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顺风，同样的路程要比来时快多了。是的，郭义戈现在驾驶着伊利亚•穆罗梅茨飞向皋兰。
载着来自新疆的贵重货物。
贵重货物不多，只有一个木箱。相比来时的百分之六十五——即保证航程前提下的满载，根本不值一提。新疆能生产的东西不多，而且大部分价值不高，不值得用飞机来运。不过，作为边疆地区，抗生素等一些不能自给自足的必需品仍然要大量运输。所以虽然雇佣郭义戈的目的是为了将高价值货物运出新疆，但任务却更多地是将货物运进新疆。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吗？
一阵恶寒驱使郭义戈向后看。
侧后方的皑皑白雪中，通体漆黑的飞机非常显眼。那飞机不是沿公路航线飞来的，而是……从祁连山深处杀来。
没有飞行员会傻到飞向无垠的祁连山：没有作为标识的公路和终年不消融的刺眼白雪会让飞行员失去方向，而且随意两山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风口，将飞机像拍苍蝇一样拍在山上。那架黑色的飞机根本不可能是迷途知返的飞行员。
黑色飞机似乎不顾忌尾流的问题，直勾勾地向郭义戈的伊利亚·穆罗梅茨飞过来。
“果然啊，好的传言都实现不了，不好的传言倒都是真的！”
他之所以如此骂，是因为那架飞机已经追了上来，现在正在和伊利亚·穆罗梅茨并排飞行，而且已经靠近到足够看清细节了。
这是一架英国索普维斯公司生产的骆驼式战斗机。
郭义戈有听说过，骆驼式战斗机是一种挑飞机师的飞机，只有被骆驼式选中的人才有资格驾驶它。此种飞机非常灵活——马力强劲的“克莱勒”九缸发动机和两挺凶残的维克斯重机枪全部紧凑地安装在机头，不但没有让飞机变得笨重，反而使重心前移，使其拥有了更高的盘旋性能。但同时，这种过于强调灵活性的设计也让飞机容错率极低，操纵时稍有不熟练就会顷刻间机毁人亡，很多尝试挑战骆驼式战斗机的新手飞机师都殒命于此。
眼前的这架骆驼式战斗机通体漆黑，机翼和后机身上喷涂着的白底盾型机徽上画着已经化为白骨的飞马。飞行员座位后面的蒙皮似乎不太一样，那里似乎被改造成了储物仓的开口，战利品想必就存放在那里吧。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架轻型货运机，用较为笨重但是设计之初就考虑到载人运货的双座型就可以了，不必要花大力气改造单座战机，特别是“骆驼”这种极端的类型。如此设计，只是为了能追击并掠夺吧。
黑色战机的飞机师戴着纯白色的头盔护目镜，上半身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不过不太像飞行服。飞机师可能是女性，因为似乎有一条短短的马尾伸了出来。
郭义戈强装镇定稳住高度 ，没有急着机动规避，以免让人家看出心虚。
不过黑色战机可不管那么多，张开减速板减速到郭义戈的后面，紧接着就是一阵嗵嗵嗵的机枪扫射。
“没有打中，也不过如此么。”
“刚才的是警告射击！前面的飞行员听着，保持高度和速度，不要耍花样！”后面的战斗机飞行员可能是带了一个喇叭，冷冽清澈的女中音清晰地传到“密封”的轰炸机驾驶舱里。
“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有什么花样！”郭义戈低声骂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不玩死你！”
他向后望了望，骆驼战机加速飞到轰炸机上方，飞机师把储物仓盖打开后停顿了几秒。
随时可能突发险情的长空磨炼出郭义戈极强的分析和处理问题能力。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家伙停顿的几秒是把操纵杆卡住了，她要跳到我的飞机上！”
果然，她从飞机上纵身跃下，敞怀的纯白及膝大衣在湍流中飘荡着，身体右侧后方挂着一把雕花的哥萨克马刀。
“她没有降落伞！”郭义戈吼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四十五度横滚。伊利亚·穆罗梅茨虽然是粗犷的俄国人设计制造的，但是做这种机动也是相当危险，很可能拉断机翼骨架或者双翼拉线。不过，技艺精湛的郭义戈十分了解飞机，知道这种动作还勉强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只需要一个闪躲，这个没有背降落伞的女马匪肯定会扑空，然后摔下千米高空，摔得粉身碎骨。
天空中的女飞机师冷冷一笑，苗条的身子凌空一甩，及膝大衣两边各伸出一根铝合金甩棍，**衣角内侧的预留位置中，把大衣连同马刀一起撑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滑翔翼。紧接着她调整方向，化高度为速度，向郭义戈俯冲而来。
