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行至渔村,渔夫拾鱼获,渔妇挂网晒,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老牛慵懒,野雀横飞。
“渔家可载吾等前去泗州城?”
“泗州城水路远,不敢。”
一渔夫杀鱼做鱼干,也不看他们一眼。白大爷按下一两白银,复开朗,唤那婆娘准备鱼米,匆匆准备。翟元韶无聊,四处闲逛,只见村中牧童敲打着老牛,好不悠闲。
“听闻朗州城沦陷,确有其事。”
白大爷站在江边木渡,恨不得那两口赶紧摆渡。想起许久之事,难以忘怀。
“沦陷个鬼,还好好着。朗州城还有几个商贩贩卖铁器,逆游而上,带着茶米顺游而下。”
“可是那五毒教占了城池,搜刮仁义志士,发纸钱,掳壮丁。不应人间惨绝人寰?”
“这可不知,老夫终身劳作,只有一女嫁往泗州城。”
翟元韶好不自在,随着牧童骑黄牛,赶着牛车疾驰。那老黄牛犟,多少鞭子也是不紧不慢。要不是白大爷呼唤,还想着田中一决高下。
两人随着渔家随江顺流而下,白大爷打坐于前,翟元韶则看着经纬图。周遭无数快舟飞驰,见老者在前打坐,又见渔船一只,纷纷缓速相近。白大爷静如湖水,无动于衷。
“死老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速速活捉!”
船家赶紧跳江逃脱,只剩下两人躲在棚子。水鬼射出几发弩,船家身中数箭血流成河。翟元韶正要救急,却被一把拉住。
“竟然如此临危不惧,怕是吓破胆了。”
有几个鬼子正要登船,突然,渔舟迅速飞驰,脚未站稳,掉入江中。翟元韶赶忙拿起宝剑,和舟首的水鬼比划,却久久不刺入。又一个急弯,翟元韶差点掉入江中,只得一个踉跄,扶着船边。那人见有机可乘,一剑刺入,临危一闪,
那剑刃入木三分。
“你这小子,教你好好带在里面,非要耀武。”
“可是师傅,那几个快舟快要接近,不得不……”
“住口。江口行舟,我就不信这个邪。”
快舟倾盆射出箭矢,却被气场震开。一个甩尾,激起水花扰乱了追兵。有一人见大势已去,抡起一把斧头掷去。好巧不小,砸破船底一道,水迸射涌入。
“好巧不巧,飞来横祸。倘若飞到泗州城还不甩开,恐怕在劫难逃。小子,先和那水猴子打上几剑,备着功力,至于覆水,就看看你的福分。”
此言隐意,便是功夫已教,自求多福。只是那踩水斗的功夫,还未熟络。那水鬼刀光剑影间,诡诈频出,好不容易挡住了,却差点被脚踢中。后有一人手持弓弩,伺机射出,要不是白大爷行舟功夫足够,恐怕凶多吉少。
“不好,快撤,快撤!”
前有一快舟略过,上有人大声吆喝。久战正酣,那水鬼闻声收力,调转船首逆流套取。白大爷疑惑,看着眼前隐约的船舫,顿时心生畏惧。
“赶紧拿起杂什,弃舟逃窜!”
