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作者:sovereignT 更新时间:2021/9/8 22:21:56 字数:4274

“看来,那些人不仅功法不俗,将死之人还能放毒。”

翟元韶按压那浮肿的青筋,此刻毒气渗入了经络。运功推出,那毒气蛮狠得很,挡也挡不住,正要攻入心脉之时,毒气却散开了。

“攻入到胳膊,却四散而开,恐怕是因为未打通的缘由吧。”

右臂青筋凸起,血丝渐黑,虽有些知觉,但无论怎么运功,毒气却难以退散。上有四处追捕之匪兵,下又无处可逃,难矣,难矣。那右臂侵蚀的厉害,经络冲撞,脉搏汹涌,有如滔滔巨浪撞向崖壁海石。摸黑走到一口子,上去一看,是百草堂地窖。复前行,摸到了一口水井。

“这右臂,燥热难耐,得用凉水镇镇。”

右臂没过井水,稍微缓和,但是毒气仍然冲撞。剧痛难耐,如蚁走,如鼠噬。凉水冰镇,毒气蹿的慢些,运功推出,渐渐那毒气排出,腥臭冲鼻,水生油污。待到清爽舒适之时,抽出右臂,打了个火苗,青筋倒是缩回去了,但是水面却有朱红的血污。

“怎么……看来功法祛毒略有效果,不过功力不足也不快,能排出也差强人意。不对,隐隐有清凉冲出右臂,好像是……好像有清流缓缓流向右臂经络。”

倘若能在掌心凝聚气息,则说明右臂脉搏打通;反之,气散而无力,则是经络运功。两者之不同,只有医家知晓其中缘由,修士大多重其脉搏,以打通之数尊崇。翟元韶自幼博览群书,多以草药见长,直到随着老坐堂学习,逐渐弄懂其中之关系。虽懂了些皮毛,翟元韶还是小心翼翼把脉,注入微微功气,隐约感觉经络活跃。果然,还是没打通。

上臂之处,脉搏已通,但是手肘至下臂依然淤塞。此时颇为怪异,并非自小所熟知的,打通其脉,搏则听天由命。难道那五毒教徒已经有了洗髓秘法,疏通三十六搏而不扰乱通路?怪哉怪哉。

等到黎明将至,缓缓钻出老井,医馆此刻没了伤兵。老坐堂还在纳闷,平日爹不疼妈不爱的伤残,怎么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见右臂血污的翟元韶,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快过来,我要给你把把脉。”

“你那脉搏惊诧的很。说是打通了右臂脉搏,实则通了一半,半途而废,怪异得很。”

“昨日禁不住好奇,为那将死之人把了把脉,却中了脉气,烈毒功心,阻隔于又脉,只能找个清凉之处祛毒。”

“算你运气好,非要揽这瓷器活。若不是被逼着疗伤,我不敢碰他们体肤。”

“那师傅感觉如何?也是有脉气窜入?”

“非也,非也。”

老坐堂拿起烧壶,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回味那感觉。捻指计算,翻阅经文,总感觉有些不对。

“怪哉怪哉,确实有脉气冲撞,只因强行通了六脉,封不住真气,哦不,邪气。那些小儿也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毒侵入骨髓,以至于邪气已浑然一体。当然,他们那脉搏早已紊乱,三十六搏早已稀薄,有些已经交织。如不出所料,一发功力,脉搏交通,必然会反噬其中。唉,无知者贪捷求快,忽略了修身养性,以至于乱了脉搏,后患无穷咯。”

“也就是说,那邪气真有通脉搏的功效?五毒教还真的深藏不露。”

“正是,正是。”

老坐堂突然间意识到不对静,赶忙正襟危坐,面容肃穆:

“小兄弟,念你年纪尚有,且告诫一句。修行之人不可贪功求利,不可贪捷求快。贪婪而忘其本心者,不仅失其本心,更容易走火入魔。这魔教之人,也是如此,年轻的时候贪快,学了那些奇门妖术,功法虽然强劲,但是走火入魔,抵不住心魔之诱惑,茶毒苍生,杀害贤良,最终成了魔。”

“师傅说的也是。”

“还有,倘若不慎被捕,万万不可受其蛊惑。修行之人并非功利之徒,修行则为修身,动心忍性,悟出大道理。我没那本事,也没拿功力,仅仅做多几件力所能及的功德,以求善报罢了。”

“师傅懂得如此大道理,难不成是仙人指点?”