“完了完了，失算了！”
女飞机师抓住伊罗亚·穆罗梅茨的驾驶舱外沿，一脚踹开活动侧窗跳了进来。她拔出剑，架在仍然在调整飞机姿态的郭义戈的脖子上：“我让你别耍花样，难道你活的不耐烦了吗！”
郭义戈用余光看见，她大衣内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左轮手枪。枪的威慑力更强，但她不拿枪，想必是怕开枪打坏飞机的内部设施，导致爆炸吧。那么……
恶寒再次涌上来。
拿刀，不会是要动真格吧……
“女侠……这飞机上真没啥值钱的货物，只有几十块块加油用的洋元，您看看能不能赏光收下……”郭义戈一边控制着飞机，一边与她交谈以争取时间想办法。
“不可能！没啥值钱东西，用伊利亚穆罗梅茨？”她用刀刃在郭义戈脖子上蹭了蹭，鲜红的血珠一滴滴地渗出来“没关系……你不说，我可以自己找！”
她一只手拿起刀离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做手刀状蓄力准备向相似的部位砍去。郭义戈趁着此机会再次来了一个四十五度右横滚，紧接着在趁女飞机师重心不稳摔倒之时抽出藏在座位下面的西洋指挥刀劈向她，那是皋兰总督送给他的。女飞机师躺在地上，双手持握厚重的哥萨克马刀挡下了攻击，反倒是指挥刀的刃口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
“哼。不过如此吗？”
“当然不是，女侠大人！”郭义戈一个健步窜回驾驶座，拉动沉重的方向舵，又是一个四十五度右横滚“摔的舒服吗？另外，我叫郭义戈，义戈是鹰的意思。”
郭义戈再次举刀向女飞机师挥砍，吼道：
“只有鹰，才能统治苍穹！马匪，就该乖乖骑着毛驴在地上跑！”
“抱歉，我不骑毛驴……”女飞机师仅靠腹肌就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我，骑飞马！”
躲开了郭义戈的全力一击，她紧接着弓下身，用刀背一扫，郭义戈应声而倒。
小腿骨遭到重击的郭义戈疼的直吸冷气，再也无法反击。女飞机师将马刀入鞘，脱下黑色皮手套，用纤细修长的右手拉起郭义戈的手握住道：
“初次见面，恕有些失礼，如有冒犯万分抱歉。本人生而无名，人送外号‘黑马骑士’。”
黑马骑士身高约莫一米七四左右，在女生里算是相当高挑的身材了。完美流畅的身材比例被白色风衣、黑色修身牛仔裤和中筒马丁靴包裹，就连双手和头部也有黑色皮手套和飞行护目镜遮盖。唯一露出的，就是风镜下半张带着飒爽英气的瓜子脸。那唯一的颜色——一抹深红，向着郭义戈热爱的苍穹轻蔑地挑起。
她左手做手刀状劈向郭义戈的脖子。
“唔！”
“别害怕，三分钟后你就能恢复了，休息一下吧。”
无法动弹的郭义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黑马骑士走进货舱，搬出了那个装有贵重货物的箱子，然后驾驶着伊利亚·穆罗梅茨飞到黑色战机上方。她打开窗户，把货物扔进货舱中。
“那么，郭先生，我们有缘再见。”
她再次纵身跃下，精准地落入骆驼式战斗机的座舱中，顺便锁止了储物舱盖。她围着伊利亚·穆罗梅茨轰炸机表演了一个带有威胁意味的滚筒飞，随后掉头加大马力扬长而去。
郭义戈刚一恢复知觉，马上忍着腿上和后颈处的剧痛奔向驾驶座，稳住轰炸机。此时，向后方飞去的黑马骑士已经化为了视野中的一个黑点，肯定是追不上了。
郭义戈恶狠狠地攥紧拳头，又缓缓放开，已经到达嘴边的辱骂也变成了一声长叹：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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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皋兰总督叹了一口气“飞马座的传言到底还是被证实了啊……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你以后要加十二分的小心，千万不能让此种事情再次发生。”
“呃……”郭义戈难为情地开口。虽然他不能控制马匪的行动，但过于轻敌这个问题而言他是绝对有责任的“那好消息呢……”
总督的脸上露出与沧桑面容不符的恶作剧般的表情：“屯垦将军已经用电报通知我了，那个箱子里，装的是新疆特产的……”
郭义戈睁大了眼睛。
“装的是新疆特产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最纯净的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