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吗?
齐铭自问,得到的结论是,当然悲伤。
原本一个美好的国家,在经历了那场事故后,四分五裂,朝堂不稳。
年幼的女帝在摄政王的辅佐下登基,四面受敌,潮廷之上处处受制,周边国家虎视眈眈。
那时候,回想起来,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若是阿融和阿莲那日没有微服私访,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齐铭不由地沉浸在了哀伤之中。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女帝开口道:“你退下吧,这件事朕自会考虑。”
“是,陛下。”齐铭向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人疾步而入,与齐铭擦肩而过,他走近后,直接就跪下了——
“陛下,听闻陛下与宋相是要南下宣州,臣认为不可啊。”
齐铭一听到“南下宣州”这几个字,他的脚步顿住了。
明明知道后宫不能议政,但他还是迈不开步子,无法做到没有听到的假象。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他们两人冰冷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揪得慌。
虽然他并不爱阿融,但是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阿融喜欢上了郁家的公子郁莲,而他,则是为了齐家的利益进了后宫。
他们之间的感情笃深,除了身份,前女帝将所有的尊重都给了他。
这一份情谊,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可是,那一场袭击,让他们阴阳相隔。
齐铭此刻感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再让清涟涉险,哪怕不是险境,他也不愿意让她去冒这个险。
“你这是做什么?”女帝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官员。
“陛下,南下宣州实在是危险,陛下不可前去啊。”
“陛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姬清涟还没发威前,齐铭也走上前,跪了下来。
姬清涟看到去而复返的齐铭也跑回来掺和一脚时,气的眼皮一跳。
她眼神凛冽,语气严厉道:“齐太妃,朕不是叫你退下的吗?”
“陛下,你应是知道的,他们可都是因为……”齐铭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什么。
“朕是知道的,朕不是你们眼中的傻子,你们快起来!”姬清涟气的头晕。
他们二人未再言语,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默契十足地跪在地上都不起身。
姬清涟捂着头,显然是被气着了,眉头紧皱着:“父妃,你莫不是也认为朕还是个孩子?”
“陛下,父妃真的不想让你涉险,哪怕是极小的可能。”齐铭道。
“快起身,朕没工夫听你们的。”姬清涟命令道。
二人像是准备长跪不起了,丝毫不让步。
“朕只能告诉你们,这趟宣州行是必去不可了。”
“陛下,宣州危险,这等小事实在不需要陛下亲临,由左相大人一人前去便可,陛下应是极信任这位左相大人的。”
不然也不会这般草率地册封了。
这位谏官对宋左相实在是有些看不惯,但眼下情形,只能搬出左相了。
姬清涟眯了眯眼,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谏官,冷笑道:“怕是王大人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吧。”
女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是他也习惯了。
“陛下,臣是不是这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的。”
陛下怎么想的?自然是极为宠信这位左相。
想到这里,谏官又忍不住腹诽了。
“可朕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难道朕的决策事事都要告诉你吗?”女帝的声音自带一种高位的威严,压迫地谏官不敢出气。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望陛下莫要被人迷惑了。”
姬清涟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你莫不是觉得很懂朕?你看朕,像是容易被人迷惑的样子吗?”
“这……”谏官没办法回了,他总不能回他觉得陛下会被迷惑啊,语言的艺术此刻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陛下,此去危险啊,我身为你的父妃,实在是。”
姬清涟不想在谏官面前谈及家事,她没有理睬齐铭,而是向谏官问道:“王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
谏官见姬清涟去意已决,他此时在这里耗时间也没用,倒不如回去与几位同僚商议商议如何劝阻陛下。
“陛下,臣没有了,臣先告退了。”
谏官走之后,姬清涟才说道:“父妃的意思,清儿都知道,但是清儿有必须去的理由。”
齐铭明白了,可朝堂的事他不能多问。
“陛下,此去,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啊。”
他一直以来,不曾过问过朝堂之事,若不是今日来了这御书房,他怕不是要到清涟离开的那天,才知道他们要南下。
“父妃,为何这么说?”
姬清涟并不了解当年的实情,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母皇和父君微服私访之日,遭遇了刺杀。
她一直不解的是,身为女帝的母皇怎么会轻易被人刺杀,甚至是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父妃,你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母皇怎么会……”说到母皇时,姬清涟的声音哽咽了,看向齐铭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渴求。
之前无论她怎么问,齐铭都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全过程。
他一直都否认自己知道实情,但是姬清涟知道,齐铭定是知道实情的。
只是他不愿意说,不愿意直面那一段记忆。
“父妃,若是你不告诉清儿听的话,清儿南下若是遭遇相同的手法,该如何自救啊。”
终于,在姬清涟说完这句话后,齐铭的心理防线被攻克了。
“当年,当年……”
齐铭内心这一段尘封而又沉痛的记忆不得不被撕裂开,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齐铭的眼神似乎飘向了很远的时空里,而那段记忆初始时,是极为美好的,甫一回忆起来时,还会带了丝甜味。
“当年,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的,对,起码,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美好安宁的,你的母皇,你也该有所耳闻,是一位温柔的明君。”
随着齐铭的讲述,姬清涟记忆中的那抹模糊身影,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母皇与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明媚的脸上却永远是笑着的。
这与她,还是不一样的。
姬清涟鼻子一酸,险些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