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窗外的光景突然变了。就像是从漫长的隧道中终于冲出来一样的阳光,犹如廉价的贱卖一样洒进了车厢。在阳光照到我身上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一阵沉重,伸手抚在自己脸上,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度。
“爷们儿,看你这样果然不是阴差啊。居然直接从魂魄变为肉身?”刘胜利有些吃惊,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我回过头去,刚想张嘴,突然发现他整个人都虚无了一样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仿佛我每次呼吸,他都会像是被投下石子的池塘一般波动起来。
“你,你这是?”我猛地站起来,似乎被我带起来的空气搅动了一样,他的样子也剧烈的开始扭曲,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我四下望去,车厢另一头那几个正襟危坐的神鬼已经失去了踪影。整个车厢就只剩下了我俩,一个活人和一个活人阴差。
“阴差啊,是离魂出窍。戌时日夕之后燃烛开路,跟着索魂的无常老爷开的阴阳路就直接能进地府。”他靠在椅背上抠了抠鼻子,“每天卯时日始还阳,也就是现在咯。”
“那你一会怎么回到肉身里?”我轻手轻脚的坐下,他现在就像是一张纸一样。随便一个动作就会扭曲成一个诡异的样子,而且声音也会跟着一起波动。
“下车之后就是奈何桥,死人魂魄只能从人界朝地府去,但是阴差却可以从地府走回人界,孟婆不会阻拦。过了奈何桥之后会恍惚一下,就出现在你离魂的肉体旁边了。”
“那我怎么办?我不是魂魄也不是阴差啊!”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总不能硬冲出去吧?”
刘胜利突然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前倾的鞠了一躬,宣了一句佛号。
我一脸懵逼。
刘胜利从口袋掏出一个拘魂铃,对着我晃了晃。
我二脸懵逼。
刘胜利继续要从他那个口袋掏出香炉,蜡扦,香烛,木鱼……当他又一次伸手想要掏东西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多少脸懵逼的我伸手制止了他。
“小叮当,你到底要掏什么出来…”我扶着额头,看着堆满了桌面的各类法器。这本来是超度亡灵用的玩意儿,结果却让一个灵魂掏出来让人有一种错位的感觉。
“我在准备法事。”刘胜利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正经,那股北方口条也没了。一板一眼的普通话却更让人觉得好笑。
“法事?”
“嗯。”
“给谁?”
他抬起头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是要闯奈何桥吗?给你。”
我俩相顾无言了几秒钟,我默默的抬手在身前勾了一个离字诀,抽出了一张黄裱纸:“离为火,符为契…”
“卧槽你要用离火?别别别!你是真想去了我啊!”刘胜利连忙摆手,也不说他那一股醋溜味的普通话了。“我就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嘛!你瞧你这爷们儿,真是小气。”
我翻着白眼看他,他似乎也有点挂不住。单掌竖起,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反手掌心向上,一股阴气就可见的在他手上凝聚压缩。几个呼吸的功夫,阴气就几乎成为了一个实体的弹丸。他用另一只手捻气阴气珠,突然朝我胸口一送,魂魄之体毫无阻滞的就穿过了我的肉身,但是阴气珠却并没有从我背后出来。
阴气入体的瞬间让我突然感觉有点恶心欲吐,一股反胃的感觉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干呕了一声,一股淡淡的绿烟就在我张嘴的时候飘散了出来。
“别张嘴啊!”刘胜利很着急的说,“你知道这东西凝结一个多费事儿吗!咱俩都是修正道术法的,这阴气凝结本身就麻烦,我还是修的苦行禅,属于阳气最正的,这个小珠子起码让我得睡上一天才能补回我失去的阳气。”
我瞪圆了眼睛盯着他唠叨,又苦于不能张嘴说话。他瞧着我这一副便秘一样的表情似乎很是开心,但是看着我手上一直没有收回的符纸还是老实了点。不过他这个修佛法的当然不会明白符为契,言为引这个口诀,他不会知道我不说话就放不出符咒来。
“不开玩笑的说,这个阴气珠可以闭你六个时辰的阳气,只要你不开口。”他一边收拾着掏了一桌子的各种法器,一边说。“你刚开口已经散了一缕出去,所以只有三个时辰。再开一次口阴气就会完全散掉。所以你切记一定要在到了奈何桥之后再张嘴。”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听懂了,但是我更疑惑的是我应该怎么过奈何桥。
刘胜利似乎看出了我眼神里急切的疑问,手上不停,说:“你真是白做人了,那个逃课的笑话没看过吗?就那个迟到了却做出一副要偷偷逃出教室的动作,被老师命令坐回去的那个。”
我歪了歪脑袋,仔细的想了想似乎听过这个故事。
“所以你走到奈何桥之后,突然背过身,然后张嘴放掉阴气。你的阳气在那群死鬼中间就像是夜空中萤火虫的屁股一样显眼,你就冒充一个误闯奈何桥的活人,孟婆会把你赶回人界,你就过去啦。”
我翻了翻白眼,这家伙都不能举个好听点的例子。
