色墙漆粉刷的房子差别很大。大门入口旁边的地里种有一些蔬菜，另一块区域用类似渔网的东西围起来，里面养着一些鸡鸭。而在门的对面，有一片小池塘。
这座房子被树林围住，仿佛与世隔绝，就连最近的一户人家也离那有几百米。
这里的环境很适合那种工作半生，想回归山林隐居的人居住。远离道路，没有汽车的嘈杂声，每天打理一下房前的那块地，闲暇的时候在门口的池塘旁钓钓鱼，多么惬意快活。
可这都是我内心所想的情景，我相信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人，不会有那种闲心雅致。
明明已经到了目的地门口，可我反而停下脚步不敢向前。林奈也没有一栋，她就站在我的旁边，也许她和我的心境相同。
“走吧。”
这句话是她先开口的。
“嗯，走吧。”
我重复她的话，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用门上的圆环敲了两下木质的门，两声沉重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我笔直的站在门前，屋内好像隐约传来脚步声，透过门缝我好像看见有个人朝着这里走来。突然间我觉得这样站着的姿势有些太过正式，所以迅速的将身体放松，并且把头上的帽子取下塞进口袋里。
对方先是将门后的木质插销拉到一旁，然后缓缓的将大门拉开。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他身上穿的是蓝色的棉质睡衣，睡衣右下角有几个小洞，里面的棉絮有的已经露出，造成那样的小洞，大概率是燃烧的香烟。
男人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阴沉，和过年的氛围形成完美的反差，并且他那一头白发，让我很怀疑他不是林奈的父亲。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林奈，她的眼神大概是在否认我刚才的猜测。
“你是谁，电费什么的我已经交过了，我也不办什么网络。我们一家两口就住在这，没有人需要联系。”
男人用着沙哑的烟嗓对我说道，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了推销人员。
男人说话打算关门，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手放在门上，依靠推力让男人没有顺利的关上。但也正因为我的阻挡，男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那个，我不是推销的人，我是报社的记者，这次来是来采访……”
我急中生智的想要借用一下周可所在报社记者的身份，毕竟我又不能说我是代替她女儿的灵魂前来调查。
我想林奈的父母可能也不清楚杀害林奈的凶手并非是真凶，毕竟我也是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猜测。
“滚！我们努力想要忘记，你们这群人到底要从我们这里夺走什么！滚！快给我滚！咳咳咳！”
男人突然间变得激动起来，他剧烈的咳嗽着。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样子，林奈冲过去抚着他的背，但很可惜他的父亲无法感受到作为幽灵的她。
“那个，其实我不是报社记者，刚才只是随便说的，我来这里只是想调查一些事情。”
女儿的死肯定给这个家庭带来巨大的悲痛，不然一个中年男子不会是这个样子。
“满嘴谎言的骗子，我才不在乎你到底是谁，现在立马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
我沉默的站在原地，手并未从门上松开，如果在这里松开，那也许就无法再让这扇门为我打开。
男人推门的力气变得比刚才大一些，我也稍微用了些力，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口僵持着。
“是谁啊……”
忽然门后又传出来女声，过了片刻我看见一个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也同样穿着睡衣，淡粉色上好像蒙了一层灰尘，头发也同样有许多白发。很显然，出来的这个女人是林奈的母亲。
“一个惹人厌的小鬼，外面冷，你回屋去吧，我一会就来。”
男人再次加大了力度，好像是不想让女人看见我，他的力气完全和他的容貌成反比，同样我也用处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这个男生我记得，他看起来好眼熟。”
女人很快走到了男人身后。一看到我，她立马说道。可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女人。
“他是那个，那个公司……”
听上去女人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但男人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么？
“喂，你小子是不是和秦氏集团有关系？”
男人在和女人稍微对视片刻后重新看向我，他一开口就让我听见那不想听的名字。
“秦氏集团的董事长是我的父亲。”
算是放手一搏，不知道秦氏集团和林奈父母之间有什么关系，要是两者有矛盾的话，我说不定是付出代价最多的那一个。
“这不会又是你的谎言？”
“这次绝对没有撒谎。对了，我的名字叫秦昊，这是我的身份证。”
为了证明自己身份，我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幸好我有随时携带证件的习惯，并且没有把它放在什么深处。
我把证件放在男人眼前，男人在看完后力气立刻减弱。我总算也能松一口气。
