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作为纽带,将很多人连在一起。
一想到彼此的身体里面流淌着相似的血液,人们的心里总会涌现出亲近的感觉,这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感情,这是千百年进化过程中换来的提高整体生存能力的东西。
毕竟一个人不强,但是一群人东拼西凑总能组成一个还凑活的群体。
在生命最开始的时段,曾经是单细胞的生物们就采取过这样的措施,一个一个单细胞生物聚成一团,加强自己的生存能力和运动能力。
不过,这也只能当个例子,这种感情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类似心理暗示一样的约束。当两个人没有什么相互之间的生活经历时,一点点额外的因素就足够让人们击破这种类似心理暗示一样脆弱的纽带。
但是如果是存在于亲属之间,情况就会大不相同,共同生活的记忆会和血缘的纽带编织在一起,形成无比坚固的联系,从习惯到认知,从需求到情感,从身为一个人的方方面面,来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届时就已经不能再用个体去形容他们了,我们一般称之为一家人,和远古时期的单细胞一样,这样的人团聚在一起,取长补短,从而得以更好的活着。
有趣的是,人,是充满随机性的生物。
也就是说,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可以单方面的,跨越这种本应只存在于亲属之间的关系,来给予他人善意。
有的时候人们管这种不顾一切的人叫利他主义者,有的时候人们管这种人叫奉献者。
但是请记住,他们和天狗最大的不同。
他们充满了觉悟,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他们意志坚定。
不然谁做的来这种事情?
只是付出不求回报?
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超越傻子,超越利益上的考量,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信念和目的。
只有这种人,才会真正意义上的的永不后悔。
他连得失都不考虑,还有什么能限制他的?
只有他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连这个都可以跨越,那就没什么可以挡住他。
石,这个捕猎队的感染者,他很聪明。
逃出来不久他就明白,他是跑不掉的。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离开切尔诺伯戈和寻死无异,他可以死,他不抗拒死亡,但是他拒绝没有意义的死去。
那他还能干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石的心里已经很清晰了。
他至今记得,在他极寒交迫的时候,有个乌萨斯的女性给过他一块黑面包。
又冷又硬,参着锯末。
但是那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最好的东西。
当时,他摩挲着黑面包那粗糙的表面,就像是他曾经抚摸他妻子的手。
虽然那双手的主人在他成为感染者后无情的抛弃了他,但是不可否认,那是他记忆里面尤为珍贵的一角。
如今,这一角加进去了一些别的东西,一块儿黑面包。
这些就足够了。
与其消逝在乌萨斯冰冷而无情的寒风里面,不如用自己最后的东西,去温暖自己的恩人。
石不知道怎么去做,好在他作为感染者的素质实在是优秀,倒不如说,不足够优秀的感染者早就死在捕猎路途的开始了。
源石按着他的祈求,侵染着他的身体,随着感染程度的加深,他开始能够隐约感觉到,在这片城市里面,有那么一位存在可以达成他最后的遗愿。
而那位存在,决然不会拒绝他的意志。
当时李林回头,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几乎是一块源石结晶的人形。
那个人形在害怕,他不是害怕死亡,他是害怕自己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害怕到开始求救,而不是请求。
不过,他成功了。
那种感染程度的人,不仅仅意味着无限接近死亡。
那也意味着巨大的能量,大到达成了李林发动仪式的最低要求。
那个仪式的名字叫“余火”
当一个拥有足够能量的个体向李林寻求终结的时候,他可以选择将自己近乎完全的燃尽,在这样燃烧之后的余烬之中,会诞生出奇异的新生能量。
之所以称之为奇异,是因为参与过仪式的每个个体燃尽之后产生的这种能量的性质都不尽相同。
确切的说,它们,更像是它们曾经主人的延伸,不过,它们会做的更优秀。
这也是为什么在诸多的代行人之中,李林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这种馈赠可以很好的帮助继任者,让他们在前辈的余辉下快速的成长。
石,他最终带着安心的笑容,蜷缩在这个古怪教堂内的柱子下,化为灰烬。
而李林,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自己的心情。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终结了不知道多少事物,工作到麻木被称为万物终结的男人。
他现在只是一个懵懂而善良的少年。
他感觉自己被这种不知道缘由的责任感压迫。
他不想再去点燃他人,他无法正视他人在他火焰之下露出的笑容。
于是他逃了,但是这些光芒还是如同命运一般如影随形的追上他。
而他,他无法拒绝,他在看到那个人形的瞬间,他就被那个人形心里的情感震慑了。
如此巨大而坚定的情感,居然出自一个将死之人。
李林发现他小看这些感染者了。
他自顾自的以为自己是来拯救生命,自顾自的以为自己正在杀害他人。
却不曾考虑过这些人的意志和觉悟。
没有坚定的信念,是没办法通过源石这种东西呼唤到他的。
他只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但是他却忽略了这这些痛苦之中蕴含的意志。
燃烧之后的热气拍打着李林的面颊,他自言自语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知名的人阿。”
“但是我相信,这种选择不是没有来由的,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逝去,所以——”
李林感觉到了,那些充满着敌意的身影,那些裹挟着血污的东西,正在靠近他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教堂。
蓬勃的怒气开始在他的心底燃烧。
这些污秽而残忍的东西,它们怎敢,踏足这片净土?
它们怎敢用它们狰狞的爪牙去撕破良善之人的皮肤?
它们怎敢沐浴无辜的鲜血而不自知?
“他们将会偿还。”
李林将十字架从柱子上取下,他小心翼翼的走着,躲开余烬弥散的范围,走到门口,然后掀开布帘,凛冬的寒风无法入此地一步。
“记下了?”
“。。。”
就在距离这个古怪教堂不远的地方,两个黑乎乎的影子正趴伏在一座较高的废墟顶端,它们是乌萨斯内卫,一身看起来和重症病人差不多的装备下掩藏的是惊人的战斗力。
它们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它们是异种力量的衍生物,是各种禁忌而扭曲的技术交织之后的产物。
“‘黄昏’在切尔诺伯戈停驻,这个消息必须告知陛下。”
他并没有发觉他声音里面无法掩盖的颤抖。
在看到那个火焰在守卫身上燃起的瞬间,巨大的恐惧就笼罩了它们。
那个火焰就是它们的终结,是它们的死敌。
是它们万万不可能敌过的,死敌。
活物基本的求生意志此刻正在它们身上燃烧,但必须有一个人留下。陛下的命令不可违背。
最后当然是弱肉强食,编号靠后的内卫留下负责继续控制这里的情况,编号考前的则负责将这个消息带给陛下。
它必须亲自去,这个消息不能被泄露,好在他只需要出城一小段距离,切尔诺伯戈运转的预定轨道周边就遍布着这种小型的情报站,专门为了突**况设立。
“看好那个女人,她——”
“你哪儿也去不了,污秽。”
内卫的话被打断了,它感到熟悉的流光正在它身边绽放,炽烈的热流正在蔓延。
下一瞬,银白的臂铠绷成手刀,带着赤红的轨迹,直接贯入它的身体。
然后,握紧成拳。
“净火!”
“Flame mode,on!”
乌萨斯内卫的身体漫出无数的炎芒,伴随着带着火星的灰烬,消散在空气里。
而另一个内卫,它想跑,但是它的身体根本无法移动。
在看到那个火焰,感受到那个火焰的瞬间,它的身体失控了。
恐惧完全超越它的意志,它体内的各个部分正在各自逃命,最后的结果就是它被定在这里,无法移动。
那双浑浊的眼眸最后映照的,是宛如夕阳一般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