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一般。”弑君者吃完三明治和煎鸡蛋，拿起边上的一杯牛奶抿了一口。
“千万别让她的姐妹听到了…不然你有的好受的。”伊莉雅咬下一口三明治，有点干，但便携式野餐箱里一般为了减轻重量，食品都会一定程度脱水，毕竟是实用性为主，就别追求什么高质量食品了。
“你又在卖什么关子？”弑君者皱了皱眉，几口吃完饭。她一直带队进行敌后工作，需要伪装时做事自然有条不紊，但有必要时当然也不会磨磨蹭蹭，如今人在罗德岛的屋檐下，也没有摆架子的余地。
“你中了招就知道了，不过…”伊莉雅皱起眉头，有什么不对，虽然她没有经验，但她之前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现在的情况应该是boss打倒了就完事了，但现在并没有把她送出关卡的征兆，也就是说…他们打了几个小时的敌人，很可能还不是正主。
所以我那么辛苦就打了个寂寞？
伊莉雅突然有点失落。
不，不对，如果这种情况也在对方预料之中，那么一直按照原有思路走的我们…已经入套了？！
“呃…”伊莉雅一时还没有什么头绪，皱起眉头，一口吞下剩下的三明治嚼了起来。
“…也不是一定要回答，你没必要感到为难。”弑君者，也就是柳德米拉稍稍作出退步。她其实是了解一些罗德岛的事的，虽然很不愉快，但那只猞猁的确是她的故人，她应该不至于被恶劣对待。但没必要为了一点小恩怨和这只小猫斤斤计较。
“不，也没什么。对了，你用餐结束了的话，和我一起去见见刀客特如何？离出发还有些时间。”伊莉雅整理了一下餐盘和筷子，虽然罗德岛的炎国人很少，但筷子确实是最便携的餐具，也成了罗德岛便携餐盒的标准配置。
“那个巴别塔的恶灵？…行，我们走吧。”柳德米拉模仿伊莉雅的动作整理好了餐具，跟着离开了临时餐厅帐篷。
“你们不急着回罗德岛吗？再怎么说，就这十几个人，呆在这个和战场无异的地方也和度假不沾边啊。”
“实际上，你们也清楚我们也不是以凭我们这点人围剿你们为目的才来这里的，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刚刚还不惜钻被感染严重下水道突袭我们后方的你们才是真正赶时间的吧，所以…现在那里在发生什么，你也懂。”伊莉雅感觉身上单薄的白连衣裙有点透风，抱住了胳膊，转过头看向远处星星点点亮起火光的切尔诺贝格。
“屠杀嘛……见过很多次了。我们每次失败都能看见。”柳德米拉的语气有些失落“所以我才对你们袒护那帮混蛋罪行的行为感到不满。”
“这就是我们想和你们谈的正事了，弑君者小姐。”车里钻出来一个光头…其实是兜帽男。
“恶灵…”柳德米拉脸色黑了黑，两个指挥官终于见面，但纷争已止，她是失败的那一方，理所当然不占优势。
“弑君者…不，叫柳德米拉小姐更合适吧。不必怀疑我为何知道你的真名，我们有自己的情报网，更别提你和我们罗德岛的凯尔希医生是旧识…”刀客特摊开双手，侃侃而谈，但他刚和砾学的施加心理压力的小技巧还没结束就被弑君者愤怒地打断了。
“别提那个女人！她杀了我的父亲！”柳德米拉的愤怒冲刷了她的紧张，在敌阵中心对着敌军首领大吼大叫。
“这是误会，她没有必要做那种事，她实际上一直都在…”刀客特有点不悦，用很认真的神情试图说服弑君者。
“整个研究所只有她活着！整个研究所只有她对真相知情，但她没有透露半个字！”柳德米拉瞪大了双眼，怒火燃起。
黑蛇的日常操作，指向型地透露真相的片段，然后施加诱导让听者自己编织错误的认知……刀客特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吗？
伊莉雅叹了口气，打断了柳德米拉的宣泄：“那你是否记得，凯尔希医生她也是个感染者，她做这些事帮助敌视感染者的乌萨斯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那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不透露真相！”柳德米拉冷静了些，但仍没有显露弱势。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研究所里那么多人都死了，乌萨斯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可没少做过这种事！”伊莉雅也玩起了和黑蛇一致的勾当，但她毫不介意这种黑活。
“你是说…她是逃离了乌萨斯的追杀，成为唯一的幸存者，才会有那种结局？”
