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准备自己还我的债务了。”
秦珞仍然记得当时自己告诉卢绥这件事的时候，他有些错愕的表情。
“为什么？”
秦珞看得出来卢绥正在克制自己的惊讶。她也知道这个决定对卢绥来说实在太震惊。
“给我偷偷还债务的，是你吧？”
秦珞没有多说，只是叹息一声，在卢绥身边坐下，“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我想要做什么，也与你无关吧。”
卢绥也不愿意解释，“你要怎么做？”
“留卿学院的入学名单马上就要公布了。”
秦珞平静地说着，“据说，天鹰集团的裘豪影在入学之后会建立一个赌局社，报酬不低。”
“赌局社？”
卢绥挑了挑眉，对于这个社团名感觉有些不安，“为了还债，你需要担负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至少比你又回去打黑拳安全。”
秦珞看着卢绥的双眼，眼睛中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现在偏偏又要杀回去。而且还是为了别人。这不像是第四街区的居民作风。”
第四街区便是秦珞和卢绥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他们居住了无数年的地方。这是个没有秩序，也不会被注视的蛮荒之地，在这里居住的人的唯一目的大约就是生存下去。
“我既然对这种玩命的活儿有兴趣，我自然会回去。”
卢绥昂起头，避开了秦珞的目光，“他们也都知道我早晚会杀回去，都好好地严阵以待了呢。”
“真是可笑。”
秦珞摇了摇头，“虽然说你是为了我而杀回去的，但你居然妄想这个圈子还能记住你的名字。这只是自我意识过剩而已。”
“观众就爱看这个。”
卢绥叹了口气，也没有反对。
“所以，我加入赌局社的事，你同意了吗？”
秦珞将话题拉了回来，对卢绥说道。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余地吗？”
卢绥冷哼一声，“况且你的决定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这栋房子都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个寄住的客人，没必要咨询我的意见。”
“我当然知道。”
秦珞难得地微微一笑，“无非也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然后发现也挺没意思的。”
“第四街区的人都挺没意思的。”
卢绥这么断言，“你也一样。”
“那么，我就当你是真的同意了。”
秦珞对卢绥刚刚那句话表达了某种无所谓的态度，“希望之后你不要又在我背后做些违背你现在所说的话的事。”
“你在赌局社这种拼脑子的地方混得下去吗？”
卢绥话锋一转，锐利得很。如果他真的如他之前所说，只是这里的客人的话，肯定没可能对“主人”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在小看我？”
秦珞瞟了卢绥一眼，有点不满。
“我不是怀疑你赢不下那些赌局。”
卢绥也回敬了秦珞一眼，两人就这样有些幼稚地互相蹬着，“赌局社里很可能会出现许多曾经的名流人物。你在人际交往上一直做的太差。”
“没有什么是凑一顿不能解决的。”
秦珞的思想甚至比卢绥还要直接且极端，“我只需要保持最基本的人际交往就好了。那些虚伪的东西，又不能填报我的肚子，我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
“要是你真的攀上了裘豪影，那可能是真的可以填报你肚子的东西。”
卢绥叹息一声，说道，“你对于名流之间的周旋看得还是太简单了。”
“你果然只是不想让我进赌局社而已。”
秦珞也有点赌气的意思，“因为赌局社每天下午都有社团活动，这样你就不可能见得到我了。”
“你还没考上留卿学院呢。”
卢绥立刻提醒道，“名单明天才会公布，现在讨论这些也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我很早就和裘豪影表示过我想要参与赌局社的意愿了。虽然他对我本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他也不介意参加这场游戏的人越多越好。”
秦珞却对此很是自信，“就在之前不久，他的手下已经通知我成功的消息了。”
“是吗？那便恭喜了。”
卢绥对此也不惊讶，也不兴奋。明明这对于第四街区的人来说，是个就此改变人生轨迹的大事。
“你不问你自己的消息吗？”
“难不成你还帮我问了？”
“……倒也是没有。”
“恐怕是你问了，但是裘豪影不愿意透露多余的信息吧？”
卢绥毫不留情地点出了真相，使得秦珞的脸颊因为被揭穿而微微一红。
“……是。”
“留卿学院的独立性比我们想象得多得多。裘豪影想要用自家的权势弄到这些消息也不容易。增加额外的麻烦对于裘豪影来说也是很棘手的。”
卢绥对于裘豪影的拒绝一点都不意外，这样向秦珞解释着，“不过这也让我确定了裘豪影对你没什么兴趣。”
