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是狐狸也不贴切:这家伙也忒大了。
这四肢伏地的样子都已经到我胸口那么高,如果是立起身来估计是比我还得高一半有余。浑身雪白的连一根儿杂毛都没有,在周围油绿色的火光之下显得更加危险。
这狐妖警惕的来回踱了几步就站定了盯着我,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在盘算什么,只听过老人说这号畜生那是狡猾狡猾的,良心都是大大的坏了。不管是它显得害怕也好威胁也好,都得留个心眼儿。于是也只能奉行敌不动我不动的政策,和这家伙大眼瞪小眼。
“你这小辈,是那个山门的后人?怎么如此不懂礼数来拆我地仙的聚阴阵,扰我修行?”这狐妖突然张开嘴,也不见嘴巴开合,就从嗓子眼里冒出一句人言,清清亮亮的女声,并不像是刚才尖叫般的惊悚。
我盯着它看,一言不发。
这狐妖似乎也是被我盯得有点不痛快,抬起前爪捋了捋耳朵。又张口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都会说话啦!还有点儿正经的吗?什么玩意儿都会说话,鬼啊神啊,狗啊现在又来了只狐狸!要是电脑遇到这种混蛋逻辑早他娘的死机啦!”我突然喊了一声,狐妖吓得猛地往后一跳,“说吧,说吧。我反正也习惯了。”
“你…怎么了?”见我沉默下来,狐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歪着头问我。也不再用那种老气横秋的口吻。
“没事儿!就是有点烦躁。”我伸手拍了拍脸,“只是觉得这本小说有点太扯淡了,什么玩意张嘴都说人话,这是对人类这种食物链顶层生物极大的不尊重,所以憋不住想吐槽一下。”
狐妖一脸懵逼:“Excuse 咪?”
我也不再怒涛般的吐槽了,毕竟变成马景涛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光彩事儿。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面已经比脸还干净了。到底是经验不足,觉得背会了《卜算经》,学了两手画符捉鬼的本事就觉得自己八荒六合唯我独尊了。这下算是玩脱了,这么大的狐狸别说是会两手妖法,就算是什么都不会,压都能把我压成煎饼果子。
正在我思索对策的时候,这狐妖也是脱离了懵逼的Debuff,努力的摆出严肃的样子,仿佛想表演出一个长辈的模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小辈。”又变回了这种口气,狐妖眯着眼睛问,“报上你的山门道号,莫要做无名的死鬼。”
“道号?我法号上灭下绝,身兼少林寺驻武当山办事处华山代表团孔子学院大神父陈喇嘛,你可以叫我爸比。”我脸定的平平的和这个妖怪耍贫嘴。
“爸比?这倒是个没听过的道号,不过你这既然是少林门人,怎么用的却是道法?”
“不不不,你现在应该先问问我要去哪?”
“那你要去哪?”
“你能不能有点礼貌叫我的全名?”我瞪着眼睛,“还亏你自称长辈,怎么连这点礼节都不懂!”
狐妖仿佛是有点不好意思,便张嘴问道:“爸比,你要去哪?”
“嗯,我哪都不去。”我努力忍住笑意,摆出一副入定老僧的表情。如果不是这狐妖看着并不好对付,我现在估计都笑的在地上开始打滚了。
“你这小辈竟敢玩闹于我?”狐妖并没有觉得我的道号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让它问我要去哪却告诉它我哪都不去,这让它觉得自己收到了欺骗。身后蓦然出现集团青蓝色的狐火,摆出一副欲扑的动作。
“少林寺那些秃驴法师的金刚伏魔咒虽然我并不想惹,但是今日这荒郊野岭,我就把你连魂魄一起烧掉,他们怎么知道你葬于我手?”
说话间,几个伥鬼就从狐火里爬出朝我扑来。
世人皆以为只有为虎所食才会成伥鬼,其实所有修炼成精怪的动物都会抓捕被自己杀死的人类灵魂作为伥。有的伥鬼只是形被抓去,有的则是神形都被拘,只有形的伥鬼就像是傀儡一样会被精怪操纵,有神形的也就是无法超脱的怨灵,有着神识却不能伤人,只能欺骗人来被精怪杀死之后才能转生。这几个明显就是只有形的伥鬼,虽然可以伤人却不过是一个布偶,并不足为惧。
我一侧身从刚炸开的口子又钻了进去,那几个伥鬼似是根本不惧火焚一样。直直的冲着我撞了过来,直到碰到鬼火才尖啸着在地上翻滚,冒出一阵烟气后蓦然消散了。
狐妖愣了一下,恶狠狠的说:“你这家伙居然会这么可怕的法术!我也不能再留手了!”