“不然你以为呢，她做那种事有什么好处？如果不是代价太大，她又怎么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无动于衷，她给你的印象里，从来没有 逆来顺受 这个词吧？”
伊莉雅一脸平静地看着柳德米拉，柳德米拉的面部表情渐渐松弛下来，她一直懂这个道理，但她内心充满愤怒，她无法自己说服自己，更别提她身边那些完全凭着这股愤怒坚持活下去的感染者同胞了，她哪能向他们发问？
所幸今天终于有个人把她从这个闭环中救出，她还有机会解脱出来……只要那真相，不是下一个深渊的话。
所幸，今天有人帮助了她。
“抱歉，是我失态了…”柳德米拉仰起头，正赶上伊莉雅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来点吧，如果这样能好受点的话。”伊莉雅言辞诚恳，但发言内容一点没松嘴“你也清楚言辞比起行动无力得多，我们刚刚到发言只差开门见山了，你大概懂我们的意思了吧？”
“…其实你才是这里的话事人吧。之前就听说罗德岛的领袖是个小孩，结果现在外派小队的队长也是小孩？你们这算不算是充分开发了孩子的潜能？”柳德米拉咽下一口水，看着身边头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神情复杂。
“我啊？啊，个例，个例，我们那其实还是普通孩子比较多。”伊莉雅说着看向柳德米拉多眼睛…看到了满眼的怀疑“至少是相对的。”
“…谈正事吧。”柳德米拉收回了目光，但主要注意力还是留在伊莉雅身上，因为她刚刚发现她说这孩子才是队长时那个恶灵居然毫无反对的表现“我没法代表太多人，但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一些情报需求，我的队伍可以满足你们的基本需求。”
“只是情报？可以理解，但我认为其他的整合运动成员也有接受我们提议的可能，你们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对声望影响太大，我们在各国的声望恰恰是你们所需要的，扩大合作范围的可能是否存在呢？”终于进入正题，伊莉雅反而轻松了下来，歪头看着柳德米拉。
“我们的声望差不假，但不一定是坏事。我不认为你们罗德岛的知名度有我们高，有些时候，人们宁愿相信恶人也不愿相信陌生人，你能反驳吗？”
“不错，但单纯的恶名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更证明了我们合作的必要性。”
“哼，倒是好话。但是，即使我愿意代为举荐，你们的成功率也不大。”柳德米拉恢复了些气势。
“哦，怎么说？能详细讲讲吗？”伊莉雅瞬间乖巧了起来，刀客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沃尔泊。
“想套我话？你有什么筹码？”柳德米拉虚起了眼。
“一，我们会带你去见凯尔希。二，你的人身安全现在在我们的控制下。三，我刚刚在水里下了吐真剂，由不得你不说。”伊莉雅神情认真。
场面瞬间陷入僵局，好像灵知突然进场放了个大。
“…没有人在监视，你想多了。”柳德米拉沉默良久，嘴角抽搐。
“也给你个台阶下不是？那么傲娇干什么？”伊莉雅坏笑着挥挥手“我是相信夙愿得偿的价值绝对高过举荐的辛苦，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活在执念中？”
“…我直说了，对于其他干部，你们成功的机率不大。”柳德米拉思索了一下，慢慢开口“碎骨目前在龙门活动，在找回他的姐姐和她姐姐了解的一件东西，但据说你们罗德岛也在前往龙门，用你们那套病毒疫苗理论，大概率是让我们对撕，你们想说服他的话还不如和他面谈，他在意的也是心里的那一股怨气，我强烈建议你那你这嘴去说服他。”
“…我尽量。”伊莉雅有些失意。
“然后是W，我们一直说她和她的萨卡兹雇佣兵团只是见钱眼开的疯子团伙，但有时候也是出乎意料得有情有义。具体不说了，我也不太看得透，她对塔露拉的命令有时也是阳奉阴违，但最后大概都能让人接受。我后来认真调查过，找到一些特别的线索，她似乎以前和你们巴别塔有联系，再加上她一向的不明举动，可能她和我们之间也没那么同心同德。如果凯尔希确如你们所说算无遗策，大概也和她有联系，问我不如去问你们亲爱的凯尔希医生。”
“这个我懂。”刀客特举手回复。
“你懂个锤子！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伊莉雅一小拳头砸在刀客特头上。
“呃…”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套话的刀客特眨巴眨巴眼，不动了。
