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咔啦。”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股热气朝我们袭来,随着门缓缓关闭,热气就瞬间被冷气吞噬,关门打狗一样。
走进咖啡馆的是一位成熟女性,高跟鞋的声音响彻整个便利店大小的咖啡馆,香气逼近;我抬头一看,发现她正向我们走来,与我对视时,露出一脸厌恶:
“呃!南宫茜…你在啊……”
“怎么,就这么不愿看见我?”
“没错。”
我苦笑着,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唉?真尚姐你认识南宫顾问吗?”冬开口说。
“什么!南宫顾问!她让你们这么叫她的!”
真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个,坐到了张队旁边,放下单肩包。
“对,真搜查官。”
真尚的嘴张大到能咬住一个苹果。
“你们被南宫茜给骗了!她只是证人之一罢了。”
我猛地敲了下桌子,让男生们的视线回到我脸上。
“喂!我本来就是顾问好吧!我给警局提供了那么多重要信息!没有我的话你们会知道那幅画吗!”
…
三人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就知道。”张队的话令我忍不住放声大叫:
“别你就知道啊!你不是叫了我很多次顾问了吗!”
“真的吗…南宫顾…南宫证人。”
“别改口啊~!冬!”
“你知道警局里的大家为什么都叫你顾问吗,因为你既是科长的女儿又是小孩子,大家逗你玩呢。”
“我不是小孩子!”我再次敲了下桌,脸涨的发烫。
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但其实心底里多少知道,毕竟自己不是真的警队人员,除了玩笑,又有谁会叫我顾问呢?
明明很骄傲的宣布自己是小孩子,结果现在却直截了当的拒认它,真对不起我身上的校服。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刚从外地被调回来接手此事,我都没有在警局久留,所以不清楚南宫她是否是顾问。”
张队正拼命解释着自己的失误,却还是逃不了真尚的冷嘲热讽:
“张队也会失误呢…没看到南宫茜穿着校服吗?”
“我以为是变装。”
“哈!谁会变装到祖国的花朵身上啊!”
我低着头,脸热得发抖,简直羞死了!
“那你呢冬,你不是搜查官吗,而且是本地的;你怎么也不知道南宫茜的真实身份呢?”
“唉!我…我,我呃……”
冬支支吾吾的说话,没有个所以然;反倒是我,已经到了忍受不了的地步,就猛地站起身,杵在原地。
“呀,【热水壶】烧开啦。”
真尚显然是在说我,我瞪了一眼她,发现她正一脸愉悦的望着我;这让我感到一丝畏惧,至此,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垮,又因害怕而变青。
“呀,怎么有咖啡呀,而且满满的。”
真尚夺走了桌上的咖啡,将杯握把面向她自己。
“你…就是来…笑话我的吧。”我携着颤音说,对眼前的女人感到十分恐惧。
她喝了一口咖啡,随后说:
“当然不是,我是被张队叫过来帮忙抓怪盗的。”
…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认为事情要迎来转机。
“对了!我们不是要为抓怪盗而想对策吗!先讨论讨论吧!毕竟我是过来人,所以我有个计划…”
“南宫茜…”
我即将滔滔不绝的演讲被张队打断。
“唉?”
“…如果你不是警队顾问的话,那我想请你离开。”
“唉!”
“因为你并不是专业的,没有受过训练,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比较好。”
“你只是普通平民,要是受伤了的话,我们很难向警局和你的父母交代。”
…
就好像所有事都被否认了一样,我突然失去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再是人群的一部分,身处其中的我显得格格不入,上一秒还是和蔼可亲的大家,也许下一秒就要赶我出去了。
“没错。”真尚的话在我耳边环绕,像蚊子的嗡嗡声。
“现在可不是证明自己的时候,赶紧回家吧。”
我低下头,掩盖自己扭曲的表情,那是集恐惧、悲伤、和怒火为一体的表情,还有一抹泪花。
“冬,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唉!我,呃…”
“我要出去。”
“什么?南宫…”
“我要出去!!!”
