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宸把装着炮仗的盒子放在亭子外的空地上，他之前把这东西藏在小卖部的折叠床下，刚才回去让奶奶帮忙拿出来。
毕竟，要是真的把“再来一瓶”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小沫的话她就会吵闹个没完了。
炮仗是时雨宸从小沫那里得到的灵感，前几天她在公寓里放炮的经历让时雨宸找回了一些童年的感觉。过去的几年里他因为很懒惰而没怎么放炮，现在他想再体验一下童心。
虽然炮仗是放了就没的东西，不像其他礼物一样可以保存下来，不过小沫送的硬币即使保存下来也感觉没什么作用，时雨宸又不会去玩催眠的游戏。所以没关系吧，重要的是让两人留有一段有趣的回忆。
盒子里的炮仗有很多种类，除了一刮就炸掉的那种之外，还有扔出去就会炸掉的摔炮，点燃之后会嘶嘶地冒火星的小烟花，和放在地上会像陀螺一样转起来的烟火。看到如此丰富的种类和五彩缤纷的包装小沫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哇，你居然买了这么多种。”
“我想着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玩过烟花了，这次就尽兴地玩一玩。”
因为料想到要在小区里面放，所以他并没有买威力很大的炮仗，大多数都是只会发亮的玩意儿。
小沫拿起一盒摔炮，抓起一把噼里啪啦地扔在时雨宸脚下。
“喂！”虽然做了被吓的准备，但时雨宸还是匆忙缩了一下脚“你还是这么爱吓唬人。”
“摔炮不就是这么玩的么？”
“一下扔这么多的话马上就会没了。”
“一个一个地扔也只会普通地把它们消耗掉而已，要在在有限的条件下获得更多的乐趣。”
“恩......说的倒是有道理。”
她好像总是想榨干玩具的每一点价值，不过这次时雨宸赞同她的意见，也抓起几颗摔炮扔在她脚下。
小沫尖叫着跳起来，一边发出惊讶的笑声一边跑开，两人用毫无威胁的摔炮进行边逃边打的攻防战，耳边接连响起劈啪作响的声音，很快摔炮就没有了。
然后他们开始放烟火，两人蹲在凉亭的角落里，靠围栏和座椅抵御寒风，一人手里拿着一根，两团小小的花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照亮了他们的脸和双脚之间的一片区域。
花火虽小，却比普通的火苗更加耀眼，把小沫的脸照成温暖的黄色。
有了它们的存在，将这片区域与周围被夜色笼罩的世界区分开。不远处便是被月光照亮的水泥地，对比下来显得冷清凄凉。
把手靠近火光，还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来的淡淡热量，偶尔会有火星飞溅到手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烫。
小沫就在这片火光中保持着享受乐趣的微笑。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只有两人分享着这份光芒的原因，虽然没有靠在一起，时雨宸却感觉自己与小沫无限地接近。
他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不是想要触碰对方的欲望，而是身处于同一个世界中，理解了对方的快乐，不约而同地露出相同的微笑，在这一刻是心灵上的互相接近。
像这种类似于普通约会一般的过程，时雨宸也非常的喜欢。
约会。
没错。
就是约会。
擅自地这么认为了，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么想道，花火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一些。
决定了在表白之前不做过分亲密的行为，但心中的情感是不受控制的。而仅仅是单方面地认为两人在约会就会产生仿佛要飘上天空的感觉，这就是飘飘欲仙的状态，是暗恋的滋味。
有点羞耻，也有点自私。
但就是无法压抑这份心情。
于是越来越期待将心情坦白出去的那一天。如果不仅仅是暗恋，而是两人互相依恋，那又会变成一幅怎样的情景，会拥有到怎样美妙的感受。
这时的时雨宸怀揣着无限的期待，向渐渐熄灭的花火许下不切实际的愿望。
要是情人节早一点到来就好了。
*****
叮铃。
兜里响起简短的手机铃声，时雨宸和小沫都把手机拿出来，发现凌夜灵在公寓的大家建的通讯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简单的“新年快乐”字样，配上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拿在手里的手工艺品，用草编的，一张长着犄角和獠牙的脸，像是年画里会出现的东西，看起来有些诡异，不过时雨宸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动物。
