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雨宸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从凌夜灵那里得到的怀表。
他已经关了灯，但还没关窗帘，月光透过窗户照得怀表的金属边泛着冰冷的银光。
按一下上方的按钮，怀表的盖子就会打开，想要把它合上就得手动把盖子按下去，这个过程会听见“蹡蹡”的金属摩擦声，看见一步步走动着的指针，对他来说是个很有新鲜感的东西。
顺带一提，郭爱收到了青青准备的围巾，因为她记得之前出门的时候时雨宸没有围巾用所以刻意去买的，不过很可惜并没有送到目标的手里。
而陈思琪得到了小沫送的迷你厨房套装，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按照她的说法是觉得很有趣。
真的不知道该拿迷你厨房来干什么，所以时雨宸还是很感激凌夜灵。听她说这是上电池的表，并不是机械表，需要揭开后盖才能换电池。
也对，机械表那么贵，不是一个需要付房租的打工妹会准备的圣诞礼物。
不过也就是说想要让它持续使用下去的话就得备好电池才行。
这么一想又觉得很麻烦，自从有智能手机之后生活基本上就告别了和电池有关的东西，连闹钟都是充电的，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去便利店买过电池了呢？
而且还是手表用的小型电池，现在想一想竟然是个相当陌生的行为。
放着不用吧。
反正手机更方便，凌夜灵肯定也能理解，她应该不是会为了这种事而生气的类型。
但若是这么做的话感觉它又会被扔进记忆的废墟里生锈蒙尘，就像自己一直以来忘记的那些事情一样。
在猛然回想起来的时候会因为自己将它忽略掉而感到深深的遗憾，真不想再体会到那种心情。
明天逛街的时候顺便去找一找有没有卖这种电池的店吧。
他把怀表放在床头柜上，身体缩进被子里，想到明天是圣诞节，而自己为了完美地度过它制定了计划，心中就有小小的期待。
为了能有精神，今天必须早睡才行。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徜徉了一会儿，预感到睡意快要袭来，却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不知是什么把窗户弄得咯啦格啦响。他本不想理会，却败在了吹进来的冷风手里。
时雨宸无奈坐起来，看见一个大大的白色布袋从窗户塞进房间里。他走下床来到窗户边，伸手把大布袋接进来。布袋虽大，但却很轻，也非常柔软，里面应该塞的是棉花。
等他把布袋放在地上，小沫从外面爬进来。
“好冷啊~”
小沫现在窗户前搓着手臂，马上又转身把窗户关上，时雨宸审视着她身上单薄的衣服。
“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圣诞节怎么能少的了圣诞老人呢。”
不再有冷风吹进来之后，小沫恢复了精神，蹦蹦跳跳地展示着身上的圣诞装。
“这不是凌夜灵的衣服吗？”
“我让她借给我了。”
“她明天还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工作。”
“我会赶在她出门之前还给她的！现在重要的是圣诞老人来给你送礼物了哦。”
“嗯……”
与其说是圣诞老人，其实就和凌夜灵在点心店里一样是圣诞小姐而已嘛。
不想过多地去考虑这个问题，时雨宸打开布袋翻翻找找。果然里面装的都是棉花，再加上袋子很大，不使劲往里面翻一翻的话根本看不见藏在最里面的东西。
当然，前提是有。
“你在找什么？”
“不是要给我礼物吗？”
“诶……”
小沫很遗憾地叹气，捏住时雨宸的脸颊让他看向自己。
“礼物就在这里啊。”
时雨宸不解地歪起头，小沫把他往后推了一点，让他可以更完整地看见自己的模样。
“礼物就是我穿着圣诞装的样子。”
“嗯……嗯？哦~”
理解了，但又没有完全理解的样子。小沫很不满意地插着腰。
“你那是什么反应嘛，难道不应该是’哇，小沫真可爱，竟然特意给我看这么可爱的样子，真是太感动了。‘然后赶快拍一张照片留念，并且还有设置成为手机壁纸才对吗？”
小沫矫揉造作的声音听得时雨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才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而且把认识的人设置成桌面壁纸也太羞耻了。”
但也不能说一点那样的感觉都没有。
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风格，小沫没有神秘的白发，也没有营业式的笑脸，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另外她没穿裤袜，两条腿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即使这样她也还是坚持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看她穿上圣诞装的模样。
心中有一股幸运和愧疚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用话语表达出来就是:
”不过确实算是挺可爱的。”
承认这个事实让人脸颊发热，时雨宸默默地别开视线。
“这才对嘛，诚实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如果不好意思提出合照，我发自拍给你也行。”