我的怒吼声响彻天际,过后便是持久的寂静。
冬赶忙起身,给我让了条路。
我即刻冲了出去,“咔啦”一声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半路还撞到了什么,膝盖痛得厉害。
但都阻止不了我逃离这是非之地。
…
“才不是…要证明自己。”
我并不是想要证明自己,只是想过多的了解过去罢了。
在我看到我寄来的那封信时,我就明白了:过去的自己是多么拼命的跟怪盗作对!我对怪盗或许是热爱,也有可能是憎恨…因为我忘了,所以我必须弄清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怪盗!
其实我说了个谎:我并不只是失忆了24小时…而是…失去了整整十七年的记忆;我就像初生的婴儿,只不过我的出生年龄是十七岁。
而怪盗,则是我在陌生世界中,唯一的目标,也是唯一的信仰。
我不想失去他了,也不想再失忆了!
我在长廊上狂奔,长条的泪水被抛到脑后。
我都知道的:我总是孤军奋战,直到最后一刻也是如此;清点手机里的通讯录就能知道,失忆前后的自己是多么孤独,多么无助。
而不想重蹈覆辙的我,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睁开双眼,在路人的注视下缓缓停下脚步。
“一定要说服他们。”
让步也罢、笑话也罢、被人捉弄也罢,我果然还是…想要活在团体之中!还是想要跟大家一起找到怪盗啊!
我猛地转身,往咖啡馆的方向奔去。
…
“咔啦。”我又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耳红面赤、全身发热、我仿佛在做梦;站到三人的桌前,双手合十,低着头郑重的说:
“求求你们!让我留在队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台词全都说不出口,只是一昧地低着头,望着瓷砖地板不知所措。
…
最先开口的,是真尚:
“我讨厌你,南宫茜…”
“…因此,就算你受伤,我也无所谓。”
“唉?”我抬起头与她对视,心中有小小的期待。
可她却不再看着我,而是看着手里的咖啡。
“我记得,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对吧。”
“唉?…嗯。”
“那么,就请你对外宣称,自己要报考警校吧。”
…
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唉?等我当上警察,怪盗不是早跑了吗。”
“你怎么这么蠢啊南宫茜。”
“唉?”
“我是让你跟警局的人说:自己的理想是上警校,因此想在空闲时间到警局里体验生活;这样的话,警局的人就会给你一个临时职位供你【学习】啦。”
“什么…职位。”
“辅警。”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可以做到吧,冬?”
“唉!哦…可以吧。”
“什么职位的辅警?”张队挥手提问。
“技术型辅警吧,就说是帮忙修电脑的,然后跟着我们就行了。”
“那得要一些批文呢。”
“我知道,我会去弄的。”
…
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从未想赶我走一样。
他们正全力地解决我的问题,一时间,身体逐渐放松,心情舒畅,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感激。
“呃!呃!”我不断地抽泣,咬牙切齿。
却还是哭了出来,泪水长流。
可我很高兴,想要欢呼雀跃,亦或是,拥抱自己的恩人:
“谢谢你!真尚【妈妈】!!!”
我凑了上去,将脸埋进她的胸膛里摩擦,以示感恩。
“喂!谁是你妈妈!还有别把泪水鼻涕口水全抹到我身上啊!”
我双膝跪地,紧紧搂着真尚的腰不愿放开。
她使劲把我的脸推开,然后用食指瞪我:
“你再蹭上来,我就不帮你了。”
我只好愣在原地,然后嚎啕大哭: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唉~可真是丢人呢。”
“真是丢人呢!呜啊啊啊啊啊啊!”我带着哭腔复述真尚的话,然后继续大哭。
能跟大家一起捉怪盗的话,丢不丢人都无所谓了。
我用手使劲擦拭着眼泪,应接不暇。
“啊哈哈,那接下来呢。”冬开口说。
随之到来的,是属于我的第二份惊喜:
“接下来,就请南宫茜说出你的计划吧。”
“唉!……啊!好!!!”
