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瓮中捉鳖】
Ⅰ.
飞云市，夜晚，晴。
飞云市庞大的城市体系中，总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巷，夹在高楼间，灯光晦暗，房屋的黑暗处在晚风中摇摆不定。高楼大厦遮蔽之下，集装箱似的小店铺逼仄地排列在一起，像是这个城市的影子。
许久没来飞云市，音无律也几乎快要忘记在飞云市错综复杂的城市道路中行走的感觉，今夜空气有些潮湿，若是长时间停留于户外，身上难免感到黏腻。不过还好，今天他要去的地方并不在很偏僻的地方。
“爱神之曲”——邀请音无律也来飞云市见面的人选在了他们之前经常去的那家酒吧。酒吧坐落在宝可梦中心斜后方的巷子中，在明亮的霓虹灯映衬下显得矮小而隐蔽。
“啊呀，可让我一阵好等啊，音无先生。”刚刚推开酒吧的门，音无律也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声音来自处于最侧边吧台正中央的黝发男子，他恰好选择了一个可以纵观全局而不显突兀的位置，看到音无律也的目光飘向这里，他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白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酒吧的暖色灯光。
音无律也绕过几桌客人，脸上挂着略带歉意的笑容入座：“抱歉，好久没来飞云市，在市里稍微绕了点路。”
男子显然并不在意来晚与否，自然也不在意来晚的理由，他只是将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弯：“难得见面，先喝点东西再说吧，老板，两杯Zombie。”
还没等音无律也说话，他又如大悟一般转过头笑嘻嘻地对音无律也说：“说起来，我记得你讨厌喝那种很烈的酒吧？毕竟这种像燃烧一样暖热全身的感觉，你不喜欢呢。那老板，麻烦只要一杯就好。”
音无律也能感觉到好友言语中带着的戏谑气息，像是玩笑，又像是故意试探，但他不想给予回应，只是顺着他的话茬：“是，毕竟我酒量不太行嘛，老板，我喝Mojito就行。”
酒吧侧面的壁挂电视中正放着合众联盟新一届主席的竞选新闻，虽然声音开得很小，但其中演讲的声音还是十分刺耳。男子一脸乏味的抬头看着电视，举起酒杯小嘬一口：“这些政客还真的不死心啊，恨不得霸占市民的每一分钟空余时间去宣传自己，还喜欢用一切手段知道对手的底细。最近，我这边来买消息的联盟工作人员也变多了，哈哈，真无趣。”
如你所见，男子——山吹欧罗，是合众有名的情报商人。他从不在公开场合出现，也没有明面上的工作，然而名声却被对业界稍有了解的一切人所熟知，只因为山吹欧罗收集情报隐秘而迅速，而且通常直击要害。因此，时常有人称他和他的组织为“乌鼠”，然而，就连他是否真的有组织这一点都是存疑的。
音无律也也是在向山吹购买情报时与他结为好友的。对于这个朋友身边的人，他其实了解并不多，也仅仅停留于知道他有同伴的层面。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毕竟他自己也隐瞒了不少东西。两人的营业范围并不冲突，而性格上又有些相似——都是恶劣又喜欢施展自己的恶趣味的类型，甚至在这方面，音无律也觉得山吹比自己更盛，因为他已经随心所欲到近乎疯狂。
“啊呀啊呀，差点忘记了正事。”简单地小饮过后，山吹将话语拉回正轨，“你要的那位半精灵的消息，我已经打探到了。”
“真是够快的。不愧是你啊，山吹。”消息的事轻松解决，律也心情愉悦地给予了自己的夸赞。
这正如音无律也所料，如果还没调查出结果，这位最近忙得东奔西走的红人又怎么会邀自己来喝酒呢。
“就因为这种小人物特地来找我，看来你也逐渐无趣起来了。对这些宝可梦变的家伙这么上心，有什么好处？”
“最近半精灵的新闻事件也变多了不少，找我委托的人自然也变多了，我也不想和钱过不去对吧？”音无律也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在简单地回答后转变了话题，“所以说，那位冰伊布小姐现在在哪？”
音无律也看见对面的好友扁了扁嘴。
“笼目镇啦。仔细想想，想要藏人的话，当然是首选这个地方啊。”
笼目镇，守护昔时的习俗，恪守规矩生活的小镇。的确，如果单看背景，笼目镇无疑是最适合半精灵藏匿的地方。古老的传说让笼目镇对灵异事件多少抱着见多不怪的看法，而晚上不出门的习俗则更加适合半精灵们随意行动。
山吹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几张纸：“根据调查，最近我的不止一个眼线看到了笼目镇里有蓝发的身影出现，身边还有别的同伴……真是愚蠢，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干嘛还要去成群结队地住在一起呢？”看来，山吹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位冰伊布小姐是为了躲避音无律也委托人的追踪才藏起来的。
“笼目镇啊……要和那里的居民打交道，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那可不关我的事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集愿屋的老板来做吧。”交代完消息，山吹显得格外轻松。
“好好，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过，既然情报已经拿到了，就把工作的事情放一边吧，这么好的夜晚，多喝几杯？”音无律也知道就这样结束的话以山吹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于是干脆顺着他的心意。
两人自然心照不宣。
几杯酒下肚，音无律也的视线也逐渐放飞，他看到酒吧的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远，然而，他的思维却还是那样清晰，倒不如说更加清晰。奇怪的是，他确实不胜酒力，但这点酒本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仅会让他的世界重归清静，然而他此刻却感觉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仿佛被吸入不知名的磁场。耳边传来山吹欧罗与老板讨论的酒吧里训练家召唤梅洛艾塔的事迹，而他像被隔绝在两者交流的墙壁之外。
山吹欧罗说的对，或许他根本不该喝酒。体内如岩浆般流淌的热气在酒精的催化下开始涌动，开始化作利刃不受控地四处分散切割，然后回归大脑，带来更加炽热的感受。他似被熔岩的海洋包围，毫无挣扎地缓慢下沉。
真是……糟糕的感觉啊。
你要注意。
这是音无律也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Ⅱ.