“这就不用了。”
话音还没落，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起“叮咚”的一声。时雨宸转过头去看了看，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是小沫的来信。
“你要是真不想要的话删掉也不是不行。”
小沫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两人又不是互相讨厌的关系，刻意删掉照片好像太刻薄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
看来这次也只能像从前一样无奈地接受。
“阿嚏！”小沫抱着手臂瑟瑟发抖“额，好冷好冷。”
她最终选择坐在时雨宸的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
“头一回碰见怕冷的圣诞老人。”
“我又不是真的从传说里出来的！况且圣诞老人那么胖，外套下面肯定还穿了不少，说不定身材就是被衣服堆起来的。而且还有大胡子，脸也不会冷。”
小沫把两根手指放在嘴巴上方，在虚假的胡子下面噘着嘴。
“所以，理由呢？”
“给你送礼物啊。”
“刚才已经交换过礼物了，我现在没有更多的给你。”
“很狡猾啊，选择大家一起交换礼物的方式。”
小沫的语气瞬间冰冷下来，能让时雨宸感觉到她确实对这种方式有意见。
“是么？我还以为是个好主意。”
“能节省成本，还免去了给大家送的礼物可能会有差异这样的烦恼，确实看起来不错，但是却让人无法满足。”
“可是也没人反对。”
“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凭自己的私心去否认这个提议就暴露出很多东西，其实我本来也觉得这么过一次圣诞节也挺不错的，不过呢。”她的语气又明朗起来“看到了从前你送给我的礼物，就突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度过属于我们两个的圣诞节了。”
“因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再是从前只有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了。”
这是在初中时发生的变化，在和青青成为朋友之后大大小小的节日就多了一个可以玩的人。而现在住在公寓里的人这么多，也无法忽视她们的存在只过两个人的节日。
今年也是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自己没从小沫那里收到圣诞礼物。
……
原来是这样吗！
刚才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瞬间时雨宸的心情便低落下去，随即又恍然大悟。
每一个圣诞节都收到彼此的礼物，即使是有青青加入之后也没改变的惯例，却在今年被自己给破坏了。
本以为想了一个让大家能和睦相处的办法，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从这份和睦中感到些许遗憾。
而小沫就是为了填补这份遗憾才出现在这里。
难道自己错了吗？
“我觉得大家一起交换礼物也不能算是错误吧。”时雨宸抓住最后一丝倔强“毕竟住在一起的人能够好好相处对彼此都好。”
“我没有说你错哦。”小沫用被子裹紧自己“我只是想过一个完整的圣诞节。”
完整的……
对啊。
小沫的一席话把内心深处的想法挖掘了出来，缺失了对方的礼物就感觉缺了些什么，因为这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延续下来的生活方式。
虽然小沫现在就在这里，用不知该算什么的礼物提醒了自己这个事实，但从需要她提醒才能意识到这一点来说，时雨宸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失。
小沫躲在被子里，紧紧地抓住过去的尾巴。她似乎把被子当成了防御，可以把自己和怀念的那些东西保护起来，但又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稍不留神就会彻底消失。
时雨宸涌现出想要把她和她执着的一切保留下来的想法。
“背地里偷偷地送礼物才会让人觉得狡猾。不过就这样待一会儿吧。”
小沫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猫咪。
“只能待一会哦，明天你还要早早地把衣服还给凌夜灵。”
“嗯嗯。”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我找到了之前想看的电影。”
“一部电影得两个小时吧。”
“现在还早啦。”
比想象中的一会儿长不少，但时雨宸还是坐到小沫身旁，电影的开场图标出现在屏幕上时，时雨宸想起了小沫准备的另一个礼物。
“说话，那个迷你厨房原本也是准备送给我的？”
“可惜啊，命运的线没牵得那么紧。”
“我要那东西干嘛。”
“咱们以前也做过很多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事。”
“好像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