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胜利并不是什么降妖伏魔的世家,倒还不如说他从小时候就是被作为道具养起来的。
佛法博大,虽然从艰深程度来说道术还要压它一头,推算河洛,演星画图都是要付出一辈子的学习方能窥其门径。可是自从在那个曾经连皇帝都出家与佛的盛极佛道的年岁,能人辈出而构建那极多的奇门异术里,许多强行走出捷径的术法就奠定了佛法全面压制道术的势头。
而最受追捧的就是推算预测的术法,其中就以号称纵观前世今生的“三世眼”为首。
三世眼,意思即是纵观三世。前世,今生,来者。三世眼的拥有者多为幼小的孩童,双目异化于常人,或是目能视鬼,或是一目双瞳,而且张口之后的声音绝非一个童男童女能发出。又号称这眼睛乃是大正广婆娑罗王转世传承,可以卜凶占吉,使善男信女能观前世罪孽,积今生德行,修来世福报,一时间追捧者趋之若鹜。
其实都是扯淡的。
曾经山叔给我讲这种术法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复杂神色:“三世眼这东西这种与其说是功法,倒不如说是一种像双簧卖艺的手段。可是当时被各路百姓信奉到无以复加的高度之后,它就被迫成为了一种功法。甚至愈演愈烈,变成了一种残忍的表演。”
最早的三世眼是寻找那些天生渺目或是生有眼疾的孩童,一目双瞳或者什么眼睛全是黑色的所谓“法眼”其实都是骗人的。并不能真的看穿命理。
这些孩子本身被生出来后,不是被遗弃就是被视为不祥而遭到家人冷落。那些人就前来,或者领走或者买走,以至于后来发展为偷抢孩童。曾经有一地盛行三世眼功,导致一到夜晚风声鹤唳,所有的孩子都被锁紧衣柜里藏起来。
所以后来有眼疾的孩子越来越难以找到,而信徒香火供奉的高额利益又让他们难以自拔。于是就出现了以积善为名,行禽兽之事的家伙。只因为有一群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大人花着钱希望能看到有这么一双被灼烂的眼睛。所有畸形的欲望下,人向往美好的形态在被泯灭。相反的丑恶却成了趋之若鹜的时尚。而当这些污秽的事情被严肃而认真的表达出来的时候,善恶也就模糊了界限和分别。
就像是用着最美好的字眼描述着最丑陋的事情,让人为之疯狂的丑态。
毫无怜悯的用秘法的药剂涂抹在幼儿的眼睛上,会导致他们的眼睛不可控制的病变。那种病变是不可逆转的,犹如被石灰洒进眼睛一样的灼痛,而越流泪这种疼痛就越深以至于昏死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永远不可逆的变成了瞎子,当然也有意外。
在现在的时代,牛鬼蛇神早已被打倒又踩上一万只脚。三世眼功早已经是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可是总有些古老的,已经失去了详细作用说明的功法会被流传出去。这秘制异变眼球的药剂就被当成足以贯通阴阳的灵丹妙药。而作为牺牲品的,就是那个孤儿刘胜利了。
作为被捡回来养在寺庙里的孩子,他本身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在有香客进献香火的时候作为一个彰显寺庙博爱伟大遵循党和人民的教导坚守科学发展观的一张宣传画报。而被那个作为俗家弟子的他也要称为师伯的人带进后院的时候,他完全没料到接下来自己的身份的变化。
他的右眼真的变成了阴阳眼。
万分的疼痛和不知多少次的昏死过去,在拆开纱布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本身已经彻底失明的右眼仿佛是对那最后一次滴进去的猫头鹰的血产生了反应。整个世界现在在他眼前一分为二,现实的世界和灵气的世界。整个翻腾着的灵气被改变,吸纳的过程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包括鬼魂。阴阳眼已经让他变成了半灵之体,在某一次的梦境中,他被范无救和谢必安预示,成为了可以沟通阴阳的阴差。
这是方丈等待了多年的机会,他一举将刘胜利变成了一个可以预测死亡和凶吉的先知。其实刘胜利并不能,他只是看见了范无救的锁链已经挂在了那一个个将死之人的脖子上。然后一脸漠然的告诉那个人,他会死。
他成为了整个寺庙的焦点,整片地区善男信女的偶像,也不知到底是崇拜着先知还是敬畏着生死。总之不论是出行还是作息都会来拜见,跪伏在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肮脏的小乞丐的脚下,只为聆听一句“可以”或者“不可以”。
他在承受了无法承受的一切之后,几乎得到了长久以来被亏欠的所有的尊重和奉承。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在佛光宝相之后那狼狈的痛苦,刘胜利变得开朗,话痨。仿佛要与过去的一切诀别,但是他依旧不自由。
并不是被限制了人身的自由,而是他心里永远的那个阴影。那个为了捍卫正道,净化邪魔不惜将他作为试验品来制作阴阳眼的师伯。那长久的苦痛和挣扎尖叫几乎让他在每夜都会惊醒。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去和一个黄衣女鬼搭话。
于鬼沟通本就是阴差的禁忌,更何况的师伯曾三令五申:“为正道之人,不能有男女私情,不能和鬼怪沟通,不能怜悯,不能悲伤。”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所有的人都只当他是个工具,是一个能够预示死亡的报丧鸟。他渴望着理解和正常的聊天。那种冲动的想要沟通的欲望几乎摄住了这个年幼的阴差的心神。也就还是跨过了人和鬼之间的那一步:他和鬼相恋了。
那个睿智而冷漠的师伯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终于在一个夜晚将正在于女鬼私会的刘胜利抓了个正着。
不论刘胜利如何的哀求或是怒喝,韦陀伏魔阵就这么缓慢而坚决的将女鬼一点点融化着。师伯坚守的正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情,没有一丝的动摇。哪怕是在最后刘胜利把金刚杵已经插进了他的后背,血沫顺着嘴角喷出已经模糊了他的语句的时候,他还是清楚念出了那最后一句。
“南无阿弥陀佛!”
在师伯和女鬼一起死去的瞬间,刘胜利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整个人都变得冷漠和无情。极度的冲击让他的精神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刘胜利,一个是为了贯彻正义而冷漠无情的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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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想杀掉你。”刘胜利走过被他踢开的防盗门,一只手拎起被他一拳打的蜷缩在地上的伊织“但是我无法克制,你现在已经不是正道的一份子。所有背离正道的邪魔都要死。”
他的语气前后明显的变化着,连表情都已经冷若坚冰般的板了起来。
看起来在他内心极度的抉择之下放出高乐乐杀死那几个人渣之后,他现在的精神已经不稳,变成了他师伯的人格。
“那女鬼现在已经附在你的身体里,你现在也就是不洁之人。”手指发力,伊织那么强悍的人竟然也痛的叫了出来。
“刘胜利!你他娘的够了!”我抡起凳子朝他砸过去,他没有躲。凳子砸在他的头上居然发出了犹如败絮般的闷响。紧接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一脚踢了出去狠狠地摔在沙发上。一声脆响之下,左胳膊直接弯折成了一个朝外的诡异角度。
“你,也是叛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