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九 晴天灰娃娃
对于飞乐事务所来说，过去的和即将到来的每一天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们最多只会关心身上所剩的钱还够吃几顿饭，以及下一顿饭吃什么这种问题。
而就在前些时日，莫名其妙接下了一个养猫的委托后，他们连剩多少钱都不太会关心了。毕竟委托人所给的报酬即使拿来买最好的猫粮，剩下的也足够他们轻轻松松用到下一次报酬的交付日。
于是在这原本对于事务所来说是特殊日子的一天里，长期驻店的三人却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他们这样的态度打从心底伤害了另外一个人。
“我回来啦！宝贝们有没有想我啊！”
一大早，飞乐事务所的卷闸门就被掀了上去，然后晃着外面的亮光走进来一个兴高采烈的家伙。
这个人当然不是秋令泽。
此时的秋令泽还在两公里外的超市里给夏叶夏枝双胞胎买早餐呢。
而站在事务所中的，是个一身白西装的男子，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他保持着伸开双臂的姿势站了许久，然而屋里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偷偷瞄向待客区后，他发现沙发上的夏枝和夏叶依旧睡得很稳。于是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夏叶？夏枝？我回来了哦？是我哦？阿龙哦？为什么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般不都是在这种时候马上扑到我怀里的吗！”
男子边说边滑跪到了沙发旁，然后摇了摇夏枝和夏叶。
夏叶被摇醒后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男子，回以一个微妙的笑容，然后就接着睡了，连句话都没说。
而夏枝也同样迷迷糊糊，并面无表情。
“早阿龙不过有点太早了呢所以还是先晚安吧晚点再早安。”
虽然好歹开口了，但也完全不及平时的话唠程度，说完她也倒头继续睡了。
“……诶？等等，不该是这样吧？一定有哪里不对。”
男子有些精神恍惚地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
“啊……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只要拉下卷闸门再来一次一定能回到平时的那个事务所。”
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诶，老大，你回来了啊。”
买完早餐回来的秋令泽看到了男子，然后很平常地打了招呼。
“……令泽？”
“老大你怎么了……怎么感觉——”
话还没说完，秋令泽就被男子抓住领口提了起来。
“令泽！我女儿们怎么了！为什么不认爸爸了！平时不都是精神饱满地来迎接我吗！是不是你给她们吃了什么东西把脑子吃坏了！快说！说！！”
“老、老大你冷静点！她们不是你女儿啊。”
“……哦，说的也是——问题不在这吧！”
男子本来一副打算把秋令泽放下来的样子，但好像突然又想通了什么一样再次把他提了起来。
“总之你先放我下来啦，我会给你解释的。这样好难受。”
男子迟疑了半天之后才把秋令泽放下来。
“那你倒是说说，她俩怎么了？”
“嘛……怎么说呢——”
面对依旧没好气的男子，秋令泽像是不知从何说起一样挠了挠头。
“秋，饭。”
然后就在这时，夏叶突然扑住了秋令泽。
“啊……夏叶你别抱着我啊，饭在我手里，喏。”
他推了好半天才推开了像是没骨头一样的夏叶，然后夏枝又扑了过来。
“今天的阿秋有点慢呢，不过只要买来了姐姐和我想吃的东西就无所谓啦虽然昨天没有说好早饭吃什么不过阿秋肯定买了我和姐姐喜欢的东西呢。”
“好啦好啦快去吃吧。”
两人高高兴兴拿着早餐回到待客区后，秋令泽才叹了口气，准备回到刚刚的话题上。
“令——泽！！！”
“唔哦哦哦哦哦？！！”
然后他就又被男子提了起来。那迅猛之势让秋令泽觉得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
“你这个混小子！！到底对我女儿们做了什么！！！”
“老大你冷静啊！！”
于是一早上的时间，双胞胎就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秋令泽不断地被白衣男子甩来甩去。
这个身穿白西装的男子名叫龙飞乐，同时他也是这间飞乐事务所真正的店长。虽然外表看上去像有三十多岁，不过实际只有二十八。而那沧桑有型的外貌似乎在少女之中颇有人气。
今天是他外出一个多月后回来的日子，按道理来说也是给秋令泽发工资，给双胞胎生活费的日子。但这三个人对自己回来这件事一反常态的冷淡对他的心灵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尤其是双胞胎，明明对他很冷淡，却对秋令泽很热情。在一向把双胞胎当成是女儿来疼的他看来，秋令泽便成了敌人。
“……所以说？你们接到了一份报酬不错的长期委托？”
龙飞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了看门口角落那个两天前才给换上高档双层不锈钢笼子的肥猫。另外茶这种东西出现在穷得只剩人还活着的飞乐事务所的确不太寻常，而且还是品质比较不错的龙井。
“嘛，大概就是这样，拜它所赐我们最近的日子还过得不错。”
坐在对面的秋令泽脸上还有一两块青肿，这让龙飞乐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刚刚暴走想当然地就抡了几拳给秋令泽，不过他对此好像并不在意。这反而让龙飞乐更不好意思了。
“啊……所以，那个，令泽啊，钱的事我知道了，不过双胞胎每天都会像早上那样和你……肌肤相亲吗？”
“噗！”
听到这句话的秋令泽差点一口茶喷到龙飞乐脸上。
“不不不，老大，今天早上那绝对是双胞胎故意的。”
“……是吗。”
虽然半信半疑，不过龙飞乐姑且算是相信了。
“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有这么一个长期饭票了，也就不需要我再给工资和生活费了吧。”
龙飞乐点了一根烟，靠在沙发上一脸懒散地看着自己对面的三个小家伙。
“这个嘛……我是无所谓啦，不过老大你的立场也许会比现在更危险哦？”
秋令泽这样说着，用眼睛指了指旁边还在玩游戏的夏叶和夏枝。
“危险。”
夏叶这样说着，露出了一个“你可以试试看”的笑容，而夏枝连点反应都没有，依旧玩着3DS。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白养你们这么久了吗！我连只肥猫都不如吗！”
虽然眼前三人颇让自己有种“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但龙飞乐却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和高兴。