叮铃，叮铃。
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凌夜灵开了个头，群里的人纷纷冒出来聊天。
郭爱:新年快乐！那是年兽吗？
凌夜灵:没错，真不愧是当班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真了不起。
陈思琪:新年快乐！毕竟是除夕夜，青面獠牙的怪物立刻就能想到是年兽呢。
青青:@凌夜灵，真正厉害的人是你才对。光用草就能编出这么逼真的样子，真的不考虑去开个手工店吗？
青青:新年快乐！（抱歉，应该先说这一句的）
凌夜灵:非常感谢你的夸奖！不过逼真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找了很多资料结果发现它们贴出的年兽形象都不一样，所以就靠自己的想象了。
青青:只要足够吓人就很逼真啦。
“她真的是个天生的手工艺人吧。”看着几人的聊天，小沫感叹道“如果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信仰说不定能成为艺术家呢。”
“但她这种优秀的手工能力正是因为奇怪的信仰培养起来的，不以追求神秘为前提的话大概也不会发现这个特长吧。”
时雨宸说着。明明有着很优秀的特长却完全没有好好地利用它的自觉，想要普通地去称赞凌夜灵，心里的感觉却又相当复杂。
正当时雨宸准备把自己的新年快乐发出去的时候，凌夜灵又发了一张新的照片，上面是刚才的手工艺品——年兽的脸被火给烧得焦黑的画面，旁边还有一根正在燃烧的烟花。
凌夜灵:用烟花的火花给烧掉了。
青青:诶诶诶诶！！！！！！为什么要烧掉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青青的震惊，接下来却是很平静的答复。
凌夜灵:因为是年兽啊，它可是会来伤害人们的怪物，除夕夜放炮的意义就是把它赶走，让危险远离人类，所以不能留下来。
陈思琪:虽然传说是这么说的，但是觉得好可惜。T_T
青青:它只是一个工艺品而已啊，又不是真的怪兽，而且编的过程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吧？
凌夜灵:重要的是它代表的寓意。赶走年兽同样有着消除灾难，祈求未来的一年里能好事连连的意义。所以不是本体也没关系，大家要是看见了像是年兽的东西也不用手下留情，多放点炮把它驱除掉吧！
小沫:新年快乐！其实我和小雨正在放烟花。
小沫找到了个绝佳的机会加入对话，立刻就引起了激烈的反应。
青青:刻意说出来是在炫耀吗！
时雨宸:新年快乐！小沫的爸妈来串门，我们因为不喜欢酒味就一起出来玩了。
时雨宸补上了一张小烟花最后时刻的照片，它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点火星。
青青:已经烧完了啊，我也好想一起放烟花啊。
小沫:小雨买了一大箱呢，我们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哟，不过很可惜啊，你们没办法从家里跑到这里来呢。╮(‵▽′)╭
青青:可恶！(ﾉ｀⊿´)ﾉ
已经可以感觉到青青满溢出屏幕的不满了，对于家住得远而且父母之间没有亲属和朋友关系的人来说，完全找不到大年三十还跑到对方家来玩的理由。青青站在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无法行动的立场，感觉再刺激下去的话她甚至会直接从屏幕里面跑出来。
郭爱:时雨宸还要在家里住上很多天吧，这几天我和家人要到处去走亲戚，等过了大年初三之后一起出来玩怎么样？
时雨宸:没问题，很多店铺都会趁着过节期间做活动，街上一定会非常热闹的。
大年初一到初三这三天街上大概没什么人，因为很多商店都会因为老板和员工回家过年而处于关门状态，等到初四以后店铺就会陆续地开起来。即使没有住在公寓，时雨宸也并不想和大家断了联系。
“啊，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小沫好像突然灵光乍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烟花放在地上，并且在群聊里开启视频聊天模式，所有人几乎都在一秒之内接入。
“你在那边得意些什么啊！”
青青不满的咆哮声瞬间爆发出来。不仅仅是看见她的文字，而是直接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小沫笑得更加开心。
“你看你看，我们已经放了这么多炮了哦。”
她把摔炮的盒子和烟花的铁签都通过摄像头展示出去，她越是得意青青就越是生气，两人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拌嘴。
