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旧楼可真是阴森,或许是因为被火烧过,又或许是因为停放着棺材。这楼居然是一点灯火都没有,照理说这停尸待放的地方应该是白烛长明才是,就算是儿子都在外没有孝子贤孙守夜哭灵,这看尸体的人总得有吧?不然来只野猫黄狐什么的冲撞了尸体怎么办?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儿,溺酒叶开了天眼后,目所能视的已经不是正常所能理解的东西,是尸是鬼都没什么区别。
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雷击木,心说山叔你可千万不能用假冒伪劣坑徒弟我啊,我这刚还阳的小命可都靠你这个雷击木啦。
这五雷咒写在雷击木上,中正刚猛,只要拍中阴鬼罩门就能直接让他魂飞魄散,但是你要是用个拖把棍儿的木头那就屁用不顶,威力至少要下去七成。不过这都是《卜算经》上的记载,也不知道真的灵不灵。不过已经走到这儿了,绝没有掉头回去这个理。
稳了稳心神,双手交叉拍一下双肩,相传人错出生之时脐带处就运转八卦,双肩和额头各代一盏命灯。所谓时运不济啊,病痛交加都是因为这命火势微,脏邪之物乘虚而入了。双肩轻拍就是为了掩盖火气,我可不希望还没见到正角儿,这不相干的小鬼倒都被阳气吸来了。
这一切做完,我转头四顾。除了戏楼依旧阴气冲天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以为能像电影里加上特技一样Duang~的冒出火啊光啊的,我有点失望。
一切稳妥之后,我尽量平心静气的走到戏楼的楼下,抬头望去,这楼几乎只剩了框架还在。一阵微风划过,楼里又是咯吱的一声。
我猝然受惊,背后冷汗都下来了。就算是脚踏阴阳,气贯乾坤还学了画符捉鬼,我他娘的也是个凡人,还是会怕啊!而且我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斩妖除魔造福人间的胸怀,倒不如说像是刚获得了一个玩具的孩子,急着要试玩一下的心情。所以这个心理准备还是有点不足。
点上一根烟压惊,抽了两口之后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上了,突然一发狠,掐掉烟头就顺着一根倒下的木梁下面钻进了楼里。
“妈蛋,你是不明来路的地主老鬼,我还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呢!今天就来会会你!”我大声说着,其实也就是给自己壮胆,要不是场景实在不合适,我都想唱点好汉歌啊,两只老虎之类的调节一下气氛。只能睁开一只右眼让我在这黑暗中的行动更加不便。
四下一打量,还真他娘够黑的。
也不知道你们最怕什么,当然你要说你老婆的话,那是挺可怕的。但是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怕黑,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不知道潜伏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也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自己心里幻想着的东西。手里攥着的雷击木都快被汗湿了,因为我也很擅长自己吓自己。
那些惊吓类的游戏在我心头徘徊不去,就怕那胡老太爷不知道从那窜出来给我吓一跳,这可比什么游乐园鬼屋带劲,因为你知道这里确实有个鬼!这越往上走心就跳的越快。在走到棺材前的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已经停跳了。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东西出来吓我,倒是我自己踩断了一根枯枝吓得我自己差点喊了出来。除此之外,可以算是平安无事。
棺材和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头大脚小的倒梯形一样,其实自从实行火葬以来,这些棺材已经只在乡镇里才能看到了。但是要说是和印象里完全一样却有不同,这棺材除了被黑色的线纵横交错的缚住之外,明显可以看到这密布成网的黑下线下面,棺材上画着颜色艳丽的画。艳丽都不足以形容这种颜色,应该是煞红色。只有这种比血还要红的煞红色和青蓝色构成的画,一张鼓胀的女人的脸:双眼紧闭的表情却露出一副似哭似笑的神情,嘴角一边上扬一边下垂。被黑色绳线绷住之后更仿佛这棺材上有个活物正在挣扎着想要破网而出。
“这是村子的习俗吗?”我有点疑惑,并没有听过要用线捆缚棺材的入葬习俗。或者说,我是个道士,又不是殓师和盗墓贼,对于《葬经》都只是停留在知道有这么本书而已的浅表了解。应对鬼的手段和应对棺材的手段,可是不尽相同的。画棺人这个职业倒是听说过,可这张脸带给我一种欲吐的恶心感觉,这张女人的脸并不粗糙,倒不如说画的非常精致。可就是太过精致的像人,反而就更加可怖,特别是青蓝色填充着脸部的周边更显得鬼气森森。棺材上面画这种画别说是福荫后代,棺材里的尸体现在就起尸成僵或者脱尸化为厉鬼都不奇怪。若不是画棺人和胡老太爷有着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那就是被人收买,要让胡老太爷死后都不得安宁啊。
强忍着不适,我轻轻伸手想要扯开黑线,想要开棺看看这生前不凡,死后还被这么着重照顾的老家伙到底什么样。
黑线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几乎是没有弹性的绷在上面扯不起来。我探下身子查看这线的线头,这么长一根线织成的网必然有联结的线头,总不可能凭空就这么成了一张无头无尾像是衔尾蛇一样的东西。
低头看去,这棺材脚上却密密麻麻的被贴上了符咒。我有点吃惊,这棺材是前两天才停在这的,这符纸黑线必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只可能是停放后才被人为的贴上去的,而这些符全部都是一水儿的聚阴符。心中一凛,也顾不上这天眼的时效了,左手并剑指点上眼皮:“上仙护我,揭雾开途。急急如律令!”手指分开眼皮。
一眼看去,这棺材四周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蜘蛛网,黑线落地就隐进了地板。这聚阴符从四面八方抽取着阴气直指着棺材输送。而这棺材就像是蛛网里盘坐着等待猎物上门的蜘蛛。
这黑线就是聚而成实的阴气。
难道我就是你在等待的猎物?
念头一起,不等站起身子,我双脚猛地踩地向后暴退。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发出急促而用力的指甲挠动的声响,噪声就如魔音贯耳直刺我大脑,我轻咬舌尖想要抵御这种大脑快要剥开的感觉,而鼻血就直接流了下来。
左手一把把血擦在手心,右手捏震决,左手伸手把一块雷击木摁在一条阴气的脉线上:”急急如律令!”
一道细微的雷光顺着不可见的细线猝然贯入了棺材内部,整个棺材从底部被猛地掀飞起来,抓挠声瞬间就停顿了。没等我松口气,棺材就被物理作用狠狠地的坠落在地板上,腐朽多年的地板哪受的住这么一下,棺材就携着木屑尘土,一下子砸到了一楼。嘭起一阵烟尘,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万有引力和牛顿。
未等尘埃落定,一声女人的尖叫就从楼下传开了上来,紧接着就不再是抓挠而是沉闷的撞击,这力道如此之大,连整个破楼都几乎能随之共振起来,房架上不知击沉了多少年的灰尘和鸟窝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我连滚带爬地跑到棺材坠落的裂缝,闭起右眼,只用左眼向下看去:一阵幽蓝色的光亮忽明忽暗的闪烁后霍然熄灭,棺材上的黑线早已无影无踪。
只是那张棺材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露出血红的眼睑,嘴唇都向上翘起,冲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