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单纯这么一说还则罢了,但是他这一笑却是让我心里发毛。我小心的问:“山叔,那是不是需要我配合你做点什么啊?”
“你倒是聪明的紧嘛!”山叔促狭的笑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你点个头就行。”
他这话说的我心里更没底了。来回转了转脖子,正巧瞅见这个小茶楼上的招牌。似乎真的是有点古旧的年月了,一层剥落的痕迹就只能看见第二个字是个‘步’。我也是想要岔开话题,抬手就指着那个招牌问道:“山叔,这是个什么名字?我就能看出个‘步’字。”
“这是‘半步多’,人啊鬼啊,乃至魔和仙都得从这地方穿界。从这儿进去就是三界的**点。”山叔一把把我的手摁了下来:“别指指点点的。”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赶紧回去了!”
“诶诶!站住站住!”山叔很没风度的探身过来抓住了我的衣服,“你不好奇吗?”
“好奇?好奇什么?”我歪过头去,我现在对我应该好奇什么才比较好奇。
“你为什么会被飞头蛮追?你现在这一副半死的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去还能变成活人吗?”山叔一边拽着我的衣服一边急急的说“你难道都不想知道吗?”
“不想。”我干脆的摇头,“这些神啊鬼啊的东西我实在是不熟,虽然您老那一手的确帅的紧。但是这种玩命的故事还是又一次就够了。知道的太多反而死得快!”
山叔突然就笑了,身子往后一退,屁股稳稳的又坐回凳子上了:“那你走吧。下一次见到你过来的时候,恐怕就是送你上望乡台啦。”
我心说你吓唬我?抬腿就往半步多里走。进了大门四下一看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外面看着是个二层小楼,里面却并没有上二楼的台阶。整个房子里没有灯火,除了那一扇进来的门之外也没有窗户,明亮无比又略显单薄,过分空旷的内部似乎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房间。就像是一间纸糊的的房子。在正中央有一道屏风,绕道侧面就能看到后面那一扇精致的木门。
看样子,推开门我就可以回到阳间了。我却有那么点犹豫。
如果是山叔没有提那几个问题,我兴许推了门径直就走了。但是现在一回头看着那老小子悄悄的从门板边儿探出个脑袋偷窥,又想了想他那几个问题。说实话,不想倒还好,一想之下,好奇心和恐惧就一股脑儿的都满了上来。心说罢了:反正已经来了这地方,问清楚了再回去又能耽误几个时间?伸手摸了摸那扇木门,就转过头走了回去。
山叔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掉头回来,正在偷看的他急急忙忙的想坐回凳子上,却是一个不稳,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看我出来了立马强定了面皮微闭了双眼,手上掐掐算算的。
我心里好笑,却也没戳穿他,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山叔就那么装模作样的掐算了几下睁开了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就算到你要回来。”
他用手撑着凳子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土。我也懒得和他客套:“山叔,我既然不走了,那你刚说的事情可得告诉我。“
“不忙!”山叔拍拍屁股,刚那下摔得似乎还不轻“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得,这话题又绕回来了。我小心的问了一句:“山叔。”
“怎么?”
“你不会是做传销的吧?”
“传销?那是何物?”山叔对于这个新词汇有些茫然。
“啊,没事。您说吧什么事儿?”我连连摆手,这个词解释起来可是要费劲。而且又不是什么好话,没必要让他知道。
山叔瞥了我一眼,似乎也知道我这刻意岔开话题是心里有鬼,不过他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清了清嗓子说:“你愿意做我广元派的接任弟子吗?”
“做徒弟?”我语气很诧异,当然我的表情更诧异。毕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死到地府拜师学艺之类的狗血展开。
“是的。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徒弟,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山叔虽然语气高深莫测,但是还是偷偷斜着眼睛看我的反应。
其实能学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术法我还是很乐意的,谁小时候没幻想过自己会个法术什么的?呼风唤雨驱雷策电那可是中二的浪漫。只是看电视什么的说这些教派什么的对于收徒传技都特别严格,所以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一时间还有点发懵。
看着我的反应,山叔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毕竟自己这个广元派是个小门,虽然还是属于上八甲的道术正派,但是严格来说就是一民办院校。在他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出名,现在更是连个给他香火道坛都没了,根本就已经再没人拜祭。他已经在这常州徘徊了近百年,就是为了找一个能活着进来的人类继承衣钵。遇到我这么个倒霉蛋已经真的是老天爷恩赐了。
“好啊!”从发懵中警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但是这东西看电视里说的都是有好几层楼那么高的高深莫测,我能学会吗?我不吹牛,我可是从小蝉联年纪倒数第一的位置,学习能力一等一的次。”
山叔也没想到我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一时也有点回不过味儿来。也跟着我一起点头:“答应就好,答应就好。不怎么难,《卜算经》都有口诀的。”
我俩远看肯定和招财猫似的,一齐点头。要有人远看了估计得发晕。不过这哪有人啊,都是一群死鬼。
“而且,你既然愿意拜了我为师,我自然得给你点好东西傍身不是?”山叔回过神来,也不在模仿招财猫了,强打颜色,努力摆出个师傅的架子“若是你以后行走阴阳却找了小鬼的道儿。岂不是丢了我广元派的招牌?”