说话间,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人总是觉得地府这个地方应该是混沌一片,没有时间没有距离,其实仅限于常州和地府这两个地方。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严格来说并不叫地府,而叫无界,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不存在任何的地方,就连鬼也不能轻易踏足,一个不注意被无界的风暴卷走就会落得神形俱灭的下场。而在无界是存在时间和距离的,所以要通过这辆穿界的火车来往人界地府。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常有人突然中了阴身灵魂离体却能醒过来,因为地府没那么好去,可不是你眼睛一闭腿儿一蹬就到了。
“你可别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孟婆那家伙…”刘胜利突然打了个哆嗦,“总之千万别招惹到她。”
莫非是个很可怕的老太婆吗?我不禁想起了我楼下那每晚摇摆不止动感非常的广场舞大妈们,在超市里血雨腥风,在广场里活力焕发,一上公交车却又娇弱无力的样子总让我疑心她们是不是都修炼过某种高深莫测的武学,令人惊恐。
没在意我的心神大乱,刘胜利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聊聊,喝点小酒什么的。毕竟这年头能往来阴阳的人不多啦。”当他看到他的手从我身体直直的穿过去之后有些尴尬的眨了几下眼睛,自己倒是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了。”他挠了挠头,伸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那我留你一丝阳气,以后就顺着它来找你吧。”
阳气寻人的术法,山叔并不是没有教过我。但是我苦于没有办法说话,而且这种方法需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是相当的麻烦。刘胜利这样不问我生辰不看我命势,只借去一丝阳气就能寻到我的话,那佛法在某些方面必然有它比道术高明的地方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刘胜利突然站起身来,我才发觉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他伸手把自己长长袍服的兜帽拉起来待在头上,遮住了他个性十足的头发。扶了扶眼镜,轻声说:“从这个站台走下去就是奈何桥了,咱们俩要分开走。你切记不要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中了阴身穿过界限来到这里的活人都是半梦半醒的,不要表现的太过清醒。”
我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刘胜利就率先迈步下了火车。我就坐在原位上,从窗户看着他走下站台之后才慢悠悠的起身走下了火车。
这个地方说是站台,其实就只是一个细小的走廊。在这个荒芜一切的地方突兀的出现的一条铁路和一个走廊。刘胜利早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整列火车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而我现在就是一个人缓缓的走着。
四周就像是被沙尘暴包裹着一样,几乎没有任何能见度。但是这个四面通透的小亭子却洁净的一尘不染。不过这地方本身就不合常理,用人界的眼光来看待这里事物的我说不定才是傻瓜。
“喂,你的阴差腰牌呢?”一个小小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我茫然四顾却并没有看到有人。抬脚就想要走的时候那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诶!你装什么傻,腰牌拿来我看!”
我站住了,在走廊的扶手上坐着一个年幼的女孩,肩上蹲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狗。说是小狗那也太小了,还不到我手掌大。
我有点疑惑的看着她,却并不能说什么。那幼女歪着头看了看我,转头看向肩上的小狗说:“他是怎么了?”
“他能听到,却不能说,能看到,却感觉不到。”这毛茸茸一团的小狗却发出了苍老的声音:“有肉体,身上有阳气的味道却被阴气深深地遮盖住。这应该是中了阴身的活人,穿界的时候丢失了五感中的两感。不像是阴差,这年头阴差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他,面生。”
小狗抬着头,一边嗅闻一边回答着小女孩的问话。
“哦,那给你喝碗汤就放你还阳吧。”小女孩仿佛一下就失去了兴趣,从扶手上跳下来。对着我勾了勾手指说。
汤?我有点疑惑。这年头地府的待遇这么好吗?以人为本?提前让我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啊?
小女孩看着我疑惑的表情,嘻嘻笑着说:“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做汤的手艺不好吗?别担心了,我孟婆做的汤可是地府一绝哦。”
嬉笑的言语在我耳边仿佛一个炸雷,惊的我差点叫出来。
这小女孩,就是孟婆?
【PS:关于突然断更万分抱歉虽然并没几个人在意吧但还是万分抱歉……这两天为了生计奔波劳累啊,还感冒了。现在是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挤牙膏一样挤出来这三千多字。】
【PS2:痛斋先生居然停更了啊我好伤心。】
【PS3:手柄坏了】
【PS4:没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