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在街上,我只能顺着咒符上若有若无的那一缕阴气不断地奔跑。是那狐妖回来复仇?还是被其他的道士抓到了?一路上把所有可能会面对的东西都考虑在内了,脑子里轰隆隆的纷乱声反而让我实在难以冷静。
“是我擅自把她带回来的,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在不知多少次走进岔路和死胡同后,驱使我奔跑的就只剩下这个想法。肺里就像是刚刚吸进去石灰一样,每次呼出气来仿佛都要咳血。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上下每一处似乎都在悲鸣着。
当我终于追着李小悠的阴气来到杂草恒生的河岸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一时间,愤恨或是愧疚的感觉让我内心五味杂陈。就这么呆呆的站在河岸边上,看着这条横贯我所居住的城市的河流。直到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猛然回头,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孩。虽然知道已经失去阳气支持的李小悠不可能化为实体,但是我还是瞬间抱起了不现实的希望。霍然回过头的瞬间,失望和的感觉和本就无力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持下去。腿上突然一软摔倒在地,没有知觉的左手来不及撑起身子,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非常标准但是略微有点结巴的女声。很好听,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
“啊,没事儿。”一边吐着嘴里的灰,一边往起爬。虽然失望,但毕竟是个女孩,还是比较客气的回答她,“我只是在亲近大地母亲。”
她伸手过来搀我,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当然不是什么扯淡的体香啊沐浴露之类的东西,更类似于一种燃烧过后的香料。这种味道让我一瞬间的身心失守,毫不抗拒的被她扶了起来。果然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就是好闻。
“啊…我谢谢您了。”我有点尴尬,赶紧自己站直了身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女孩,白色的上衣,下面红色的类似裙子的东西穿的像是某个长者一样几乎提到了胸口。
“你是在做什么呢?”这话说的何止一个标准,简直就不像中国人该说的感觉。完全不是口语而是书本上的标准语。
“啊,我在找一个…朋友。”习惯性的挠了挠头,不再考虑女孩的口条到底是不是本地人了,“不管怎么说,我谢谢您的关心,那我就先走了。”
抬脚欲走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凉意,并不是温度的问题而是寒毛竖起那种来自灵魂的冷厉。连回头都来不及的我直接又趴在地上,使出看家绝学驴打滚拉开距离。心说是谁放这暗箭要去了我的性命?四下望去的时候却是在阴暗处看到了几具无头的尸体。
“果然没错,你,你能感受到鬼气。就是驭使着这个鬼的人。”好听又别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杀掉了这么多人终于找到你了。独自一个人来追寻自己遗失的式神,作为阴阳师,你真是太愚蠢了。”
“蛤?式神?你是日本人吗?那你这身…我在开车的时候看过!是巫女服啊。”我一下就明白那股别扭的感觉来自哪里,是那完全没有平仄的读音,“还用别用阴阳师什么的来称呼我,道爷我可是有山门的。不是那种带着高帽子和范无救似的逗比…喂!你们日本人都这么喜欢偷袭吗?”
压根没听我说完,那种阴冷的感觉就从我右上方袭来。我不知道这是日本的特殊术法还是什么东西,只能向后一退。竖直着冲下的气息撞击到地面时竟然是碎石迸裂,这小娘们儿一没念咒二没掐诀竟然能隔空伤人。这完全不是术法的范围了,改了超能力了。
心下骇然的时候还是决定走为上策,我现在身上没有符咒法器,在这和她刚正面明显是个死亡选择肢。抽身一个暴退时佯装摔倒在地,趁她面露讥讽的无备时候抓起一把沙土扬了过去。
那一道无形的气劲又一次凭空冒了出来,将扬起的沙土一分为二。竟然是分毫没有落在她的巫女服上。但我并不是要弄脏她,不管是衣服还是身体都没想。我只是要让她滞留这么一瞬间,我就有了起跑的时机。
转身撒开步子,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面临威胁的时候又再次动了起来。所以说啊,人这种东西真的是需要逼迫的,我感觉我现在这奔跑速度已经追平霍金直逼七十迈了。背后的这小娘们儿好像被我飘逸的步伐惊呆了一样完全没有追过来。
两下拐弯就爬上了河堤,前面是片儿小树林。河西边的堤岸完全没有修缮的意思,茂盛而繁杂的各种野生树木花草在里面盘根错节的生长着。平日里每次有人散步到这里,都能闻到一股怪味,可能是醉汉的随地便溺或是什么。总之都是紧皱眉头而捂住口鼻快速通过,以显示对这件事的不满和自己似乎是高雅的人的错觉。可在此时我简直是太感谢没有修缮这边河堤的人了。
随手脱下外套蒙在脸上,减轻一些腥臭的味道,毫不犹豫的就钻了进去。这树林不大,可也绝不是那巫女一个人可以搜索的清的。我只消静待片刻就好。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还有点洁癖什么的,可能连进来都不愿意进来?”我这么希望着。人总是有乐观向上的心态是件好事,不是吗?