“…之后就是梅菲斯特和浮士德，前者你不用想了，基本就是塔露拉的心腹，甚至帮塔露拉做过清理内乱和黑手的工作。浮士德的确不完全服从现在的塔露拉，但他会依从梅菲斯特的意愿，你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唯一可能结果就是大打出手。除非你们有什么绝活，否则都没用。”了解到内情的柳德米拉心里一震，但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塔露拉。
她是领袖，但她不一定正确，尤其是最近她的举动越来越诡异，越来越激进，她真的一度怀疑她的意图是否发生了变化。
如果她不再带领感染者前进，她是否还是整合运动的领袖呢？她用什么理由依旧站在首领的位置上？就凭她是德拉克？
“你不谈谈霜星和爱国者吗？”伊莉雅拍了拍柳德米拉的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来得到的情报。但你都这么问了，你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去和这两位交涉吧？”柳德米拉看向伊莉雅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怜悯。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已经和整合运动联合了吗？”伊莉雅看起来很轻松。
“说得轻巧。连塔露拉都是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才成功结盟的，你们说得太简单了。”
“爱国者的确古板，但在霜星的影响下已经不再完全如过去那般顽固不化，你本身也证明了我们联合的可能性，为什么我们不能于游击队握手？”
“先不说其他的，即使你们成功了。黑白道通吃，你们后续又准备怎么办？继续吸纳其他感染者组织一直向世人演这场大戏？世上多得是聪明人，不会连续走进同一个陷阱。”
“感染者真的联合起来了的话，还需要继续苟延残喘吗？”伊莉雅眼里放出了微光，映着初升的晨光“他们迫害感染者的原因是利益，他们迫害感染者的方式是孤立，他们欺凌感染者的底气是独立的社会意识形态。这些，感染者现在没有，但不代表会一直没有。”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柳德米拉嘴角抽了抽“你在表演现场跳槽吗？”
“我只是在表示。我们，罗德岛和整合运动，最终很可能是同路人，我们并不一定要如现在这样被有意识得引导至针锋相对的局面。”伊莉雅向弑君者伸出一只手“合作与共存的道路，是存在的。”
“…即使仇恨已然根深蒂固？”弑君者缓缓伸出手，但并没有立刻下决定。
“虽然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我得申明。”伊莉雅主动握住了柳德米拉的手“如果部分感染者的情感伤害可以带来全体感染者的未来，那么这些牺牲在整体看来大概率是可以接受的。”
“你不敢下定论。”柳德米拉紧盯着伊莉雅红宝石般的双瞳，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懦弱和欺骗。
但她失败了。
“因为我不会用任何借口剥夺他人复仇的权利，但届时如果他们已经有了复仇的立场，也能证明感染者已经在这片大地上站稳脚根，我当然愿意为这些发言担责。”伊莉雅澄澈的眼睛中是几乎凝固的意志“我本就一无所有，并不在乎失去一切。”
“…一无所有？”一边的博士疑惑的出声，柳德米拉倒是经验老道地沉默，默不作声。
“好了，不提了，至少，我们似乎是达成共识了。”伊莉雅轻笑出声，笑容明媚却毫不做作。
“…行吧，我也不嘴硬了。”柳德米拉收回手“我以个人身份成为你们的合作者，尽全力提供给罗德岛一切帮助，前提是你们在非必要情况下不得对我们整合运动的人造成严重伤亡，而且还得满足我个人的一些要求。”
“这些权限，刀客特还是有的，尽管和他提，反正看他也挺想把你转到同事这一栏的。”伊莉雅朝博士努了努嘴。
“行吧，那么…”柳德米拉拧开着手里的瓶装水，走到刚刚存在感一直很薄弱的博士面前，露出一个富含侵略性的笑容“我们好好聊聊吧，恶灵？”
“不不不，我建议你还是和我们的管事来洽谈合作的细节条约…”刀客特转头看向伊莉雅…刚刚还在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伊莉雅你坑我！”某博的惨嚎响彻初晓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