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包。
真是个万能的词汇。
富人们,用整粒的小麦,面粉来制作它。
穷人们,偶尔会用在里面混上锯末。
而感染者,参杂在这种食物里面的东西,可不仅仅是这个范围所能容纳的。
希望,鲜血,羁绊,以及太多的太多。
坚定又悲壮。
切尔诺伯戈 8pm
天色开始变暗,这意味着捕猎队是时候踏上归途了。
照明这种奢侈的东西显然不是优先供给他们的。
或许别的更大一些的捕猎队会拥有自己的照明装置以便夜晚外出,但这和他们无关。
好在今天收成还行,领队的老练感染者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利用他独有的感知型源石技艺成功找到了一个源石虫群落。
最弱小的源石虫,攻击能力不强,个头大,肉质鲜美。
对于这只“经常”更换成员的捕猎队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猎物。
源石虫是感染生物没错,但是源石一般都集中在它的脏器之中,虽然它的肌肉也含有部分源石成分,但是不会迅速的让人变成感染者。
不过,对外的宣称是切尔诺伯戈拥有特殊的技术可以将这些源石虫的肉处理到可以安全食用的范畴。
但,真相,谁知道呢。
反正这个所谓的对外宣称,也基本上没有扩散到除了切城以外的地方。
而开始组建捕猎队,也只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
虽然适应性很强的感染者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
石,是这只感染者捕猎队的新人,他之前原本是一家工厂的员工,作为一个感染者,他所拥有的姓氏被理所当然的剥夺。
今天他心情还不错,丰富的收获让他认为自己今天可以得到不少食物。
他还有家人,他的家人不是感染者,他的家人要生活,他的孩子要上学。
每次想到这些,他总能从他本来软弱无力的身体中压榨出更多的力量,克服肉体的痛苦。
源石,既是上天给感染者的磨难,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石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他的意志已经贯彻进他体内的源石里。他已是一名术士,这也是为什么感染者通常都能释放源石技艺的原因。
他们的意志和情绪,远比正常人更坚定。
心智脆弱的早在成为感染者的时候自杀了,能活到现在的无一不是自己内心有支撑着自己的东西。
伴随着城门缓慢打开的轰响,这只疲惫不堪的队伍回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而这声轰响,也让某个睡眼朦胧的守卫清醒起来,他知道,他最期待的部分即将到来。
古怪而愉悦的心情让他的嘴角诡异的弯起。
那弧度看上去不带丝毫慈悲的色泽。
领队的感染者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检查站的大门,富有相关经验的他知道,今天最难熬的部分将要来临。
那是守卫毫无道理的苛责,谩骂,以及——
处刑。
门后是一片巨大的空间,中间有着一大片干净的空地,感染者们依次将他们猎取到的源石虫堆放到中间的空地上,然后列队站好,等待着守卫的检查。
守卫来了,踏着故意漫不经心的步伐,从高耸的源石虫堆面前随意的走过,他的目标不是那个,就刚刚那一眼他就看出来今天的收成甚至超过他们上司订立的标准。
这不对,不,这不对。
这可不行,不能是这样。
不然他怎么开始他最喜欢的部分,要知道这部分也是有指标的。
而且这事正合他的乐趣,他当年就是因为虐待战俘所以被从战场上发落到这个地方。
目标很好选。
谁看起来意志最坚定,谁就是最好的目标。
越坚定的意志带来越多的哀嚎和痛苦,越能杀鸡儆猴。
如果自知连受刑人的意志都不如,那大多数人就根本不会反抗。
守卫的目光锁定了石,
石早上在寒风中屹立的样子让他记的很深。
就你了。守卫想到。
更多阴暗的想法甚至都无需表述,守卫也没想过掩饰,他的脸已经被恶意扭曲到变形。
“今天你们的收获很丰厚嘛,”
守卫看着这些感染者脸上高兴的神情,他沉浸在这氛围里面,感到无比的愉悦。
看啊,这些欢呼雀跃的灵魂,听啊,他们发出的悦耳声响。
守卫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交响乐团的中央,他,正是引导一切的指挥使。
宛如指挥使在挥舞他的指挥棒,守卫的声音也能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但是——”
他激动的情绪浮现在冗长尾音那绵延的声音之上。
“肉质不合格的太多,而这一切!想必!都是因为这位新人而起的!”
守卫指着石,享受的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慌张,茫然,惊恐,这让他想起来自己点亮生日蜡烛的感觉。
感染者们脸上弥散出犹豫。
他们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最后的些许同伴观念让他们无法第一时间赞同。
当然,这点同伴观念的阻拦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尤其是在守卫高声喝问之后。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
人们稀稀拉拉的应和,一点点从石的身边离开。
直到石被迫离开人群,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身上的源石感受到守卫的杀意了。
石的双腿突然热的发烫,烫到他几乎大叫出来,这种疼痛一下就把他从茫然之中拉出来,他很快意识到,他必须跑。
求生的意志压倒一切别的需求。
源石贯彻着他的意志,冷却下来,燃烧着他的生命,给他提供食物之外的动力。它们正回应着石的呼吸,在他的皮肤下一明一暗的闪烁。
我要走,立刻,现在,马上。
石的意志屏蔽了守卫呼喊着让他过来的声音,力量正在他体内流转,他决心已定。
石动了。
雪原上最矫健的雪兔都没法像此刻的石这么迅捷,他体内的源石唤醒了他肉体里面蕴含的远古记忆,他四肢着地,力量从身体各处凝成一股,轰击在地面上。
刹那间,他化为一道幻影,直接撞碎了检查站一米厚的水泥墙,裹挟着灰土一路奔向了废弃区域,他身上的源石感受到那里有什么在呼唤着它。石也别无选择,他加足马力,躲避源石虫酸液锻炼出来的敏捷身手让他在废墟瓦砾之间顺畅的游转,没什么能挡住他。
跑了。
感染者,跑了。
跑了?????
巨大的声响和灰尘一时间让守卫有点莫名的茫然。
这些都快被驯化的感染者,居然有人敢逃跑????
守卫的茫然和不敢置信迅速的转变成恼羞成怒。
“抓他!去!不然你们和他同罪!”
愤怒从他的咆哮中迸射,溅在感染者的耳朵里,让他们浑身一颤。
于是他们忙不迭的离去,宛如听到牧羊犬咆哮后四散的羊群。
感染者们小心翼翼的绕过墙壁的残骸,快速的从检查站的门涌出。
外面的光从墙上的大洞射入,照在守卫脸上,明亮的刺眼。
这不是属于这里的东西。守卫憎恨这种光明。
他抬起手,光线均匀的照在他的手上,隔着皮革手套,他无法感受到那温暖。
守卫的手猛地紧紧握住,皮革不堪巨力,发出沉闷的哀嚎。
必须,抓住他。
然后,呵,然后————
守卫回到他的房间,开始穿戴自己的装备。
他的眼里漫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