下午的时光依旧是那么悠闲，秋令泽看报纸的空档里会给肥猫添粮和换猫砂，而双胞胎也不知什么时候淘汰PSP换上了3DS，依旧露着大白腿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龙飞乐抽着烟，两脚搭在办公桌上前后摇着椅子，眼前的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惬意。虽然从年龄上来说他也还是个年轻人，但也只是年龄了。
“令泽。”
“怎么了老大？”
听到有叫自己，秋令泽就放下报纸走到了办工作前。
“最近，你晚上还有去游街么？”
“嗯……有。”
“有杀到人么？”
“没有……”
秋令泽说完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说嘛，你小子怎么可能杀得到人。”
龙飞乐看着天花板又吸了一口烟，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回答。
“老大你这么说我就困扰了，当初明明是你说我有杀人方面的天赋。”
“说是这么说，不过你擅长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啊。”
“又是这句话吗……我又没有自杀倾向，不是很懂啦……”
对于秋令泽来说，龙飞乐是自己的老板，同时也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如果当初不是他收留的话，也许自己现在已经饿死在某个小巷子里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吐着烟圈一脸什么都无所谓表情的男子，秋令泽又不禁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是下着大雨的一天，路上的行人都因为越来越大的雨而加快了脚步，而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巷子里靠墙站着一个金发的少年。这便是刚刚来到神伬岛的秋令泽，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身上仅剩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一把匕首了。
曾无数次想象如何去抢劫行人，但一直没有机会，即使有机会，他也没敢下手。于是就这样一直站在巷子里发着呆。
而就在这时，巷子里走进了一个白西装的男子，他没撑着伞，嘴上还叼着一根看上去随时都会灭的烟。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秋令泽。
“把、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愣了几秒后，秋令泽才掏出了自己的匕首，像是突然才想起了什么。
“老子没钱给你，不过杀得掉我的话，钱自然是你的。”
男子很淡然地看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别、别小看我！”
看着对方挑衅一般的眼神，秋令泽握紧匕首就冲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男子迅猛地一脚，直接就把他踢进了后面的垃圾箱。不过他立刻就爬了出来，然后再次冲向男子。
两次，三次，四次。
秋令泽每次被打飞也都还是会爬起来继续冲向男子。
眼看着两人都已变成落汤鸡，男子吐掉了自己嘴里早就被淋蔫了的烟，然后在秋令泽接下来的一次进攻中，用手掌接住了他的匕首。
看着匕首插进男子的手掌并慢慢流着鲜血，秋令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与之年龄相符的害怕。
“怎么了小鬼，不是要杀我么？”
男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
“秋令泽。”
他弯下身来和秋令泽对视了许久，似乎是想从他眼睛中寻找什么东西。
“眼神不错，培养培养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杀手。不过——”
“我杀过人的。”
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男子听到秋令泽的这句话，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是吗。”
简短无后续，男子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小巷，而秋令泽也默默地跟在了他后面。
“令泽，我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龙飞乐的话打断了秋令泽的回忆。
“什么事？”
“想让你去参加一个狂欢者之夜。”
龙飞乐这样说着，拿出了一个信封。
“狂欢者之夜……？”
秋令泽有点疑惑地接过了信封，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张照片。
“这是？”
照片中的是一个少女，看上去和秋令泽年龄差不多，留着不及肩的短发。看上去很普通，似乎是那种乖乖女类型。不过仔细看看的话，还是会发现她有着姣好的容貌。乖乖女的印象也会因此减少一些。
“姑且算是入场券吧。”
“哈……什么入场券？姑且能说我听得懂的话么？”
龙飞乐做事大都是由着性子，说话都不例外，经常会说出一些别人听不懂和反应不过来的话。秋令泽把这戏称为龙氏语言。
“嗯……我想想。大概来说，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会有一场大型狩猎，地点是五伬市，而猎物，就是这个少女。”
“大型狩猎……？猎物……？”
“啧，抓住这个少女，大大的有赏，懂了？”
看依旧一脸迷茫的秋令泽，龙飞乐又诌出了更直白的说法。
“喔喔……懂了。所以老大你是说让我去参加这个？”
“是啊。”
“为啥……”
事是明白了，但秋令泽还是懵逼的。
“有五十万奖金哦。”
“五、五十万？！”
龙飞乐很淡然说出的这个数字惊得他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嗯哼，所以咯，去么？”
“五十万确实是个可怕的数目，可是……”
即使是如此可观的钱数，对于现在不愁吃穿的秋令泽来说，似乎也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如果真的甘心过这种平淡日子的话，每天晚上出门游荡又是为了什么呢？”
“！”
龙飞乐把一口烟吹在了秋令泽脸上，然后用那漫不经心的眼神直直看着他。
“嘛……总之我觉得那会是个很有趣的夜晚。反正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就当是赚钱翻修翻修事务所都好啊。”
“那样的话也许我会买下事务所成为真正的店长哦？”
“呜哇臭小子你还真敢说！”
揉了一通秋令泽的头发后，龙飞乐便打算出去转转，不过随后秋令泽就追了上来。
“老大，你还没告诉我具体时间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句话，龙飞乐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三月三十一号，也就是，五天后的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