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骑士的另一面

作者:席科长 更新时间:2021/9/5 21:01:57 字数:3301

“他们……”她侧过头,脸颊的泪珠折射出熊熊的篝火“……对,是我的农奴……”

一战不是正义的战争,沙俄不是正义的卫士。

是胜是败,是谁都一样,得利的永远是贵族。所谓的为国捐躯,也只不过是糊弄人民去死的鬼话。

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寻找失散的父母了。她仍然在寻找,但到底在寻找什么,就连一直陪着她的郭义戈也不知道。

“也许,是和平吧……”郭义戈如是想到。

忽然,身边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那些人、那些景、那些事都变得模糊起来,连同她那秀美的面孔。碎片随风而去,郭义戈的喉咙开始火辣辣地干渴,身上灌铅似的沉。许久,他才支开眼皮。

沙尘暴已经停了,副驾驶座椅上是……她。

郭义戈擦了擦眼角的泪,他不知道这泪是因为沙尘还是刚才那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是谁呢?

他摇醒了柳德米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是很重要的。柳德米拉揉揉眼睛,努力回想起昏迷前的记忆。侦查、突袭、返航、沙暴、迫降。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沙漠的夕阳真美,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赌一把,再一次。”

柳德米拉一边翻着背包,一边道:“说应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话说,吃的和水不多了,尽量少运动。”

“不。赌一把,走回去。”

“什么?”柳德米拉手里的罐头乓的一声掉在地上“这可是沙漠呀!”

“别怕。”郭义戈望向窗外。夕阳已经落下,皎洁的月光为起伏的沙丘镀上了一层波光粼粼,仿佛真的海边一样。

“你看我前两次豪赌。相比于相信玉龙喀什守军的战斗力,我选择用我们的力量真正痛击敌军;相比与祈祷沙尘暴不把迫降的飞机掩埋,我选择马力全开冲进沙尘暴。相比与外界因素,我更喜欢把赌注押到我能抓在手上的选项。没有人会来救在沙漠中失踪的飞行员的,只会徒劳无功,因为流沙会掩盖一切,包括生命的痕迹。”

柳德米拉知道郭义戈说的没错。她听被俘的德国飞行员提起过,确实有很多飞行员在北非的沙漠中失踪。而且失踪就等于死亡,不会派出任何救援。

咽下一小口水润润嗓子,他接着道:“进入沙尘暴前你用六分仪定位,地图显示这里离库尔勒大概两百多公里。咱们昼伏夜出,几天就能走出沙漠了。”

“走吧…………。”

两人背上装有食物和水的帆布背包,一深一浅地向库尔勒的方向走去。伊利亚·穆罗梅茨静静地躺在那里,机身上的碎石英矿反射着月光。可当白天到来时,他们发现低估了沙漠的严酷,也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好热……”柳德米拉蜷成一团,和郭义戈一起挤在背包小小的阴影下。第一晚行进速度还可以,但是二人到了白天却因酷暑和强光和生物钟的影响而根本不能入睡。不能睡觉补充体力,第二晚的行进速度就大大下降。进度一拖再拖,食物和水却仍然照常消耗着。不出意外的话,二人只能葬身于此。

“哈哈……呃咳……”郭义戈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止不住地咳嗽。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狠狠自嘲了一把“真可惜啊……最后一局把前两局赢得那点全输回去了。”

柳德米拉虚弱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曾经纤细的玉手现在也因缺水而爆皮。

“确实。可是,第一次第二次就赌输了的话,这句台词你也没机会说啊……哈哈……呃咳……呃咳呃咳!!!”

“别……别说话了!”郭义戈拿出坑坑洼洼的水壶,拧开盖子,把最后一口水让给了身边的柳德米拉“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柳德米拉苦涩地笑了笑,把壶盖拧上递了回去,道:“我……还能……撑……谁……撑不住……谁喝……咳……”

“我给你讲……我做的梦……”看着柳德米拉痛苦的模样,郭义戈心如刀绞。他想起了梦里她留给自己的纸条——

别怕,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柳德米拉·博日格德·别罗戈尔斯基

“你在梦里鼓励我……说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战斗……最后我们胜利了,世界……世界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歧视……”

“那……真好……”柳德米拉用尽力气,握住郭义戈的手。那只握过步骑枪的手本应该充满力量,现在却如同秋分后的野草一样轻轻搭在郭义戈手上。

“我们一起去了海边……不是你们俄国的海……是……中国的南海……我们在……在海南岛的……沙滩上……”

郭义戈住了口。他看见,那从地平线上缓缓推进而来的墙,是沙尘暴。

又一场沙尘暴。

他不顾酷暑翻身站起,张开双臂护住身后再次陷入昏迷的柳德米拉。

郭义戈闭上了眼睛。最后保护她一次吧……

……

…………

………………

等等,沙尘暴之中似乎出现了什么杂音?

飞机?

一架战斗机冲出沙墙,身后拖着一串烟。飞机师居然如此大胆,敢与沙尘暴来一场死亡的赛跑!

