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慕容轻寒走后。近日里唯一的喜报是知羽的弟弟醒来了,但也仅限于此。他的眼神空洞,就好像什么也无法进入他的双眼。他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躺在那个晒不到阳光的客房里,就连那个客房也是随便腾出来的,对于墨枭这个大的可以用城堡来形容的房子而言几乎不会被发现。
而知羽这是一门心思扑在上面,连那次云行冥临时赶去给bloom做任务,又一次因为对魔力的操控不够准确而被魔力爆炸弄得一身伤的时候,知羽也只是简单的包扎并上药后就不再过问。
而当某次墨枭站在那个房间门前,想要说些什么前,知羽含着警告的眼神已经递了过来,但不久又回到了平时那样柔和而悲悯的状态。最后,她只是摸着墨枭的头,纤细还泛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把墨枭脸侧的发丝收到她耳后:“墨枭,你长大一点,懂事一点好吗?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但轻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已经很累了……”就像是她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在墨枭刚刚死去不久的那时候,一个年幼且迷茫的灵体,静静的站在silver的身后。那时的知羽也是这样俯下身,轻柔的抚摸着畏畏缩缩的她柔软的发丝
“不要怕,我会帮你的,哪怕献祭自身。”当时还年幼的墨枭并不懂的这是什么意思,亦没有注意到知羽与silver相视一笑时眼中的苦涩,只知道一位叫“靘”的【在位神】保留住了她的灵体,从此她可以和silver短暂的生活在一起,还多了一个名叫“小白”的朋友。之后也是知羽帮忙连接她与,促成了她与世界树的交易,能让她永生存活在这世间,直到世界树枯萎的那一天。
知羽好像从来没有让谁为自己牺牲过,相反,她总在无理由甚至无下限的为别人牺牲,好像是要填补内心的什么空缺一样。而这一切在最近都有了答案——那份失去至亲的痛苦与被亲人背叛的恨意驱使着她去找寻新的“至亲之人”,无论将要付出什么。而她如母亲般的柔和爱意正好掩饰了这她的一切自私想法,只是让她成为了温柔乡般的存在。
“你再懂点事好吗?就当是我求你……”知羽已经不再掩饰声音间的疲惫与轻微的沙哑,墨枭眼前看着与她同样悬挂在崩塌边缘的女人,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她开始表现的顺从,会按时回家和知羽一起吃饭,和云行冥一起打新出的游戏游戏——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她的笑容确确实实的消失了,尽管原先那样总是充斥着开心的小太阳形象本身也是虚假,但她现在是确确实实的麻木,只像是提线木偶般渡过每一天。
“角色的成长总要伴随着这样的剧痛吗?所谓‘一夜成长’……”她把平整的信件揉烂,和那些写着咒骂的“读者来信”一并烧掉,她原本写下故事也只是为了“匿名自传”,那些用自己任务的经历改编成的故事最初也受到好评,她也希望能被人们喜欢,却往往因“不够写实”“过于夸张”而事与愿违……但常人眼中虚幻的一切的确都是她的真实。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终于找到倾泻口般蜂拥而出,让她再一次崩溃。她嚎啕大哭,身体几乎全部陷在单人沙发里,任由身体失去控制。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一遍遍的自我催眠,想象着一切都还好的样子,她仅仅第二次有这样的感受,她脑海中想着春日的落樱下那依然苍白却难以掩饰兴奋的脸颊,想着那二人十指紧扣时胸膛的躁动,想着那纤细少女穿着白纱向自己一步步走来……原来这一切,自己的一切情感都可以被看作是幼稚的、可笑的。自己对爱的渴求,对能够爱上他人的渴求,也不过是笑料一段。
“咚咚咚”墨枭的房门被云行冥敲响,她拉开房门,云行冥就站在那里,但二人却是相顾无言。仅仅不过一月,那样鲜明的“轻松愉快”对这个充斥着灰暗悲伤的家中,似乎也早已成了过去式,以至于墨枭几乎要忘记了自己为何悲伤,或者仅仅是为了悲伤而悲伤。
云行冥身上一身白衣,不知是不是墨枭的错觉,云行冥看上去似乎长大了一些,她的身体似乎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高了一小截,肉嘟嘟的脸颊也稍微失去了几分幼态。
【纯血神族】仅仅在受到了重大挫折后才会加速成长,每次成长的力量都是质的飞跃,所以若是“那人”的离去,这悲伤的环境,还能让一位【纯血神族】成长,那倒也算是有了意义了,她自暴自弃的想,面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苦笑。