此时水已没过船尾,再不走晚矣。抄起包裹,踩着水斗,一老一少狼狈逃窜。只是翟元韶功法不强,踩了几下渐渐没入水中。恰逢河流湍急,杂石嶙峋,眼见着消失不见,只能勉为凫水。
水流湍急,心绪逐渐模糊,九牛二虎之力才撞到河岸朽木。喘息片刻,奋力一抓,好不容易上了岸。隐约看见有一船舫缓缓驶来,无纤夫拉车,恐怕又是高手御船。
打开包袱查阅经纬图,好在用布帘子刺绣,但湿无妨。此处略微拐弯之处,还有两天功夫,不由得感叹运功行舟之快。只是师傅早已不知所踪,此行又危机四伏。
官道也近,就在河岸旁大约五里,只是途中泥泞不堪。遥想年少之时,随族中堂兄弟往返城池,祝同门兄弟喜事,哀老者仙逝,多少喜怒哀乐不得而知,只记得那官道络绎不绝,那马车颠簸不堪。只是如今,香火快断了,行走泥泞之中,更生感慨。
虽无赤手砍断树干之功夫,也只能拿着斧子慢慢砍。棚子倒是搭不起,只能有样学样燃起篝火。荒郊野外的,猛兽倒是没见到,但林中哀猿啼哭,更是惹人烦躁。
柴草快要烧尽,但是那木却还未引燃。鲜木潮湿,难以引火,此地不能久留。于是乎,趁着天黑,削干净树皮,弄成一拐杖,有气无力走着。
又到了一驿站,细细看着那牌匾,到了泗州府东口,下一个就是城池了。还是三拜九叩之礼,火光具无,无人应答。推开驿站门,此处无人,蛛网遍布,翻开账簿,最近入住的也是一两年前的事。
只是此处异常干净,无血污残尸。柜台下还有一小盒,曰:五毒教天助之盒,往来多有帮衬。
打开一看,有些丹药银两,白条几张,都是最近往来的。那酒柜上美酒剩着不少,厨房也有不少干柴,以至于栈长房里还有不少急救之药。
如此干洁整齐,与泗洲城右三的驿站截然不同。燃起灶台,烘干那身湿衣裳,趁那功夫细细研究起搜刮之物。例如银子,质地轻浮,掺了不少重物,且产自边疆,少有附近城池的;例如丹药,燥热剧烈,倒像是远疆草药。
烘干了身子,收拾好东西便上楼入睡,初入混沌,突而被啸叫惊醒。细细聆听,下面马啸长鸣,火光噼啪,有不知多少人马接近。
“今天先到这里喘几口气,把那些地头蛇好不容易赶跑了,还得往下赶路修复驿站。那土路真的难走,马儿都嫌弃了。”
“那王府也是抠门的很,官道四通八达,怎么地也不好好修一下路子,怕我们迅速攻入邪?”
“好了好了,赶紧歇歇气,我先还个愿。我靠,哪个小犊子如此贪婪,拿掉了所有银两和丹药?”
“是不是蝎派的同僚火急火燎,连张纸条都不留?”
“再怎么急,但凡在此借宿,按规矩也要留个字条。除非外行的也过来夺。”
“外行来了,看见那字条也应畏惧三分。我先去点个火,让兄弟热热身子。”
有人走入厨房,见上面有些水渍,又看到余烬未然,突然感觉不妥,赶紧报告,继而所有人万分警觉。为首的进入,绕了一圈,伸手入灶台,尚且温热,估摸着已经跑去一两个时辰。
“罢了,早就走光了。看样子热了一下餐食,匆匆离去。”
“要不赶紧追击?”
“追也追不上。不过,看上去也不像是贪婪之徒,盒子倒是物归原主。应该是其他弟兄路过忘了打欠条,前几班弟兄,听闻走的十分着急,誓要围攻青州城。”
“只是为抓一个老头,用得着大费周章?”
“大费周折是真,抓老头只是因为其通风报信。想不到那老头通知了翟家大小,誓要一绝死战。城中已有多少弟兄惨死狱中,附近州城也派兵遣将。我们也只是伺机而动,那人,应该是有机务在身。”
颤颤巍巍不知过了多少时分,马匹嘶哑,一行人又风尘仆仆离去。翟元韶手握宝剑,窃窃前行,见无人值守,长吁一口气。此地果真成了歹徒横行之所,手上的赃物恐怕不趁手,只能悉数放回,又想了想,只因他们如此残虐,以至于自己如此悲惨之境,还是拿走一半银两以谢罪为好。
一大早,收集好补给,赶紧住着拐杖前去。日行夜宿一天,好不容易来到了泗洲城墙。掐指一算,途中危机四伏,躲过了不知多少高头大马,免受多少劫难。幸好顺着官道,来到分岔口,在一处小树林隐秘走出,方能遥望眼前宏伟城门。
历经生死之难,终得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