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讲真的,我可从不觉得自己如何如何肮脏,”墨枭半躺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将一大口橙汁灌进嘴里,“比我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活的时间没我长,做的恶却比我多得多。”又一口,她将玻璃杯里剩余的橘味汽水全部喝下后打了一个并不大声的嗝,有一部分随着嘴角流了出来“那么说的话,我是橙汁,那更多数人就都是浓缩橙汁。”玻璃杯里仅剩的几滴橙汁随着她手上的晃动在杯底打着转。
“是是是,”知羽快步走过来拿了杯子“你应该感谢阿云昨晚临时去出了任务现在在休息,不然她会告诉你她是‘超级浓缩果汁’”
无人看到的此时,云行冥躺在自己房间内的席梦思上,双眼无力的半闭着——她现在甚至无力将眼睛闭上。尽管体表的外伤昨晚回到家时知羽就已经治愈了,也为她用魔力回复了相当的体力,但她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听觉,视觉,触觉,连自己活着都感觉不到——这是她身上的诅咒。(当然,主要原因是她过于依赖使用魔力来完成任务)更不会知道知羽过一会便会来看一眼以确保她没有问题。
“——再来一杯,还是不喝了?”
“不要了。”
知羽拿着杯子去了厨房,墨枭凝视着她的背影,她的思绪并不在那白色罩裙下隐约透露出几乎拥有完美线条的胴体,而只是盯着知羽似乎永远不会乱的——在阳光照射下便会反射出如同金银丝线般美丽色彩的头发,她总是喜欢思考为什么知乎的头发是金银渐变色的,那明显精心打理过,略显凌乱却不能掩盖她魅力的罗马卷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
那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有浅金色的头发,烛光下就仿佛天使。
她坐起身,沙发旁的地板上摆着一个箱子,是知羽早晨去报社取来的。她拆开箱子,里面是无数个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地址的读者来信。
“读者的信怎么会是报社发来的呢………”
“就离谱了,你留的来信地址就是报社的,”知羽略幽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当时还说着什么这叫艺术家风格,在出大货之前瞒着所有人改了地址,昨天编辑说再不拿走就给你全烧了,我一大早就去报社给你拿回来了。”
沙发旁的茶几摆着一小串盛在水晶碗里的葡萄,刚洗过的葡萄还带着水珠,盛夏的葡萄明显是不会有这样好的长势的,明显是某人精心挑选了新鲜的葡萄,细心洗过后再挑掉了不好的。
“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我可并非你的母亲——房间里有脏衣服吗?我一会去把衣服洗干净,我不愿意把自己的魔力浪费看一眼脏衣服在这种小事上——尤其是你的房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她并不很希望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墨枭像是猫咪一般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道:“房间里没了,但是……”她脱下身上穿的丝绸睡裙,“这件昨天晚上半夜起床想喝咖啡写稿子的时候咖啡弄上面了,麻烦你啦。”说着,她毫不客气的把那件衣服扔在了知羽的头上。
“讲真的,枭,首先,半夜起床不要喝咖啡,其次,我并不认为穿着一件暴露度这么高的裙子瞎转悠值得骄傲,以及哪怕这里是你家而你比较放得开也请麻烦你不要在家里 总 是 裸 奔(╯‵□′)╯︵┻━┻”知羽扬起手轻轻理了理被弄乱的发丝,声音带着怒气的加重了最后一句。,硬生生把墨枭“只是换衣服。”的狡辩吓了回去。
“知羽妈妈~”
“唉,”墨枭的头上出现一个小型法阵,从里面掉出来一套已经搭配好的衣服,正好砸在墨枭的脑袋上,“你总是给人惹麻烦(¬_¬)”知羽的手指晃了一下,法阵又如同来时一样消失。
“好耶!( ´▽`)”墨枭似是完全不在意脑袋被砸或知羽的责备,迅速的穿好衣服。
正当她打开箱子想要看看信的时候,传真机并不阅读空气的响了,知羽把衣服搭在沙发背上去接通,不久后便走回来了
“墨枭,晚上有任务。”
“啧,知道了。话说公司最近怎么回事,整天让人连轴转。”
“不久前新的圣女上位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新的圣女……啊,之前咱们去过的那次加冕礼对吧?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愧是管理者rose(玫瑰)啊,啊不,事实上应该正是因为她那副样子才能被皇冠选中成为玫瑰。”
“是啊,据我所知历代玫瑰都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最起码也是有一股子傲气。只可惜,他们被‘皇冠’选中后,就失去名字了。这么久以来,好像只有silver——抱歉,我不该提起的。”