“她究竟为什么走了?”云行冥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倔强神情,“究竟”两个字音被她咬的很重很重。她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雪白无瑕的皮肤在这几日作息颠倒下变得有些灰白,这样憔悴的神情是她这个一向被宠爱的孩子从没有露出过的。
“她……”墨枭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说词,她不知道事实还会对云行冥造成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云行冥能否接受这样的情况,她甚至不知道云行冥到底已经猜到了几分。“她只是想走了,她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仅此而已。”墨枭说,她尽量把语调放得更加平缓,但红肿的眼睛又怎么能掩盖住她的所想。
“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她怎么会走呢?她明明说过会和我一直做朋友的!”云行冥突然之间的暴走让墨枭差点没压制住她周身那海蓝色的疯狂魔力,“她不会走的!肯定是有谁伤害过她!我们,我们新买的游戏还没有玩呢,之前还有几个游戏没有达到全成就……她不会走的,她不会走的……”越到后面她的声音就愈发微小,还带上了哭腔。重复的话语被她反反复复的在唇齿间呢喃着,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再抬头时,她的眼圈也红红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把脚下的地毯染成深色。
墨枭情绪的缺口也还没有补上,看见云行冥哭,只感觉胸中流淌的烦闷又深厚了几分,但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床边上,胳膊放在腿上把自己的脑袋撑起来,默默闷着气。
“……你走吧,咱们现在没什么好聊的了。”墨枭下了逐客令,把云行冥从屋子里赶了出去,云行冥离开前深深看了墨枭一样,那样的目光让墨枭几乎感到害怕。
而此刻,知羽双眼半合不合的半卧在墨轻羽房间的沙发上,软床上的少年外貌已经和他们孩提时代分别的时候区别很大了,酒红色的头发丝长长的,披散下来依然垂到了腰间。整个人纤细瘦弱的不像话,压根看不出丝毫少年人该有的活力,连软乎乎的床垫都几乎难以压的凹下去。他的皮肤苍白的呈现出一种近乎干枯的状态,连纤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投下的那片阴影也显得分外脆弱,鼻梁上那颗星星形状的小痣到时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只是静静的待在那里,和少年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她如何日思夜想的人啊,但他此刻也依然听不到她心中的呼唤,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不曾睁开眼,更不曾再唤她一声姐姐。
当她在sin和靘之间不断周转的时候,打磨着与所有人关系的时候,她被靘折磨的身上不剩下一片完好皮肤的时候,她被过去的记忆压迫的难以呼吸的时候,皆是想着他的样子,想象着他的笑脸,他叫自己“姐姐”的样子勉强度日,如今他们虽然重逢,但却无法交流,仅仅是使她的悲伤更升上一级罢了。
轻寒走了,在没有回来;轻羽来了,也没有“回来”。
如今她已几天几夜没合上眼,她本不愿为这些自己无法改变之事而悲伤,但当这些种种压在身上,却难以抵抗。想到那盲目的神,她的怒火也难以抵挡,若是自己的能力没有被封印,或者是自己当初至少有能力带着轻羽走,哪怕依然是“虚与委蛇”又有何关系,哪怕是一辈子流浪又有何关系?只要能保护自己这最重要的人……现在,她的双眼发干,连眼泪也流不出来。那所谓“怒火”也渐渐平息,转变为了巨大的自伶自哀。她想要抽支烟,那细长的烟斗已经拿在手上了,转念又不想让那烟气污染自己那最挚爱的亲人,沉寂许久也只是落下轻轻的叹气,调整了一下疲惫不堪的身体,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呢?小东西,我帮过你的事情那么多,不差这一次了~”靘的充满诱惑力的话语还在她的耳畔盘旋,只是她在即将点头之际,又猛然想起自己这副模样,根本不配与弟弟重逢,至少……她不希望她的亲人在久别重逢后,一醒来便知道自己在做这种事情。
为了如此自私的借口,为了自己的所谓“脸面”就可以宁愿守着微弱的可能性等待他苏醒吗?若是他人,她或许也会劝对方吧,但到了自己这里,她确实难以让自己最重要的人看到自己那样的丑态。
思绪压着她沉眠之际,这家中,乃至世间的一切全都被床上的人尽数捕捉,墨轻羽眼睫的微微颤抖,好像在做着一个相当精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