5
“首先,我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为什么我会寄这封信?从我失忆,到它的降临,我都想知道原因。”
“后来我想了想,也许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我在失忆之前,一定做了很多的事来让自己追忆;但似乎只有【寄信】这一方式成功了。”
“我不可能只写了关于被偷物品的名称和作者,我一定还写了其它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手段。”
“只不过…它们都失败了。”
…
“你就不能承认失忆前的自己没有做好精细打算吗?”真尚说完,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入嘴中。
我无奈的看着她,却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她正在帮我搞着我辅警身份的问题。
“我一定做了其它的事情,像是把那幅画画下来藏在家里啊,把那幅画的历史记到电脑里等等…我反正是做了很多事。”
我平静的解释,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不耐烦。
“好好,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针对失忆前自己的计划,所改进的新计划!也是这次面对怪盗所要展开的计划!”
张队和冬都一脸严肃的盯着我,只有真尚在玩弄着勺子和咖啡杯…那明明是我的咖啡,虽然加了糖还是喝不下去。
我把被她拿来垫咖啡的信扯了出来,放到桌子中间,指着它说:
“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寄信!”
“根据我的推断:之所以信中的内容得以保留,是因为它具有不确定性…”
三人到此都没有反应,我那哭肿了的眼睛因此无处安放,没办法,只好对着那封信说:
“…我认为怪盗是集中处理记忆的,他们只是把理所应当的存在抹除掉罢了,比如说:有多少人看过那幅画、那幅画的信息在哪个网站上有、哪本书里有记载那幅画的历史…
“ …怪盗只是把这些信息集中,然后【碰!】的一下给弄消失了,仅此而已。”
“但是信!并不是理所应当的存在!怪盗不知道信里面有什么,也不会想到信里有什么!”
“所以他无法对信出手,是这个意思吗?”张队问。
“是因为怪盗无法察觉到信里的东西。”
“所以,我们要开始寄信,把所有关于这次怪盗要偷的东西:那颗石头的信息寄出去,寄给未来的自己,每个人都要寄。”
我理所应当的安排任务给众人,大家并没有对此反感,这让我松了口气。
“只有寄信这一手段吗?”冬开口问。
“没错,而且这一手段将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只有一种方法的话,那还算是计划吗?”
“确实看上去如此,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毕竟现在的我们只知道寄信这一手段有用,而且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让我们再试其它手段了…”
“…而且,我还不止寄这一封信哦,这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二步:我还要再寄一封信,这封信没有内容,只有物品。”
“那就是…钻石,我要把那颗钻石给塞进信里寄出去。”
“什么!”真尚猛的拍桌站起身,咖啡杯晃荡了两下。
张队在左顾右盼,或许是在看有没有人偷听我们说话,我也跟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且其实,我们的说话声也挺小的;除了真尚的大叫。
“真尚,冷静一点。”张队口头安抚她。
真尚察觉到了我们的顾虑,便缓缓坐下,思索了一阵后,小声问道:
“一个简单的问题:就算那颗钻石不值钱,你也应该知道你赔不起它吧,如果弄丢了怎么办。”
“那寄信的时候就要准确填好收件人信息啦~”
“是这个问题吗!”真尚又有点大声,她看向张队说:
“张队,你确定要同意这个计划?”
对此,张队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要拿走那颗钻石的话,那也得要【宝石公馆】的人同意才行啊。”
真尚一脸恍然大悟的看向我,期待我的回答。
而要作答的我也很期待他们的反应:
“那就不用操心啦,我已经取得【宝石公馆】主人的授权啦,他说可以把钻石【借】给我玩哦。”
三人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属于意料之中,我随即解释道:
“【宝石公馆】的主人是一位住在附近的老爷爷,他虽然知道钻石的价值,但对它还是不太在意…”
“…再加上,我还是唯一免费帮他打扫卫生的人哦,一个友好和善、漂亮可爱、又善于助人的女高中生,任何人都会信任她并把钻石借给她吧。”
我比了个剪刀手,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极其自豪。
“能理解吗?”
“不能。”眼前的二人异口同声。
“啊哈哈。”
只有冬以笑容面对,张队则捂着脑袋很无奈的问:
“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只要处理得好,就不会弄丢啦。”
“你这…不是废话吗。”
张队长叹了一声气:
“你怎么看,真尚?”