当然,前提是如果那道气劲没有直接把半座树林的顶部都给削下来的话。
本来阴暗的小树林霎时间那叫一个天光大亮,惊的是各种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花鸟鱼虫是四散奔逃。好死不死的一根树枝是被气劲横抽过来,我一个闪避不及,只能是硬把胳膊往胸口一架。势大力沉的树枝狠狠的把我撞飞了出去。这力道如此之大,连那个狐妖的棺材都无法比拟,已经可以与孟婆身边那条大狗的力量比肩了。
在空中打了两个轱辘,当我被甩出树林的时候感觉自己背都要断了。想要撑起自己身子的时候,发现整个左臂耷着,比右臂低了一截,完全的动弹不得。
“夭寿,居然脱臼了。”虽说这左胳膊没知觉,但是这下就连掐诀都难了。我总不能右手掐着诀再用右手拍出去吧。正在学习那些电视剧一样想把胳膊扥回去的时候,一只脚就踩在了我的胸口上。
“诶哟姐姐,咱远日无怨那是近日无仇。你这何必呢?”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就不能和这看似娇弱的女孩儿较量,干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你的身体能力这么差,也配做异能者吗?”
“嘿我这暴脾气,咱们讲道理的说。我配不配关你屁事啊,我用你啊!”我挣扎着想啐他一口,结果因为胸口被踩住起身不得,唾沫反而差点是落在自己脸上。
这小娘们儿似乎也是听懂了我骂她,用力踩了我胸口一脚。一口气倒不上来,我身子猛地蜷缩成一个虾仁的样子,她一脚又踩在我头上。这他娘的,谁教这小娘们儿学的中文?教的真好,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诶诶诶,男人的头摸不得,更何况你丫还是用踩的!你们日本没这个规矩吗?”我继续和她贫着嘴,希望能找到个破绽跑掉。“不过你连脚上都有那种奇怪的香味啊,还是那句话,果然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就是好闻。当然我可不是个M。”
“看起来你似乎非常的,轻松?”她收回脚,略微俯下身子看着我。
“你要是被打断一条胳膊还能说出轻松俩字儿我就让你认我做爹!”用力一滚拉开距离,可算是爬了起来。直起身看着胸口那一个纤小的脚印,谁能想到劲儿这么大。
“看你这么轻松,证明这个式神对你用处并不大。”巫女并没追过来,而是从袖子里轻轻的掏出了一颗小小的黑珠子,两指一捏。
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李小悠的惨叫声,一直被那种朦胧的感觉屏蔽住的生命连接突然又沟通了起来。我甚至都感受到了那种痛苦,她随着指尖慢慢的揉动,李小悠的叫声越凄厉,而也越来越微弱。李小悠现在已经是我生命本源的一部分构成,那种能伤害到灵魂根本的痛苦绝非肉体上任何的伤痛所能相比,我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咳出口血来。
“哦,你现在的眼神像是有所觉悟。”巫女轻笑着。我抬起头,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我的眼睛已经充血。
“放开她。”我自己都有点听不出来这是我的声音,嘶哑而破烂。
“那得你自己抢回去。”巫女突然轻佻的冲我眨了下眼睛,又把包裹着李小悠的珠子收了回去。缓缓的从背后拿出了御币,对着我随手一挥。白纸的穗头哗啦啦的响动,轻笑着说:“你不会不敢吧?”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纠缠着不放。”我从口袋里抽出师刀,黄铜的材质入手冰凉。轻轻抛起,反手接住横在胸前,“但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接下你的战书了!”
“明知不敌还要虚张声势。”巫女笑容更盛,“呵,中国道士。你让我越来越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