墨枭凝重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换成平时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用力伸了一下腰,顺势又躺倒在沙发上。“已经无所谓了,知羽。我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的谈起师傅了,毕竟也过了……大概有四十多年了。我甚至快要能跟别人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的第一个任务是杀死了自己的师傅了。”
墨枭想起那天,是一个夜晚,她和师傅大吵一架后离开了那片花海,加入bloom的第一个任务。
当时的科技还没那么发达,尽管街道上的霓虹能依稀照亮到楼顶,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两个追逐着的蓝色身影在城市上空飞快闪过,逃跑的人像是被绝望击溃,不久后就被追逐者赶上。
墨枭被silver抓住了手腕,回过身来想要脱离,但却愣住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知道,真的,都知道。
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她将杀死的这个人是她的师傅。
眼前闪了一下,依稀看到了那片紫色的蒲公英海。
她似乎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过师父,但又比她自己想象中的了解的多。
她无论是攻击时的方式,说话时的语调,甚至是外形都有师傅的影子。
silver的指甲狠狠掐入她的手腕,墨枭吃痛,虚汗直冒,汗液从光洁的额头顺着脸庞滑下去,顺下垂的手臂直流到伤口处,她能感觉到伤口发烫,是生涩的疼。
silver重重的用匕首在墨枭的手臂上划过,“silver vio……师父。”尽管她知道没用,但还想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想要师父回来。
在这之前,前任rose也知道silver会因为魔力使用过量而造成巨大的副作用,但偏偏silver被皇冠选中了。
兴许是过于疼痛,墨枭反而感不到疼痛,只感到胳膊上的热流涌过。
作为bloom(盛开)组织与自然精灵之间的灰子(混血),她无法合适的操纵自己的魔力,她的魔力无法完全像纯血那样溶于血液,在胸口处长出了一块魔力石,而她的身边自从她成为violet(紫罗兰)后,总会浮空飘着几块小小的,有着紫罗兰的形状和颜色的魔力石。
师父从来不舍得让自己受伤,训练那么多年以来,她一次血都没见过。
silver的两个母亲,分别是bloom的gypsophila(满天星)和效忠于bloom的精灵forget me not(勿忘我)。而现在一个被锁于bloom的牢笼,另一个早已逃亡。
在此刻,她无法如魔力使用过度而失去理智暴走的silver一样攻击,她做不到对师父下手。
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墨枭死后的灵魂遇到了正在一片紫色蒲公英海里练剑的silver并拜她为师,也是在那段时间认识了知羽她们,还意外的接受了“世界树”的实验。如果没有silver,她早就魂飞魄散了,更不可能像这样真正的活一次。(详情将于之后的墨枭个人章中透露。)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墨枭很快泣不成声。如果她没有一意孤行要离开师父,在最后一节上利用让师父的弱点受伤而强行出师,师父就不会被迫带伤做任务,不会需要边自愈边战斗,不会过度使用魔力,不会暴走。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别哭啊,我的孩子,”是silver第一次见到她时说过的,silver的手轻轻抚摸上墨枭的脸,身上还带着鲜花盛开时的味道,“看着那么可爱的脸,你一哭,我也想哭了。”silver还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温暖笑容,silver虽然长相清冷,但笑起来就仿佛和煦的阳光。只是现在那笑容因为魔力接近枯竭而深深的无力。
“杀了我,孩子。我知道我失去控制后做了多么令人厌恶的事情。而你,枭,这才是我为你上的最后一节课。你知道的,最后一课的老师,总是要牺牲的,这样学生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啊。”silver几乎是趴在墨枭身上说到,她的声音太小了,还夹杂着气声,墨枭用尽全力才能听明白。她比墨枭还要高一些,头伏在墨枭的颈窝,之前silver无论陪着墨枭联系到多晚都要认真洗干净头发,坐在花海里直到完全干了才去睡觉,她本来是多么爱惜自己的头发啊!而现在,那干枯的分叉的发丝上沾着血污,脏污。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次做学生,而我也是因为你这个学生,才第一次成为了老师。”silver轻轻摸摸墨枭的背。“不要怕,我已经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哪怕这是因为我失控了……我们比人类要更加强大,本该保护人类的。”墨枭感到——先是脸颊,接下来是唇瓣冰凉,干燥的触感。口腔里充满的血腥气息似乎在绑架墨枭已经崩溃的神经。
“枭,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