“我觉得可以。”真尚说着,还在玩她的咖啡杯跟勺子。
“什么。”不愧是张队,情绪失控的时候也能保持理智,没有喊得大声,只是用虚声问:
“你不是很严肃的吗。”
“我从来都不是很严肃的哦,而且我觉得这个计划也是最好的,毕竟它在之前成功过,不是吗?”
真尚面带笑容的看着我,这也是真尚第一次站在了我这边。
“真尚…妈妈。”
“给我闭嘴!还有我不是你妈!”
张队又问向冬:
“你呢,冬?”
“嗯…我觉得可以,毕竟现在警队还没有把关于信的这件事公诸于世,所以没有人知道信能阻止失忆,包括怪盗…”
“…现在,信是唯一的手段了。”
张队听罢,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看向了我。
“我当然是同意自己的计划啦!”
经过一轮“投票”后,张队很自然的败下阵来,他又叹了口气,现在到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唉…行吧,那就执行这个计划吧。”
“太好啦!”这次,是我失控了,我想要站起身欢
呼,但迎来的却是腿撞到桌子的剧烈疼痛。
“碰!”
“啊!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我抱紧自己的腿,脸贴在桌上流泪。
“活该。”真尚怎么又不站在我这边了。
“所以,这计划还有后续吗?”刚“入伙”的张队提问:
我猛地就恢复了精神,腿再疼也无所谓了。
“当然,还有第三步: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写成日记,然后再寄第三封信,这样就能让未来失忆后的自己更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其实这一步的主要原因在于我,毕竟只有我失去了17年的记忆,虽然这次的记忆只有几个月,但我还是不想失去它,因此,我要把这几个月所发生的所有事都寄进信里。
只要未来的自己能看到过去自己的全部行动,那就不算失忆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明白了,就是写【行动日程档案】是吧,然后寄出去。”
“嗯…对。”
【行动日程档案】是什么?更高级的日记吗?
“那就让计划开始吧。”
“嗯,这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加油吧,大家。”
“讲完计划后,就让我告诉你们,怪盗要偷那颗钻石的原因吧。”
三人顿时又变得严肃。
“什么!原来是你觉得怪盗要偷那颗钻石的吗!”真尚又开始了,一旁的张队安抚着她,随后对我说:
“说起来,你好像也没回答我们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一直都没机会啦,现在就有啦。”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为众人讲述这个不长的故事:
“【宝石公馆】的主人是一位老爷爷,他的儿子是一位远渡非洲淘金者,在此之前是一位商人,因此有较为雄厚的资本;他买下了当地的矿产开发权,开发出的矿石百分之九十九都规他,而这一切,只花了他二十万。”
“但他去的那个地方,钻石储存量占全球的百分之十,一个储存钻石如此之多的地方,完全开发权只用20万,这也归功于当地人的懵懂。”
“包括那颗钻石,也是非洲本土生产的,所以可见它是多么的一般。”
“然后,就是之前的【怪盗偷盗请柬】上写的话,与之前不同的是,怪盗这次…只留了一句话:…”
“…【谴责资本的萌芽重返狂野大陆
捌月零肆日午夜,汝等将遗不起眼之钻石,将其作为反抗掠夺的初步】”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尾声:
我又站在了【宝石公馆】的阁楼里,只不过这次馆内十分安静:因为已经闭馆了。
而【宝石公馆】的老爷爷见到我,又毫不犹豫的让我进来了,现在,他正坐在楼下,笑着向我招手。
我笑着挥手回敬,随后眺望窗外的远方:灰暗的天空,时而电闪雷鸣,窗户被风吹的发出晃荡的响声,时而持续,时而间断。
“感觉…要刮台风了呢。”我自言自语道,打开手机查看天气,发现确实如此:
“怪盗可真是选了个好时间呢。”
距离怪盗偷盗还有一周的时间,我转身看向身后展柜里的钻石,有种被偷窥的感觉,便拿起白布盖住了它,这也许有用,也许没有,但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在此之前,还会很不安宁呢。”我划了下手机,台风持续的时间,似乎是从今天开始的后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