讲到这,老坐堂捻须皱眉,似是追忆起少年时。

“罢了,赶紧躲起来。你是忠诚之士,百草堂掌柜委我照顾你,等到光复之日,必要把那罪恶诉说给仙家。”

又一月,城中教徒有大溃迹象,开始招募蛊惑修行人士。泗州城虽不是重镇,但五脏俱全,有些商贾之人也习了些武功防身。于是乎,大批五毒教精英驻守城中,日夜搜刮民脂民膏。

那空闲多日的医馆,重新征用了。诸多伤兵倚卧其中,军中医师也坐镇其中,哀嚎一片,好不热闹。翟元韶心烦的不得了,看也看不入眼,只能捂着耳朵发呆。

各路草药丹炉陆续运入楼上,恐怕很快发现。翟元韶有些后怕,带了些书籍,辞别了老坐堂,躲藏于地道。悄悄跑到百草堂,那金银依然原封不动,柜台尘土也厚,看似长久无人搜查。

干粮虽然够撑上几日,但不长久。倘若贸然出去,被人发现是小儿,恐怕在劫难逃。正巧趁着城中大乱,想着见见那城主,看能否接纳。推开暗格,走入殿内,蓦然回首,尘土约莫一指盖厚,杂草丛生。感慨宗族没落,竟然被外敌轻易驱逐,更是悲感。

于内于外,一人皆无。高阁之中,衣冠尚在,人却没了。推开窗扉,红衣凌凌,烟尘滚滚,战马嘶啸,哭喊不绝。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倒是在厨房地窖,发现了精米数袋,鱼干若干,又能撑一些时日。

只不过,好巧不巧,偏偏瞎猫撞见了死耗子。那日在阁楼研习经书,写作札记,突然楼下一阵哀嚎。下楼查看,原来是一少女躺卧其中。气虚无力,筋骨松散,好似为内功震碎。刚要踏过阶梯,却发现此人身着华服,腰间别香囊,编髪插着明阳石发钗。此人估摸着是皇门贵族,再不济也是州城之主,至于翟元韶这家,也高攀不起。

面色苍白,肌体无力,体肤冰凉,是脾虚丹碎之相。把过脉,真气污浊,脉搏微弱,经络侵蚀,乃中了江湖邪毒。祛毒也不难,用自身功夫,运功逼出毒气,尚有一救;即便修为不足,也能依托强者功力,冲刷涤净。只是,倘若入了丹田,即是病入膏肓,莫大的本事也难以保住一命。

打了桶凉水,用湿毛巾盖住手肘,拔下发钗刺入穴位,运功逼出污血。那血粘稠如米糊,呈漆黑,仔细一看像是蛇毒攻入脉搏。再用功,污血愈发稀少,但经脉仍然微薄。翟元韶尽力而为,奈何实力不济,也只能逼出一点。

“哈~哈,这里是……家。”

“你醒了,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心脉微薄,毒气怕是快到了丹田,倘若一收缩,功亏一篑。”

“你是……”

“啊,我只是一介凡医,恰好被逼上这里躲藏。不过泗州城快要光复了,忍耐多几天,仙家强者会到这救死扶伤。”

“光复么……五毒教的各长老都陆续到此,修缮哨塔,广炼丹药。再说了,你以为就五毒教这种精锐攻入?那些东疆邪派,以及江湖奸恶都已到此。泗州城城主早已被掳至东都,家中忠烈也身中剧毒,扔到那湖里了。”

“竟然是这样……还以为困于高阁,逼迫着干那些横征敛财的活计。”

“你能轻易入内,也是说,王府早已散尽。可悲,可悲。”

少女如此道,渗出泪花豆大,汇流成溪。翟元韶无可奈何,只得帮她擦拭眼泪。

“我那爹……实在是窝囊,纵使有重兵守候,却把城池献给一个小喽啰。连累了家族,残害了忠烈,害得我被掳走,没了仆从,还得给那些小兵打杂。”

“可是,你怎么中了蛇毒?泗州城也无剧毒之蛇。”

“那些狡黠之徒,为了选出天资聪慧,注入了邪气。倘若能耐受得了,就会送入教山;半死不活的如我,就在营中打杂。好在父亲为我求情,把我送到城中医馆,只不过邪毒侵蚀,活不久矣。”

“但,为何半死不活却要干粗重烦碎的活计?”

