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作为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我,死了。
我曾经说过,“死亡”对我来说,意味着不能再听莫扎特。
但真正体验了死亡后,我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
没有温度,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由内而外都要冻结一般的寒冷。
就像是骨头变成了铁做的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血管仿佛流动着水银一样的感觉。
我的意识脱离了身体,脱离了大脑,在这个世界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在我四处游荡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许多其他的意识。他们和我不同,很快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冥冥之中,我听到有声音在引诱着自己。
“来这里吧……这里……”
恐怕接受那个声音的邀请的话,就会消失吧。
但是——
“我要留在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我选择遵从自己的执念。
渐渐地,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混乱。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
那是一个弃婴,虽然被孤儿院接纳了,但他的意识已经消散了。
于是,我接管了他的身体——为了那一丝莫名的执念。
借由这个身体,我获得了新生。
我从小就很笨,三岁多还不会讲话,直到十岁,才勉强能流利地说话。
至于学习,我的成绩单上基本都是不合格。因为说不好话的缘故,在学校里也没人理我,我只能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不停地默默流泪。
无限膨胀的自卑感,让我渐渐把心封闭起来。
后来,我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收养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爱上了莫扎特的音乐,从此立志成为一名音乐家。
正当我在人生的路上渐行渐远时,那条路却突然断了。
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以母亲的去世为契机,父亲的心死了。
从不沾烟酒的他,变得嗜酒如命,每每喝醉,都要对我拳打脚踢一番。
我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心中的绝望也日益膨胀。
今天,我下定决心了。
我要跟他做个了断。
“咚咚咚”
手指轻轻叩门,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颤抖起来。
真是难看,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
等待了数十秒,门内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他又酗酒了吗?
我加大敲门的力度。
“咚!咚!咚!”
声音在狭小的楼道间回响,我听到门的对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锁转动的声音,门打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就是我的父亲。
“啊……该死……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脸上还残留着醉意,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能站稳,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一滴接一滴掉在脏乱的石砖地板上。
尽管下定了决心,我的性格还是一成不变,总是如此懦弱。
“啧,哭哭啼啼、哭哭啼啼,你这样还算个男人?没事就快点消失好吧?我不想见到你。”
“我……”
“我什么我?没带酒来就不要想进门,你明白的吧?”
连十八岁都没满的我,上哪去找到那种东西?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把满是泪痕的脸与父亲那张令人畏惧的脸相对。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管男人的反应如何,我转身径直冲下楼梯。
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是我的父亲了。我要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还有藏在背后的乐谱夹。
就靠这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