“进屋里面再聊吧，外面冷。进来之后记得把插销插上。”
说完男人转过身，拉着女人朝着里面走去。而我则是乖乖的按照男人说的话，进入这间屋子插上插销。
“你爸以前难道是侦探么？”
在走进里屋的路程中，我忍不住小声问道。
“不是，他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而我母亲，以前是家庭主妇。”
“哦，这样啊。总觉得他刚才看完身份证的时候，很像侦探呢。”
我应和着林奈，听上去她来到这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至少记起了她父母以前的工作和身份。
“我们家没有茶叶，所以就将就一下吧。”
当我走进房间坐下后，林奈的母亲将一杯白开水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装水的杯子是以前的老式铁杯，很有一种年代感。
“谢谢，劳您费心了。”
我急忙朝着她点点头，女人像是微微笑了笑，随后坐在林奈父亲的身边。
“所以你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还想冒充那种惹人厌恶的身份。”
尽管让我进屋，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带有一些凶意，或许视我回答的答案，他有可能会把我赶出去。
“那个...”
我稍微低下头不去和他对视，语气也变得有些诚恳。
“其实我是受人委托，想要了解关于您女儿的事情。”
“受谁委托？”
我稍微抬起一些头，看向林奈父母的身后，此刻林奈正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
“是一个失忆的少女，她出了一些意外失去大部分记忆，而您的女儿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了解一些关于您女儿的事情，说不定能让那个女孩恢复记忆。”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杯中热水冒出的白色气体稍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成之前匀速上升的状态。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从鼻腔中发出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如此大声，仿佛镇压了周围一切声音。
果然，这个理由是不行的。
我坐在原位保持低头的姿势，男人就坐在我的对面。目前的情况属实有些微妙，如果让以前的我来，或许早就离开这里。
没办法，目前只能先厚着脸皮。
“你和我来一下吧。”
过了片刻，也有可能过去了很长时间，女人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我。
我抬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从我的座位上站起。在路过男人身边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让人感到五味杂陈。他微红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更多的还是悲伤。
我跟在女人的身后走进这个房子最深处的房间。推开门，里面摆放着许多东西，很显然都是林奈身前用的东西。
一面墙上贴着许多奖状，在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奖杯和证书，上面写着好像是有关舞蹈的奖项。而在房间的角落，我还看见几双已经磨损严重的舞鞋。
“这是她的习惯，就算磨坏了她也不会扔，她说这是她的勋章和证明。”
女人看到了我的视线所看到方向，率先一步说道。
“她还真是用功。”
“嗯，她是我值得骄傲的乖女儿。”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女人的眼神明显和刚才有些不同。
她走到墙边的柜子那里，拉开柜子后取出一本相册。她缓缓的将相册打开，像是回忆过往一样呢喃说着。
“这是她一周岁的时候，这是她刚上幼儿园，这是她刚学舞蹈的第一天，这是她小学毕业……”
女人翻阅相册的时候，林奈也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照片。
“我家女儿从小就很笨，有一次练完舞蹈回家还不小心掉到了水里，幸好当时有人救了她。湿漉漉的回来之后我还把她一顿臭骂。”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相册里的照片。
“可她还是我最爱的女儿。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她好像就在这里一样，和我一起看相册，回忆以前的事情。”
还是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么？还是说我面前的这个人有特异功能。林奈听到后走到我的身边，踮起脚在我的耳边轻语。
“一直以来，感谢你的照顾，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女人忽然抬起头看着我，我急忙说道。
“我的意思是，您的女儿也肯定是这么想的，她不希望你们一直沉寂在悲痛中。要是你们一直难过，让她看到的话也肯定会伤心。”
女人看了我一会，然后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我。
“我能帮你的不多，希望那个女生在看到这张照片后能恢复一些记忆。”