“这……都怪那些奸诈之人想出的馊主意。”

“好了好了,躲在这里暂且无人打扰。我先……找个空房间安顿,然后弄些蛇草敷药。”

翟元韶背着她上楼,找了个小房,那少女呢喃着,嫌弃这房间是下人住的,非要住在闺房。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却被吩咐除衣,气的翟元韶直接扔下她寻药。

潜入医馆,翻遍各布袋,却找不到一株蛇草,感慨五毒教与五毒打遍交道,却连解毒的方子都无。找了许久,怕被楼下伤残发现,拿了些急需的草药匆匆离去。回到府上,那少女却人去无踪,只剩下那褶皱的被褥。

“唉,伤成这样,却硬要死撑,不知要寻谁的仇。”

翟元韶还是照常来到书房,继续整理札记,却不知晓,那少女体内的邪气与先前把脉那伤病一模一样。前者邪气早已渗透入丹田,一呼一吸皆是毒气;后者侵染了脉搏,如同中了毒气的翟元韶。只不过,毒气被功力阻挡于一脉,尚能凭借功法排出污血,然少女六脉侵蚀,稍有不注意,攻入了丹田,九死一生。

此人竟然还能离去,想必远非如此。

几日之后,忽而战马撕嚎,王府之外,一队精良围得水泄不通。

翟元韶沉迷经卷,却不知道外面分外热闹。合上书,喝上一杯水,隐隐听见有人上楼,赶紧抄起宝剑,戳开门,于那楼梯看见有人缓步上楼。赶紧跳上梁上,匍匐其中。那红衣人轻轻推开门,见无人,又悄悄的走。

“报告,此处并无那人踪迹。”

“竟然先走一步了。那小儿跑的挺快的,莫不是情报有误。”

为首的大人颇为疑惑,走到书房,见杯中水温尚在,瓷壶滚烫,推开窗扉,下面空旷辽阔。心中思索其缘由,翻开札记,竟然是经络脉相之图。

“小孩没找着,不过,倒是察觉出一大家。恐怕,有人雀占鸠巢,也有可能密谋谋反之计。赶紧细细搜查,最好找到那地道。”

那长官一直阴魂不散的在走廊渡步,吓得翟元韶大气不敢多喘息。长官走入书房,看了许久札记,觉得颇有道理,放下来,又到了另一间房,度量那厚度,又觉得不可思议。思来想去,倒是废寝忘食,然而梁上的翟元韶饥饿难耐,肚皮早就咕噜噜响了。

“看来,那人早就跑远了。时候也不早,收兵回去罢。”

那一小队人骑上战马迅速离去,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看着渐黑,翟元韶才放下心。走到书房,札记倒还在,不过书架那书却杂乱的倒下。倒掉水,却发现野草逐渐焉耷。

“怎么回事?难不成……水中有毒?”

嗅探茶壶,并没有异味,取出一点倒入灶台烈火,那茶水溅射绿光火星,吓得翟元韶慌乱后退。茶水下了毒,恐怕不安全了,收拾好行旅,钻入地道。

打开机关,那掌柜尸骨经久不腐,毒气竟然渗入如此厉害。匆忙赶路,来到百草堂,推开机关,顶起地窖木板,却发现一群人守候其中。

“先生果然比野老鼠精的很。”

见来着约莫十二三岁,长官顿时慌乱无错,翟元韶正欲跳下,手疾眼快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捞了上来。

“你那师傅在哪?”

“我哪有师傅,只是躲藏其中,恰好被抓了。”

“我不信,这地道也只有翟家机要了结。你并非翟家人,那就是说,你师傅带着你瞎跑。”

“我真的没师傅,只不过躲藏抓捕,跳入井中,恰巧发现了地道。”

有一小兵跳下,把行旅抬上来。长官翻了翻,看见那本札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仔细翻阅,竟然是早上那本。

“莫非,童子军那叛逆所言属实?我问一句,为何不应征入教?”

“入甚么教,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反正无爹无娘,全是自个流浪。”

“那这本札记,从何而来。”

“闲来无事,阅读经注,慢慢就略懂一二。”

“原来是个庸医,先饶你逃兵役的罪状。”

长官继续搜索,又发现了一把宝剑,一令牌,除此之外便是银券银两若干。此人颇为困顿,估计是想着偷偷买粮,又怕被人检举,只得花大价钱。

“那包裹我就上缴,从今以后,你就留在军中照看伤病。”

见长官收走包裹,翟元韶急眼了,正要抢夺,却被军士按在地上一动不动。压着行进,来到医馆,与老坐堂打了个照面,相互之间泣涕横流。

“你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唉,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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