时雨宸决定暂时不去理会她们，看了看其他人的画面，发现凌夜灵的背景比自己的还要黑，而她本人躲在阴影中，与其他人的画面相比简直就像是在播放恐怖电影一样。
“凌夜灵也是在屋子外面吗？你那里好黑。”
“嗯，因为刚才在玩狩猎年兽的游戏。”
凌夜灵的声音有些嘈杂，也许是因为在乡下信号不怎么好的原因，让她那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狩猎年兽？不是驱赶吗？”
“一开始是那么打算的，不过村里的孩子们看见我在用草编年兽的样子，就吵着要玩狩猎的游戏，之后大家就分别把它们藏在某处，找到的人会用烟花把它们烧掉。”
“这么说做了不止一个？”
青青放下和小沫的争执，更加震惊地加入到和凌夜灵的谈话中来，她好像非常地关心年兽们的遭遇。
“加在一起有五个，刚才我找到的是第二个，现在那些孩子们还在找。啊，好像又找到一个。”
凌夜灵抬起头往左前方看了一眼，仔细听听，确实从她那里传来小孩子的吵闹的声音。
“竟然五个全都要烧掉，熊孩子真可恶。”
“这是为了来年的幸福，一点点付出不算什么啦，仪式感可是非常重要的。”
凌夜灵完全不在意地说，对她而言仪式背后的意义就是比工艺品本身重要得多，但在旁人眼里就相当地可惜了。
短短几分钟里青青的情绪高高低低地起伏着，倒是也挺有意思。
就在青青改变了在意的对象时，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闯进了郭爱的屏幕里。
“充电宝！它也在。”
“嗯，它在我家里待得很好，爸妈都很喜欢它。来，和公寓的大伙打个招呼。”
郭爱不知把手机架在什么东西上面，让手机可以一直拍到她的上半身，接着把狗子抱到桌子上，大家纷纷开始逗弄“充电宝”。狗子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却没看见人，一边便四下寻找，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们在那里，快看。”
郭爱指向手机的位置，“充电宝”总算是发现了大伙的存在，兴冲冲地向手机跳过来。它的脑袋突然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像个巨大的怪兽一样张开嘴。
接着画面一抖，手机的画面变成天花板，屏幕上出现一层层水迹，另一边传来郭爱的叫声。
“糟糕，杯子倒了，妈妈，快拿纸给我！”
*****
“那我要点火了，大家都能看见吗？”
小沫蹲在烟花旁，手里拿着打火机向大伙进行最后一次确认，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她点燃烟花的引线，匆匆跑到时雨宸身边。
火花在引线上呲呲地响着，钻进烟花的外包装里，下一刻，如喷泉一般的花火从盒子里喷发出来，它的光芒将凉亭照得通明。
屏幕后面的各位一起发出惊叹声，感觉到了从这里传达过去的快乐。
与此同时。
咻~
嘭！
天空传来几声爆炸声，更大更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将那片天空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明亮。
“哇，比我们的烟花要大得多诶。”
小沫的表情非常地向往。
“我这里也能看得见！”
青青把手机调成后置摄像头拍摄模式，让大家从她那里可以看见远处的烟花。
“真好啊，我就只能从屏幕里面看了。”
“明明还没到12点，不知道是谁放的呢。”
“要是我们也能放这么大的烟花就好了。”
“小区里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干的。”
不过，虽然不是自己放的烟花，却能站在一起欣赏这片绚丽的场景，非常感谢某个不知道在何处放烟花的陌生人。
烟花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炸开，声音盖过了大伙的谈笑声，后来渐渐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被染上各种色彩的天空。
在不断变换着颜色的光芒里，入学以来的种种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略过。
搬了新家，发生了很多事，遇见了新的朋友，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并做了决心和计划。最后，尽管大家不在身边，但是却用不同的方式看着同一片景色。
这就是今年结束的方式。
然后，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