与此同时，双龙市，雨。
御庭岐央是被敲门声唤醒的。
虽然自成立搜查组以来，堆积如山的事务时常剥夺他的睡眠时间，但这样不知不觉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发生。缓缓坐起身子，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同时朝着门的方向回声：
“进来。”
这个时间还留在搜查组的办公室的人屈指可数，御庭对自己的部下虽然要求严格，但也完全不提倡加班，能留下来的人多半也都是自愿的。
“组长，调查一分部刚刚发来了关于之前流窜的半精灵团伙的最新动向。”进来的人是御庭的助理，吾妻泉。她是来进行调查汇报的。
“辛苦了。”御庭接过吾妻泉手上的文件，翻看了几眼，“笼目镇……还真是会藏。”
“我们已经在笼目镇连续三日观察到仅在晚上活动的人，特征与之前会议上讨论的那几位半精灵高度重合，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他们的侦查人员了。”
“嗯，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决定下一步方案的。”
吾妻泉是搜查组中著名的工作狂，面对这个消息，她不禁有几分激动：“组长，这个半精灵团体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掌握了确切的活动地点，我建议我们还是立即动身去笼目镇进行收网。”
御庭在心里默默叹气，他认为吾妻泉无论在能力还是性格上都十分出色，然而面对工作过分拼命这一点上却让他有些头疼。
“不用操之过急。他们已经在合众各地流窜了将近两个月，现在正处于修整期，而且笼目镇很适合他们隐藏，是不会很快就离开的，这也是我们能发现他们的原因之一。”
吾妻泉思考了一下，然后询问：“那您的意思是？”
御庭岐央看向窗外。办公室的窗帘不算太厚，透出窗外绵长的黑夜，今天不是晴朗的天气，细密的雨敲打着窗台，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至少……等地面的雨干了吧。”
吾妻泉短暂地愣了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失礼了。”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泉，稍微等一下。”看着吾妻泉稍显内疚准备离开的身影，御庭还是没忍住将她叫住了。
“嗯？组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嗯……呃……”不得不说，御庭岐央虽然以全能的形象示众，但关于照顾部下的心情的方面却是完全的门外汉，“注意劳逸结合，准备充足，明天再见。”
御庭看到对面自己的部下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但是，吾妻泉还是做出了教科书式的回复：“我知道了，感谢组长的关心，组长也早些休息吧，请不要过度操劳了。”
目送吾妻泉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御庭岐央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搜查组成立之初，联盟的相关负责人就告诉过他只需要服从上面的命令即可。然而，他却越来越对自己的这份工作感到迷茫。除去吾妻泉以外，还有许多人也在为了服从联盟的命令而拼尽全力，当然也包括他。但是，这样为了“处理”一个群体而存在的组织，今后的命运会是怎样呢？
休息吧。等雨停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御庭打断了自己的思考。至少现在，服从命令才是他的唯一选择。
Ⅲ.
音无律也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酒吧的深夜营业时间也已经结束。老板见他是熟人，于是只为他这里留了一盏灯，在他旁边总结着本日的账单。
体内奔腾的热流已经归于平缓，像是狂暴的钻角犀兽终于被驯服。虽然它已陪伴音无律也数年，但当它翻涌的时候，音无律也还是深感无力，只能尽力控制。
山吹欧罗已经走了，不得不承认，像他这种行事自由到不可思议地步的人实属罕见。不过，他依旧给音无律也留了字条。
“抱歉啦，我那边突然有个会要开，可不是故意丢下你走的哦～你酒量太差了，我还没尽兴，下次记得补偿我——”
自己就是老板，说什么突然开会。音无律也对这张丝毫不掩饰自己是在找借口的字条深深腹诽。
向酒吧的老板致歉之后，音无律也走出了酒吧。从周围建筑物的夹缝中，能够望见显出几分明亮的天空，也不知是残留的霓虹灯光还是快要天亮。因此他掏出了终端，屏幕上显示出现在的时间——4:48。
“ 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真是……”音无律也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似乎正是联系某个人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愉悦的情绪重新占据了心头。音无律也快速翻开通讯录拨通了白井赤琴的通讯。
果然，终端对面的半精灵女性一接通电话就发出了愤怒的大分贝喊叫：“我说音无律也你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知道吗？你不用睡觉我还要睡的！”
音无律也在电话这头挑了挑眉，虽然已经知道白井大概的反应会是这样，但电话那头的表现力还是令他感到惊艳。他清了清嗓子，用上扬的音调回应：“哎呀，我亲爱的白井小姐，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合作伙伴？我可是为了分享刚才获得的情报才急急忙忙给你打电话的哦。”
对面的白井顿了顿：“……那就快说。”
“之前袭击人后与cirrus失联那几位半精灵虽然还没找到，但是在笼目镇有人发现了另一组半精灵团体，应该是搜查组正在追踪的那一组，也是你们想找的吧？”
“什么！详细情况呢，快告诉我！”
“明天我会去笼目镇，不如我们到那再详细交流吧——好好准备哦。”无视白井激动地喊声，音无挂断了电话。
姑且算是报了上次白井深夜来访的仇，音无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回去吧，事务所里还有一位需要叫醒的呢。想到这里，音无律也伸了个懒腰，准备踏上返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