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身为魔族的大将，居然还保留这种人性的情感。”
陈晏似乎不打算在“相似”这方面继续询问下去，仿佛已经知道了心狐的答案，“是黄家选择了江灵璇作为载体，来对梁筱莹的队伍发起挑战的么？”
“是。”
心狐好像没什么抵抗的意愿。
“居然同时对江家和梁家出手……”
陈晏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心狐身上，“黄家这一次真的做了一次大事呢。”
“你不怕我利用你挑拨人类军三大家族的关系？”
心狐歪了歪脑袋，直面着陈晏充满寒意的目光，“对于一位魔族来说，没什么比欣赏人类之间的争斗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那就由你愉悦去吧。这事如果不是牵扯到了江灵璇这边，本来也是和我无关的。”
陈晏敛起目光，说道，“我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揪出你的真实身份，送给军方交差。”
“反正我也已经被你困在这里了。”
心狐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和恐惧或者是担忧有关的神情，仿佛刚才陈晏所说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不如在这里等着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无非是，要让你老老实实地交代一下你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然后把你交出去罢了。”
陈晏颇冷静地回答道，“如果你理解你现在的处境的话，我们之间的进展会快得多。”
“听起来有点威胁的味道呢。”
心狐环顾自己周围的环境，看着陈晏身边那整齐的一列迷失的人群，“看来，你在这个世界中能使用什么手段？这也和你的能力有关吗？”
“不，这得交给这个潜意识世界的主人。”
“你是指……”
砰！
突兀的一声枪响，潜意识世界中的心狐眉心间出现了一枚小小的血洞。心狐纤弱的身体在空中轻轻一荡，接着扑倒在了地上。
江灵璇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心狐身后，双手死死地握住手中一柄纯黑的手枪。尚且冒着几缕烟氲的枪口已经说明了一切。
怪异的是，心狐似乎并没有在潜意识世界凋亡。她的伤口迅速愈合上了，然后心狐有些呆滞地爬起了身。
“这个潜意识世界的规则，被主人有意识地更改了。”
心狐抬手轻抚着自己的眉心处，那伤口已然消失不见，“我无法在这个世界中死去，但疼痛感却和现实世界中相差无几。”
“我没有折磨你的意思。”
陈晏想起了伍芷之前的话。自己本来就不愿意长期呆在留卿学院，想要尽快完成军方的任务，而人类对于魔族的仇恨早就在自己的骨头里深深刻印。自己这么做，大概也是合理的吧。
“你希望我老实交代吧？”
“不错。”
“那你又要如何评判我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我当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那么，就再对我开一枪吧。”
心狐冷漠地张开双臂，低下头来，仿佛完全无视了刚才那一枪的痛苦，“反正在这个世界中，你们想开多少枪都没问题，而现实世界的一切也限制不了你们。”
陈晏一怔，却是没有想到心狐的态度会这么强硬。
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的话，心狐在魔族那边的境遇应该并不好，而魔族现在内部的斗争也许比人类军这边的斗争更加激烈。潜意识世界中发生的事根本不会被外界得知，即便她选择报出一个错误的现实身份来让陈晏调查，陈晏也很难在第一瞬间判断出真假。
说到底，陈晏根本没有打算在第一次遭遇心狐的时候就成功查清对方的身份，而是在不断试探对方的各种情报。
然而，心狐仿佛直接放弃了抵抗，干脆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关于黄家的事项都没有多说一句，似乎是接受一切可能到来的惩罚。
陈晏看到江灵璇皱了皱眉。她用眼神向陈晏确认，自己此时到底是否应该开枪。
作为人类，对于一个魔族开枪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让魔族痛苦也不应该带给他什么愧疚之情才对吧。
但是，现在的这位心狐根本没有战意，陈晏很难相信她会对人类造成什么实际性的威胁。
场面陷入了僵持，陈晏没有下令，江灵璇没有开枪，而心狐则缓缓地抬起头：
“你们还真是优柔寡断。”
一阵剧烈的摇晃陡然在潜意识世界中出现，陈晏、江灵璇和心狐三人都是因这一阵强烈的震动跌坐在地上。就在江灵璇下意识放松对于自己潜意识世界控制的一刹那，心狐的身影当即变得模糊了。
