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目紧盯着那几根琴弦,握着琴弓的右手却总觉得别扭。
即使懂得架琴的姿势,也不知道该怎么演奏,真是奇怪。
我茫然地皱起眉头,想干脆就这样放弃算了。可一抬头,看到迦尔德期盼的目光,又有些不甘心。
“米拉,怎么了?”
站在一边的妈妈发现我神色有异,连忙开口问道。
“唔……感觉……好奇怪啊,这样拿好别扭。”
“那是自然。这固然是一般正规的架法,但不适合你。”
“诶?”
“啊!这样啊!”
迦尔德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
好像就剩我一个搞不懂了。
什么嘛,果然我是最笨的吗?
“米拉,你先放手。”
我乖乖地把手松开,妈妈半蹲着接住琴托,然后侧过身来,把它架在我另一边的锁骨附近。迦尔德见状,也配合地向旁边走一步,再次抬起琴头。
“要做、什么?”
我还是没搞懂妈妈和迦尔德的意思,只能像个洋娃娃似地任他们摆布。
随后,妈妈轻轻从我手中接过琴弓。
“方向啊,方向。米拉是左撇子吧?”
啊,对啊。
我是左撇子啊……在第一次用勺子吃饭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竟然没发现?我感觉脸蛋羞得像火烧一样,恨不得埋头钻到桌子下面去。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这是正常现象啦,绝不是因为米拉很笨哦?”
迦尔德似乎打算安慰我,不过他的说话方式跟伤口上撒盐没什么两样。
“呜呜。”
我有些不开心地撅起嘴,用左手握住琴弓。
“怎么样?”
两人期待地盯着我看,可我已经没有闲心去注意他们了。
左手握上琴弓的一刹那,心里就有什么东西,不断地涌出来。
好熟悉……
从未听过的旋律在脑海中浮现,就好像它本就刻在我灵魂的最深处一样。
首先,调音。
按照顺序,同时拉响两根弦,根据音调来判断如何微调,就这样重复数次。
名为‘弓弦琴’的乐器,实际上和我朦胧记忆中的那种乐器,在构造上并无太大差别。
调音还未结束,我就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演奏之中。
这一次,没有他人与自己协奏,仅有自己一人独奏。
我的左手不受逻辑控制地拉起琴弓,右手五指在指板上有节奏地跳跃。抑扬顿挫的旋律从琴弦上剥离出来,在房间中悠长地回荡着。
我陶醉地闭上眼睛,我是奏者,同时也是听众。
这熟悉的曲调,就是再听几百遍、几千遍,我都不会感到腻味。
自然地换弓已然升华成了本能,连弓、分弓、顿弓、跳弓、泛音、拨奏……全都不在话下。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在渐轻的间奏中,我似乎听到两位听众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个人’谱出的曲,总有一种奇妙的魅力,令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突然,我毫无征兆地松开双手。
无休止向前奔腾着的旋律,在这个节点突兀地中断了。
为什么?为什么停下了?
我试着重新握紧手,可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不仅是手指,全身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脱力了。
仔细想想,以我现在的体力,要怎样去完整地演奏一曲?我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啊……
我感觉全身无力,双腿软绵绵的,眼看就要后仰倒下。
“米拉!”
迦尔德见状,急忙放下琴头,猛地伸手揽住我的腰,才堪堪稳住我纤弱的身躯。
琴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会这样……要是我早点发现……!”
妈妈自顾自地呢喃着,字里行间携带着浓烈的悔意。
不是的,都是我自己不好……
我想安慰妈妈,可现在全身脱力,连嘴唇都难以挪动。我只能任由妈妈挽住我的后背和小腿,将我轻柔地横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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