“我想会的。”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相片，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衣服内侧口袋里。
“对了，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忙。”
“就是...你不是说委托你的人是我女儿的好朋友吗，这孩子就被葬在这附近，平时去见她的也就只有我和她父亲，所以我希望你能替代她的朋友去陪她一会儿。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可以。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我不希望那孩子一直都很孤单。”
这是那母亲最真实的期望，看到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嗯，我知道了。”
我转身离开这里，就当我走到院子的时候，林奈的父亲叫住了我。
“这个东西你拿着。”
他将一张银行卡给了我，卡背后签名的位置写了六个数字，很显然就是密码。
“这是？”
“这是你父亲给我的，说是补偿款。”
我突然间想起，林奈死去的地方以前好像是以前秦氏集团所承包的一片区域。既然如此，给一些钱肯定很正常。
“那这笔钱你收下吧。”
我把卡准备还给男人，可他并未收下。
“我怎么可能会用我女儿生命换来的钱！”
银行卡里只是冷冰冰的数字，可它对应的却是一个女孩的生命。用金钱衡量一个人，很显然在男人眼中这是在侮辱他的女儿。
“很抱歉。我以后会再来看您的。”
“不用，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男人回到了屋子里，重重的关上了门。门上的玻璃都险些因为他的猛烈关门而碎裂。
“抱歉啊，我爸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看得出来。对了，回去之前我去个地方，你要一起来吗？”
关于去林奈墓地这件事，她母亲对我说时她也在场，所以知道我说的地方指的是什么意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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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狭窄的土路，我和林奈进入农田。因为雪化去些许的缘故，脚下的路有些泥泞，我的鞋子很快就沾了不少泥土。
地里生长的蔬菜，等待冒新芽的树，远处不知名的鸟依稀的叫声……
放眼望去地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农作，大概是因为春天还没来，要是等到春天，这里一定会忙碌起来吧。
沿着这条小路上走了几分钟，不远处有一个堆起的土堆。土堆小小的，面前并没有墓碑。不过在土堆的正前方，摆放着一些快要腐烂的水果等东西。
在抵达墓地前有一棵树，林奈走到那之后就没有继续走下去。她站在树下看着我，当我视线看向她时她会撇开脸看向相反的方向。
灵魂来给自己扫墓，听上去好像是有些奇怪。而前来为她扫墓的我两手空空，这看上去也有些奇怪。
我走到路边弯下腰，折断几朵还在冬天开放的白花，把它们放在诸多贡品的前面。
之后我在那稍微伫立了一会，期间我什么都没有说，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呆呆的站着。
“真是个小土堆啊。”
虽说这里埋葬着林奈，可她每天都和我生活在那几十平米的房子，衣食住行几乎都在一起，对我而言她现在还活着。
要说些什么想对她说的话，抱歉，我还真说不来。
“该回去了。”我从口袋里取出针织帽戴上，转过身从林奈的面前走过，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说道。
林奈跟在我的身后，因为背对着她，我无法知道她的表情，她是否在离开时回头看看那座小小的土堆。
回程的过程就更加显得冷清，就算空调开到最热风也还是冷。
等我们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傍晚开始，天空中就下起了雨，大概在入夜后会转成雪吧。
租车行的店已关，还车还得等到明天。我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拿着顺路从超市买的菜下了车。
“天气好冷，今天晚上吃点热乎的菜吧。”
临近居住的城市，我们俩恢复成平时的样子，至于是谁先开的口，我不记得了。
“嗯，那就吃一锅炖。”
林奈口中的“一锅炖”这是一种笼统的说法，虽然听上去不太好，但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尤其非常适合在冬天吃。
这次林奈走在我的前面，我们顺着楼梯走上二楼。可在到二楼的时候，林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我慢一步上了二楼，转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女生依靠着坐在我家门前。她的衣服很单薄，底下穿着的还是裙子。不仅如此，身上的那些衣服也都湿透。
不用看第二眼，转过拐角后我看到她身影的一瞬间就知道她是谁。毕竟，我和她之间很熟。
我拎着塑料袋，缓缓的走近她。走路时塑料袋发出的声音好像惊扰到了她，当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抬起头看向我。
“好慢，你终于回来了。秦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