那是一架通体漆黑的单引擎战机,能跑赢沙尘暴说明其拥有很高的推重比。

随着飞机的靠近,机身上面的徽章开始变得清晰——机翼和后机身上喷涂着的白底盾型机徽上画着已经化为白骨的飞马。等等,那是……

黑马骑士!

是飞马座的王牌机师——黑马骑士!

郭义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好啊……好啊!这,就是命运吧……”

“我郭义戈,今天与你黑马骑士决一死战!这是我同为骑士的尊严!”他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只得对着飞机摆出格斗架势。即使结局已经注定,但郭义戈仍然强忍喉咙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向天空中吼去。飞机师都是空中骑士。这份宣战书,就是作为骑士的尊严。

然而,黑马骑士并未扫射地面。那架漆黑的骆驼战机在空中盘旋着降低高度,最后在一处较平坦的沙地降落。骆驼式飞机很轻,因此起落架并未陷进沙地之中。

黑马骑士翻身跃下飞机,纯白色的大衣在风中飘荡着。她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拿着两个球型物。

“是手榴弹……吗?”

是两个水壶。

“攻击落难的对手,不是骑士的作风。”冷冽的女中音传来,飞行镜下露出的半张冷艳的脸现在仍然毫无波澜“你们两个,喝点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不用说那客套话了。”

郭义戈本想怀疑,可接过水壶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被本能接管了。水被一饮而尽。另一边,黑马骑士把水喂进脱水昏迷的柳德米拉嘴里。柳德米拉醒来后,黑马骑士马上把水壶递到她手上,催促道:“快点喝!要赶在沙尘暴到来之前起飞!”

喝完后,一袭白衣的黑马骑士搀扶着身着黑衣的柳德米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前面向飞机走去。郭义戈则跟在后面。

“老毛子,委屈一下你,和我在驾驶座挤一挤。我不喜欢男人贴着我的身体,隔着衣服也不行。”紧接着,她把后储物柜打开“这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不少被我绑票的人都坐过。至少不会掉下去的,快点进来。”

“要起飞了,我开飞机比较猛,见谅。”

黑马骑士把推杆推到底,飞机像思乡的天使一样以近乎垂直爬升起飞。别说柳德米拉,就连曾经驾驶过战斗机的郭义戈都得咬牙坚持。

“老毛子,抱紧我!姓郭的你也抓紧了,掉下去我不负责!”

飞机爬升的很高,紧接着就是猛地俯冲提速,终于在沙尘暴到达前加速到足以抵抗沙尘暴力量的速度。黑马骑士驾驶着骆驼战机径直飞入沙墙之中,呼呼的风声和沙粒打在风景上的噼啪声几乎阻断了谈话。

“骆驼飞,——推重比还算将就吧——至少比你那大破车——强多了——坐三个人——还能机动——”

“话说——你的机徽怎么办——!!!”

“有一个——类似于升降晾衣杆——的滑轮组——可以用——画着正常标志的小块蒙皮挡住——”

“你——不怕我——告发吗——”

“怕的话——你现在——会在这里吗——”

“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侦查的——从库尔勒到那个地方——只有这么飞最近——看见你俩——顺便救一下——”

……

飞机抵达库尔勒时,沙尘暴已经散去。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沙漠上,映出黄金般的质感。而库尔勒机场,就是镶嵌在黄金王冠上的一颗珍珠。

战机在跑道上缓缓降落,二人一阵呕吐,可吐出来的只有水而已,很快便渗入跑道的沙地中。黑马骑士挥手唤来加油车,一边加油一边爽朗地笑着道:

“好好养精蓄锐,下次可就不会救你俩了。对决的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俩也不会手下留情的!”郭义戈也笑着握住她的手,虽然隔着黑马骑士的皮手套。

“话说骑士小姐,你叫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骆驼战机已经加满油,她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加油车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

“至于名字,下次再告诉你们也不迟,留点悬念好了!”

………………………………

柳德米拉嘟着嘴抱怨道:“嘛。咱们付出了这么多,援军及时抵达玉龙喀什,马匪被成功击退……还不是停飞了。”

“嗐,本来只有一架飞机,现在没有了,不停飞的话我开什么!”郭义戈撸下一整串红柳肉串,随便嚼了两下就咽进肚里“总督那边不是说了吗,只要把飞机找回来,佣金照发。我记得你在地图上标出迫降的位置了。”

“呃……那张地图……好像在沙漠里丢了……”

“……”

可怕的沉默。

许久,郭义戈才说到:“没事。往车尔臣矿区就那个方向,咋走也走到了。反正玉龙喀什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复产,咱们就算复飞了也是空跑啊。”

“刚才你咋不说话?吓死我了!我以为咱们就要失业了!”

“我只是噎住了……不过找到飞机前,咱俩可得悠着点花钱呐。”

“哼!”

……

库尔勒街头的烤肉摊前,回荡着二人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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