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渐渐迎来了虚无,头沉甸甸的,眼皮就像灌了铁水一样,控制不住的合了起来。
而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世界变得白茫茫的。
我身处在一块陆地上,似乎在和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女人对峙着。
那个女人在我的面前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声音,就像是把枯草团甩来甩去时发出的噪音一样,令人发麻。
我在她说话的时候,查看了一下自身的状况。
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白色兜帽大衣,单膝跪着,胸前还被开了一个大洞…
而且我还没办法控制自己…
看来是我被代入到这个倒霉蛋的第一人称了。
而胸口传来的剧痛让我的思维异常清醒。
啊…被代入我是不介意啦…但疼痛感也共享是不是不太妙啊。
但就在我还在发牢骚的时候,倒霉蛋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个女人。
还没等我和那个女人反应过来,以倒霉蛋的身体为中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而我的意识也在这场爆炸中再次断开。
………
………
“呜哇!!”
我大喊了一声,几乎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坐了起来。
又来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无力,虚汗让我的背部变得湿漉漉的,精神也还没从刚才的爆炸传来的疼痛中恢复过来。
而靠在一旁的树下睡觉的我的父母也是被我这一喊给喊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父亲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四处张望了起来,问道。
我又看向自己被薄被覆盖着的下半身,和不远处的篝火时,才再一次理解了状况。
“洛奇…又做噩梦了吗…?”我的母亲问道,语气里体现出了她的担忧。
“嗯…”我回答道,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又笑着说:“没事的…我自己缓一下就行了,你们继续睡吧。”
父亲他边打哈欠,边伸懒腰,然后挠了挠头:“那,要不来爸爸这睡?”说完,他拍了两下自己旁边的地面,拍的同时还不忘挑几下眉。
“我都多大了…还跑你那睡…”
他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洛奇已经是十岁的”大人咯。”
我的嘴角抽了抽,看着这个老爸,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反驳他,只能无奈的喊了一声“晚安”后,迅速躺下背靠着他们俩继续睡了。
不过也确实多亏了他,我的心情才能因此好了一些。
在我小声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才听到父母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们应该也躺下继续睡了,我把头枕在左手上,在睡前胡思乱想着。
在我的印象里,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开始做这个噩梦了,年龄越大,这噩梦来的就越是频繁。
从一开始的几个月一次,到现在几乎两个星期就来那么一两次,人都快被这个噩梦折磨死了…
我又睁开眼,转身看向父母那边。
从篝火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着蛐蛐儿的叫声传来我的耳边。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人魔大战,世界大乱的话,我们家所在的村庄也不会被战火波及…战后还被强盗掠夺一番。
不过我们一家还是挺幸运的,当时的我们正在别的镇子上采购物品,才逃过一劫。但居住的房子没了,我们也只好过上了边做冒险者委托,边四处流浪的日子,尽量远离战区。
而现在,我们为了能缩短做任务跑路的时间,选择在野外露宿,第二天做完另一个委托之后再一并回到城镇上提交成果。
虽然说是为了减少时间…但他们的安全意识也太不够了吧…
我想到这,又起身坐了起来,拿起柴火就往篝火里面添。
唉,算了,反正刚才做了噩梦,一时半会睡不着…
我抬头看向月亮,似乎月亮才刚刚过半。
“我的天…还有这么久才天亮吗…”
我又拿起一根木棒,翻着篝火里的木柴消遣时间。
悉悉索索…噼里啪啦…
蛐鸣和木柴在火中烧的崩裂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终于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眼皮跟打架了似的,忍不住的合了上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这么睡着了。
……
……
“嘭!”
我被一道巨响吵醒。
我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就在我看向父母那边的时候,我呆住了。
父亲的头部,鲜血直流,整个身子在傍在树边,还保持着睡觉的姿势缓缓下滑。
而父亲旁边站着一个人,手拿着铁棒,铁棒的上面布满了铁钉,铁钉还沾着血丝。
同样惊醒的还有母亲,她反应很快,刚醒来就差点也被另一个人用铁棒照着脸上来了一下,不过她向下弯腰躲开了。
“喂喂喂…说好了一起呼上去你怎么慢了一拍啊…”袭击父亲的那个人说道。
“切…那是…那是我故意的,要是就这么毁了她的脸蛋那多不好啊!”另一个人反驳道。
在母亲看到躺在自己身旁,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时,顿时理解的现况。
她赶忙起身,而她身旁的男人见状又对她挥了一棒,这次她没躲开,只能用手勉强挡住了这次的攻击,被打翻在地。
武器…武器…对了!武器在我这边!