“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吸引力的女孩子。”
秦珞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显出任何自卑，好像只是一种冷静而客观的个体评判罢了，“裘豪影周围的女人太多，凭什么看上我？”
“所以我还有些惊讶，裘豪影居然会让一个他不感兴趣的人进入赌局社玩由他制定的游戏。”
卢绥继续说道，“难道他是喜欢在自己的赌局里增加一点变数吗？”
“反正对于大家族的纨绔子弟来说，观看别人的痛苦也是挺有趣的事情。”
秦珞冷冷地说着，“说实在的，这种观看的感觉就让人觉得自己好像是神明，不是吗？”
“有意思。”
卢绥这样评价，“如果我之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也要试一试才对。”
“还妄想这种事？”
秦珞白了卢绥一眼，“虽然以你的能力只是在第四街区打黑拳有点浪费，但是神明这种位置对你来说也不太适合吧？”
“也是。”
“看来你本来也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的。”
“我只是想，也许我当神明的使者更合适一些。”
“照这么说，还需要我来做这个神明吗？”
秦珞的提问打了卢绥一个措手不及，“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对于我的莫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啊？”
“只是觉得，你的生活比我有意义一点。”
卢绥这也回答，让人听上去很不爽，“虽然也就有意义了一点点。”
“无聊啊。”
秦珞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感冒，但是好像也没有生气，大概是习惯了卢绥的这种说话方式，“你又在玩弄你的那一套概念了，诸如‘生活’啊，‘意义’啊什么的。”
“要是我不去思考这些东西的话，我真的就要沦落成一个身心都被这个第四街区感染的土著人了。”
明明卢绥确实就是第四街区的人，但是他确实打心底感受到了这片土地和自己的不契合。
“你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好像从来不是像和我说话时候的这种方式呢。”
“那是当然。我和你不一样，不会忽略一切微小的交流机会。”
“听起来稍微有点谄媚的意思，不是吗？”
“你知道我对于权贵没兴趣。甚至觉得他们的人生过得比我还没有意义。”
“那么，至少请你到留卿学院里发挥你的这份实力吧？”
秦珞好像始终还是对于人际交往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反正，好像梁家的大小姐和黄家的二公子都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吧？”
“留卿学院还没有宣布我成功考上，你倒是替我张罗起来了。”
卢绥回答道，“管好自己吧，秦珞。那里和第四街区不一样，况且我们很可能不会被分在一个班。”
“也是，你比我强了太多。”
在这方面秦珞反而是很直言不讳的，她虽然和卢绥在相处时常常互相呛声，但也到底是很清楚卢绥的能力水平，“先不说脑子，我甚至都打不过你。亏你还是那种居然有时候不想活下去的第四街区人。”
这真的是个稀有物种了。
“比起还债，也要先把学费攒齐才行。”
卢绥转向了更现实的问题，他也一直比秦珞还现实许多，“我可不想在学费上还得找人借钱。”
“主要是我的学费问题呢。”
秦珞对于卢绥的学费好像没有表露出担忧，“不过，我早就提前攒齐啦，毕竟考入留卿学院也一直是我的梦想呢。”
“你该不会查到了我还债的具体记录吧？”
卢绥发觉秦珞根本对于自己的学费一点也不担心，立刻意识到了他的情报来源。
“一个月能还那么多钱，也不愧是你这样的明星选手。”
秦珞轻描淡写地把这话带了过去，“虽然圈内你的对手们不打算继续在赛场上看到你，但是观众也许还是很乐意看到你的回归的。”
“主要是主办方同意了。这是捞钱的好机会。”
“观众们真傻，就这样被玩弄于主办方手里。”
秦珞微微抬起目光，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我在想，黑拳这种东西，真的有什么好看的吗？”
“这事你即便问我，我也是不明白的。”
卢绥立刻回答了秦珞，但是没有解决秦珞的任何疑惑，“我这种被观赏的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什么才是好看的。”
“原来是这样嘛。”
秦珞低下头，刚才的沉思依旧没有结束，好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想说谢谢的话，也都没必要了。”
卢绥却很讨厌地指出了这一点，“比起你债务的总量，我也没还掉多少钱。”
“即便如此……”
对话到这样最终还是戛然而止。秦珞站起身来，什么都没有多说：“反正，还是等明天留卿学院的录取名单出来了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