我:“喵喵喵喵喵?”
狐妖深吸一口气,喷吐出的瞬间一团狐火也喷簿而出。结果撞在忌火阵上“噗”的一声就又弹了回去,狠狠地砸在狐妖的脚下,激起一片灰土。
“…….”我默默的盯着它看。
对视了几秒后,狐妖大声说:“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你等我吃完饭回来再打过!”
话毕,一溜烟的跑走了。等到跑了足够远后回过头来喊:“你可别跑!等着我来收拾你!”
我作势一掐手指摆出一副念咒的样子,它再不敢多言,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揉了揉鼻子,木头燃烧的焦味似乎已经弥散在空气的每一寸里。今天我的鼻子可是遭了大罪了,又是灰尘又是臭味,现在又是一股焦味弥散而来。
目送着这个智商有点残念的狐妖远去,这股焦味我才想起来这忌火请龙阵可是已经快烧到屁股上了。但是这阵眼并不是这个莫名其妙变成了狐狸的胡老太爷,那现在可就毫无头绪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一跺脚,朝村子里跑了回去。
火势并不是很快,暂时还没有烧到村子里。这鬼火真的像是液体一样缓缓地流淌在鬼柳之间,绝对不接触周围其他的人和草木。可是却根本不能扑灭,倒不如说扑打的瞬间这液体一样的火就攀附在扑打的东西上燃烧而来了。不仅扑打没有效果,连水都不能浇灭,我刚想撒泡尿试试能不能灭火,哪想到这火居然绕着水柱就上来。要不是我这肾功能强劲说停就停住,我的小兄弟现在估计就得是熟的了。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村子,刚想扯开嗓子喊上几句像是“鬼子来啦。”“皇军不抢粮食。”什么的来叫醒睡梦里的村民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已经是呼和奔跑不停。所有人都背着包袱拉着孩子,慌乱却并不喧闹的向村外跑着。可能是我阵法炸开那会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村里的人,看到火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组织撤离了。
跑在最前头的是云姨,踩着拖鞋拎着包裹,就这嘴上还不忘了叼根烟。一边堤拉着拖鞋,一边小碎步倒腾着。一转头看到我了,挥着手想对我说什么。可是她刚一停步就被后面的人坚决又快速的推动,一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
我站在路边仔细的看着。村里就百十口人,几分钟队伍就到了尽头,可我还是没看到小妹和姥姥的身影。虽然对我来讲,她们也只是有着回忆的陌生人,可是我终究是个人,一句:“亲人朋友死了关我屁事。”这种话我还是说不出口的。
转过一个个拐角,姥姥家在村子的北头。当我气喘吁吁的爬上坡,一把推开院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黑虎不见了。
拴着它的铁链就这么被丢在地上,但狗却是没了。我紧跑两不,一把推开房门。屋里和我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昏暗的灯光下,我的血迹已经有点干涸了。拾起茶几上的小刀,我轻手轻脚的推开里屋的房门,床上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但是有一个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小包袱,旁边是我和小妹的背包。
人现在不在,行李却还在。难道是慌忙逃走没来得及拿上吗?不应该啊,她俩能收拾这么整齐,当时肯定一点都不慌乱。而且还来得及把黑虎解开带走,她们走的时候应该相当从容。
至于什么被我招惹到的游魂野鬼附身了走掉那是跟不可能,外屋被我用血迹暗合九宫八卦阵画死了鬼门,这房间就算是门窗大开对鬼怪来说也是和铁桶一样难以进入。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子。与其在这胡思乱想,还是赶紧跑走吧。万一她们真的是忘拿了呢?现在她们可能已经跟着队伍跑出村子了,我也不能再耽搁。这村子里现在估计也就剩我一个人了。
心下有了主意,我便提背起两个包,转身跑出房门。
外面油绿的鬼火已经把天边染上了淡淡的墨绿色,背后的龙头山上却是有着一溜手电的灯光,看起来村里人是朝那边跑。我并不认为我一个人胡乱跑有什么好处,我也并不想感受一下邱少云式的三温暖,于是奔走起来,也向着后山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