“外界……有人在干扰我的意识……”
江灵璇咬了咬牙，在震荡的潜意识世界中果断开出一枪，却没能命中。
“有缘再见了，两位。”
唯一的机会一瞬即逝，心狐的身影彻底从江灵璇的潜意识世界中消失，陈晏和江灵璇也从潜意识世界的旅行中醒来。
“医生。”
陈晏回归现世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脸肃穆的魂灵炊烟。看得出来，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是炊烟的第二句话。陈晏看向有些凌乱的场内，发现系统已经自动判定梁筱莹的队伍在这场挑战中落败。看这个情况，大约是在刚才陈晏和江灵璇在潜意识世界中和心狐对峙的时候，梁筱莹找机会结束了这场比赛吧。
“在自己的潜意识世界里，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到。”
江灵璇有些失神地抬起手，有点不现实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那柄手枪的实感仍然在掌心存留。
“我的主。”
冬公主缓缓从空中飘落，看来并没有真正意义地出手，“这场决斗已经结束。”
“我明白。”
江灵璇顿时回到了当初那种少女的态势，点了点头，“让炊烟去把何君带回去，治疗由魂灵完成。”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看了战场另一边的梁筱莹和颜素秋一眼。颜素秋已经昏厥过去，不能再感受到江灵璇这一道锐利的目光。
梁筱莹感觉到江灵璇的目光，有些暴露本心地轻轻一颤，但还是扶住了颜素秋的身体，全然没了之前那种大小姐的模样。
“……欸？比赛结束了？”
蔡湘楚此时才悠悠醒转，惊讶地看向了决斗场内狼藉一片的局势。
“之后我会和你解释。”
陈晏简短地留下了这一句话，从观众席边一跃而起，轻轻踏过几级阶梯翻进了决斗场，来到了梁筱莹身边，将颜素秋扶起。
“这并非是情报上的问题。你不必对我们这场失利担负任何责任。”
梁筱莹好像是在努力恢复自己之前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到底还是我和颜素秋技不如人导致了一切。”
“都到这种时候了，也不用继续坚持做一个完美的大小姐了吧？”
陈晏不禁对于梁筱莹的坚持不懈感到有些尊敬了，也不知道梁家，或者是她自己对自身施加了多少压力才能养成她这样的习惯。
“不……”
梁筱莹低下头来，却没能想到如何反驳，只好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之中。
“在精神状态不佳的时候，也不用这样强撑了吧。”
陈晏轻轻将颜素秋的身体从梁筱莹的揽抱中拉到了自己的身侧，扶着颜素秋往决斗场外走。
“等等我！”
是蔡湘楚的声音。陈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蔡湘楚有些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身后，眼睛里写满了困惑，“江灵璇同学最后使用的魂灵，到底是……”
哦，她是读取了水蒸气里的短期记忆，从而掌握了现在发生的情况吗？
陈晏内心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警戒，因为蔡湘楚大概能看到自己之前和炊烟的对话。不过，如何处理蔡湘楚这边对于陈晏来说也决然不算是一个挑战。
“现在该想想的是，如何躲避那些新闻社，或者其他观望者的目光，快些回去吧？”
陈晏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今天这场在潜意识世界中发生的对峙是他进入留卿学院以来第一次和江灵璇合作，却是以失败告终。虽然心狐的出现是场意外，但是江灵璇迅速理解了陈晏的想法，逐渐逼近心狐的一切秘密。
然而，他们两人最终无功而返。陈晏对于心狐的提前出现未能做好准备，这也许也是作战失败的重大原因。
“梁筱莹，加强我的能力。”
陈晏看向目光已经有点涣散了的梁筱莹，有些强硬地给出了指示，“我尽可能降低我们四人的存在感，得从决斗场正门向外混出去才行。”
“这……做得到吗？”
梁筱莹果然还是习惯性地去考虑一切的可能性，却下意识忽略了拦在面前的危机。
“做不到的话也得去做啊。”
陈晏叹了口气，扶着颜素秋向外走去，“我和颜素秋在前面，你们尽可能跟上。其他学生已经能通过学院的考试平台得知这场战斗的胜负了，我们现在一定要避开焦点。”
“我明白了。”
梁筱莹没有多问陈晏到底是如何才能做到同时消除四个人在众人面前的存在感，而是安静地开启了自己的能力。对她来说，现在她能够做到的事已经太少，精神陷入严重疲惫的她只能跟随着陈晏的指示，尝试寻求着自己的出路。
这场惨败，对于这位大小姐来说，是不是也算一个很大的教训呢……？
陈晏没有再回头看梁筱莹一眼，而是小心地调整了自己的能力，继续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