我清醒了过来,对方似乎没注意到我…长剑我提不起来,于是我偷偷的提起了老爸平时不怎么用的短剑。
倒在地上的母亲看见我提着短剑,微微摇着头,眼里充满了恐慌。
我离对方越来越近,我的肾上激素也随之飙升,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现在的我并没有理解到母亲的意思,还是继续接近着袭击了父亲的男人。
就在袭击母亲的那个人,将左脚脚踩在母亲背上哈哈大笑时,他瞄了我一眼。
“小心!!”他止住大笑,惊恐的大喊着。
另一个男人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在我快接近到他时,他往我这边看过了来。
在我和他的目光对上没多久,我便被他的铁棒锤飞在一旁。
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说:“妈的,我还以为那边是一堆行李,结果是个小屁孩…小屁孩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杀我…”
铁棒砸中的是我的肩膀,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我痛的起不了身。
在我吃痛捂着伤口时,我听到有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不要!求求你!不要对我的孩子下手!”我听到我的母亲在那边带着哭腔大喊着。
而在她身上的男人又踩了她两脚,“安静点!”
而这时,那脚步声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歉啊,夫人,不是我们要杀你们的,只是我们家老爷觉得难民们没什么用…创造不出什么价值还危害治安…才命令我们下手的,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别对我的孩子下手!求求你们,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啊…”母亲再次大喊。
“你听不懂吗?我要的是你们死!”男人似乎不耐烦了,吼道。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冷的说:“桑尼,动手。”
踩在母亲背上的桑尼嘿嘿一笑,边抬起他的铁棒,边说:“可惜啊…因为时间关系做不了更多的事呢…不过没事,现在我送你上路见你的丈夫去,你们就在黄泉路上慢慢快活吧。”
说完,他重重的把铁棒砸在了母亲的头上,头骨碎裂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死了…?母亲也…?
不会吧…骗我的吧…这也是噩梦吧…
这是噩梦吧!
我捶打着伤口,试图从“噩梦”中醒过来。
但我越是捶打,越是发现这仅仅是血淋淋的事实。
“啊…差点忘了,还有你啊。”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再次看向我。
“也要把这小子杀了吗?”桑尼边笑边靠近那个男人,说道。
“杀了吧,本来的话可以考虑把他当成奴隶卖了…但这小子居然还想着杀我…”冷哼了一声,“让我亲自动手。”
男人提着铁棒,来到我的身旁,往我头上踹了一脚,然后再把我踹翻,让我仰面朝上。
这一脚下来,直接让我的脑袋嗡嗡直响。他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我完全听不清。
突然,似乎有群什么东西冲了出来,咬住了男人,即使我听不清了,但还是能分辨出桑尼和男人的惨叫声。
桑尼两人被扑走没多久,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这时似乎有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我。
看不清她的样貌和衣着…
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很厌恶她…
她在说些什么话吗…?
我不光是听不清了,现在连看都看不见了…
在我感知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咬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的意识,消散了。
……
……
几只乌鸦似乎在我周围鸣叫着,声音极其难听。
我想缓缓睁开眼,但被刺眼的阳光逼的不得不再次合上眼皮。我只好起身,坐在地上,让眼睛慢慢适应强光。
好臭…什么味道…
在我花了好一会之后,才能看清点东西。
在我能看见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去寻找臭味的来源。
“尸体?!”我大喊一声,周围的和正在啄食尸体的乌鸦被我一下子吓飞了不少。
我看到,离我不远处有两具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咬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骨架都能明显的摆在那,内脏流了一地。
我认不出他们各自是谁,但我在绕开这两具尸体后,我又看到了另外两具尸体。
我认出了他们…他们是我这一世的父母…尸体还很完整…就躺在他们之前睡的树下。
那一晚经历的一切,我又想起来了…
哭…哭不出来…为什么…
我甚至只是觉得惋惜,而不是悲伤…
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还算是个人吗…
为什么…总感觉这种东西我司空见惯了啊…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总得做些什么…
我把他们拉到一个空地上,然后清理掉搬运的过程中出现的尸液。
周围已经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连桑尼他们的铁棒和我们的行李武器什么的都找不着了。
我从附近收集了一些柴火,堆在了他们周围…
周围都挺空旷的,应该不怕会有火灾。
不…说不准…算了,我还是等到他烧完再走吧…
在我点火焚尸之前,我把周围的一些杂草,和灌木丛清理掉了,都扔在了柴堆上。
我费了点力气,才点着了火,在火烧起来时,我站在几米之外看着。
尸爆应该是不会出现的…不过还是以防万一,站远一点吧。
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火势慢慢盖过尸体。
嗯…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我的童年和纯真又一次被大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