我突然有点儿想反悔,这老头这口风怎么和我楼下街道口卖菜的大爷似的?这广元派别是个卖橘子的吧。
山叔看我神色有异,连忙抓住我还完好的那只右手,站起身来就往半步多里走去。我一惊之下大呼:“山叔你要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你懂吗?你不会是个玻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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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说的那个玻璃,是什么意思?”山叔突然想起来。“看你小子刚才的神色,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不说这个,山叔。你这个假肢可真不错啊。”
我刻意的伸出假肢来回晃动,打断了这个话题。刚才他从半步多里取出来的布包,里面就是这个假肢。通体都是淡黄色的木质,但是却严丝合缝的连在我半截的断肢上。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如伸手,抓握,剑指。但是握力和负重就比较一般。“毕竟是机关臂嘛!”山叔给我安装的时候莫名自豪的对我嚷。
“我告诉你好几次那叫通元臂!”山叔恶狠狠的反驳“这个机关臂可是附有咒符的,不然你以为怎么能长在你一具灵魂的胳膊上?”
那不还是个假肢吗,还是个灵魂假肢…我不以为然,但是脸上却是一片受教了的诚恳。“那这通…通元臂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瞧您都快给捧上天了。”
山叔白了我一眼,伸手拉过通元臂,从内侧小臂上轻轻一起。本来和一块整木头刻出来一样的手臂,突然就弹起了薄薄的一层木片。我抬眼瞧过去,里面就是一个小格,却平平整整的铺垫着一张黄裱纸符,上面横七竖八的画着我不认识的字。
我抬起头顶着山叔:“这是什么啊?要不是知道您老真的会一手功夫,我真以为这玩意儿就是庙会那些骗子们逗老头老太太的鬼画符呢。”
“鬼画符?哼,那种野道人不入流的东西怎么能和这个相提并论?”山叔不屑的摇摇头,听他的意思好像还真有鬼画符这么个东西。“小子,记住了。这东西叫牟子辟煞符!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我随便用点朱砂蘸蘸血就能画出来的。这可是要在阴阳交替之时用七七四十….”
我赶紧伸手打断了他。自从我答应做他徒弟之后,山叔说话就越来越像是个江湖骗子了,虽然我知道他说的肯定是真的:“我说山叔,咱就不提什么七七四十九三八二十四天地初开阴阳混沌了。您就和我说说这东西能干什么啊?”
山叔被我横插一杠子打断了解说,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伸手从格子里捻出那张牟子辟煞符,手腕一个翻抖。常州这里可是没有风的,别说风,天上永远是灰蒙蒙的,连太阳都没有。那张符却在山叔指间像是被大风刮动似的咧咧作响。
“符咒乃是人精气之结化,用以朱砂,浓墨加上画符道士的血。符是承载,咒是名。”山叔突然很认真的对我讲解起来。“你可听好。”
“朱砂是大红,破煞。浓墨是刚正,定邪。而术者的血,是这个符咒有多大威力的依凭。但是符是一次画成,消耗了多少精血是有限度的,所以一般的咒符都只能用一次就会耗尽上面附着的灵气。”山叔说着划开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点在这张牟子辟煞符上。说也奇怪,那滴血就好似被吸进去了一样,整张符纸上完全没有血渍的痕迹。依旧是那已经略微发黑的暗红色的符咒痕迹。“这是极其少有的可以长久使用的吉符,只需要用引动者的血为其补充,它就可以辟煞克定,无需更多的动作,只用佩戴在身边。若是付出更多的气血,它也可以化为一张攻击的咒术。”
“这张牟子符,还是我师父当年留下的。也就是你师祖。”山叔突然有点黯然的抬头“可惜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特别是已经失了肉身。朱砂墨汁易得,却没了依凭的血肉。自己万难再画出牟子篇的符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