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的眼神中，也写满了讥讽。
林夕依旧站在那里，不急也不躁，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夕越是这样，讥讽的声音便越多，笑声也越大。
这些耻笑的声音，就算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无比刺耳的，更别提还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剑仙。
很多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是大剑仙，被这样耻笑，不大发雷霆是不可能的。
但林夕没有，林夕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
他依旧是一脸茫然，盯着横梁一眼不发。
杨丰羽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见林夕还没有念诗的样子，就准备再过去捣乱。
然而也就在这时，林夕的嘴唇动了。
“咳咳。”林夕清咳了两声。
人们本来观察到林夕嘴唇动了，还纷纷期待的闭上嘴仔细聆听。
听到林夕的清咳声都是先愣了愣，然后便又是哄堂大笑，杨丰羽更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在搞什么名堂啊。”少年在台下嘀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本来坚定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要不……还是去帮他一把吧？
她不想让那个林夕再被这般讥讽嘲笑，不想让林夕再这般丢人了。
然而就在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林夕却突然又开口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任谁都没有想到，大剑仙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始念诗。
就在前一刻，他们都还以为大剑仙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杨丰羽突然停住了笑声，惊讶的望着林夕。
他没有想到林夕能作出诗来，而且还这般有模有样。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律严法师也很是惊讶，不过比起杨丰羽他要稳重许多，他只是望着林夕，一言不发。
本准备阻止这一场闹剧的少年有些惊喜，她望着林夕，等待着林夕继续念下去。
人们开始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
“只会这两句吧。”
“从哪里看来的。”
“一般般啊……”
他们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虽然他们自己也觉得大剑仙做的好像不错，但当然不能现在承认，之前自己还在嘲讽，现在承认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舞台上，林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忧郁。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短短两句，将抑郁忧愁的心情抒发出来，简练而又传神。
众人的眼神，也随着诗作的念出而变了。
这其中，有惊讶，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期待。
是的，本来对于他们来说最不抱有期待的大剑仙，现在成为了他们最期待的人。
林夕移开了视线，眼神变得迷离。
无名的风吹来，将林夕束起的长发吹起。
此情此景，恍若仙人一般脱俗。
林夕的嘴，又继续念着：“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漫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与前两句低沉的气氛不同，这两句又恍若神游千载之上,希望与失望，抑郁与追求，变换交替，一种纷繁复杂的心静展示在人们面前。
“好诗，好诗。”人们还在暗自惊叹的时候，李津率先鼓起掌来。
他望着林夕，苍老的脸上满是惊喜与欣慰。
林夕的诗作，完全不俗与之前的官人，甚至说是第一也不为过。
能够在人们都不看好自己的情况下，顶住压力，作出如此精秀的诗篇，这让李津很是满意。
在以前，他也对修行之人有偏见，认为修行人不过是一介莽夫，但有了林夕今日，他这些偏见也该消除了。
杨丰羽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不解与失落。
他没有想到，林夕竟然真的能作出诗来，而且还作的如此之好。
他扪心自问，自己作的诗和林夕所作的能放在一起比吗？杨丰羽甚至觉得自己的诗拿出来都感觉丢人。
在一分钟前，他还开心的合不拢嘴，如此短的时间内，他的心情就有了如此大的落差。
他心里很是不好受。
律严法师眉头紧紧皱着，就算是想忍住，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望着前方恍若仙人的林夕，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计的林夕。
不仅是如此，自己反而被林夕算计到了，这次羞辱他不成，反而给他做了嫁衣，今日一过林夕的名声必然大噪，一想到这里，他就气的几乎要晕过去。
台下的少年望着林夕，笑得很开心。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老实。”
少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算是白做了那么多思想斗争，白白担心他了。
那些原本冷嘲热讽的贵人们，也一下子换了副面孔，他们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看到没有连掌院院士都夸大剑仙了，掌院院士听了这么多首诗，就只夸了大剑仙的，谁是第一还不明白吗？”
“我早就说过嘛，大剑仙是什么人？他既然要比，肯定就是有把握的。”
“就是就是，你们还说大剑仙自不量力，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我看今日过后，大剑仙不知能叫大剑仙，还能叫做大诗仙了。”
贵人们本没有一人支持林夕，但这一下子，好像人人都是诸葛亮，人人都早看出了林夕的手段，嘲讽起别人来也毫不含糊。
但这些话，终究是夸奖，所以流入林夕耳中，林夕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过，林夕没有打算就此结束。
他还要，继续。
然后，林夕的眼神便突然变得凌厉，变得坚毅，如果不是林夕面容稚嫩清秀，人们真的会以为，林夕就是那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林夕的语调，也变得高亢激昂，振聋发聩。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下子，境界顿开，激昂乐观的心情，全然传递出来。
人们仿佛能够看见，那个永不言弃的大剑仙，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坚毅的挺过一个个春秋冬夏，纵使时光流逝，沧海桑田，他也从不后悔，从不放弃。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林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的文学，是够雅俗共赏的，林夕的诗，便是作到了这一点。
诗篇已然念完，但人们还沉浸在诗篇之中，回味无穷。
于是，长久的寂静。
一直到李津站起身来鼓掌，人们才反应过来，跟着鼓掌。
于是掌声铺天盖地如潮水般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