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官看似还是不放心,派几人坐在医馆中。翟元韶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躲藏,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老坐堂治伤。
“师傅,那些人的脉搏虚弱,估摸着是用了蛇毒,让那脉搏淤塞软化。不过恐怕是急于求成,让那邪气攻入了丹田,以至于经脉侵蚀。”
“了解的挺细腻,不过,还差了点。那些伤残自幼练了邪门歪功,以至于心经紊乱,丹气混浊。可惜可惜,自小被抓去练功,强行打通了六脉,又以性命为修行药引。功法耗尽之时,便是油尽灯枯。”
“师傅,徒儿还是有些不解。为何那邪气能侵入人脉?侵入之时,却能疏通淤塞?”
老坐堂欣慰,捋了捋白须,看着四周伤兵,一言不发。
“总之,那些伤兵还得治伤。考你一点,那些伤兵何处受伤?”
翟元韶凑上其中一个人,行尽望闻问切。那人并无体表伤害,但是经络流通紊乱,好像被强者扭转了流动。脉搏虚弱,丹气松散,应该是受了内功,至于中了哪种功夫,还不得而知。
“看似中了气功,继而经络流通紊乱,导致丹气无法凝聚。”
“是矣,他们中了仙家的掌法。仙家之中,但凡动用气功侵入人体,大多都是紊乱了经脉,极少数者冲破了脉搏,废了武功。如同大河泛滥,改了通路。”
翟元韶走到另一人,腰部裹得严严实实。仔细一看,身中数剑,剑剑深重要害,早就没了丹气。又把了脉,此人早就是废人一个,动弹不得,要不是邪气外泄,才留有一命。
“此者更是厉害,戳中了丹田,反而因祸得福。那些伤兵舞枪弄刀,几乎都是被利剑功气所伤,又因为邪气凝丹,不能修复残损。戳中了丹田,泄掉了邪气,因而能用固基液佐以经脉修复之药。”
“好,看来这几天功夫,有潜心学习。”
入夜,在阁楼打了个地铺,师徒二人见无人监视,躲在货堆窃窃私语。
“你可知道二楼那些丹师在炼何种丹药?”
“这倒是不知晓,不过看他们拿了不知多少竹笼,应该是些珍草。”
“非矣非矣。他们那些丹师又不是正派名门,派城中贫民外出深山野岭,捕蛇抓虫,然后用搜刮出的丹药配置奇方。那些丹药性烈,给那些治不好等死的伤兵服下,多半熬不住。有些熬住的,经络有起色,丹气逐渐凝聚,但伤口还是愈合不上。”
“看来,还是不可小觑五毒教,你我都不知晓孰强孰弱。”
“并非如此,仙家功效齐全,然五毒教也只会一种。还天下奇师,除了擅长炼制毒丹,连修复之药都不知晓,只能靠搜刮来的东西。”
“罢了,如今逃也逃不了,也只能随遇则安。”
翟元韶合上被褥,准备入睡,老坐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推了推翟元韶。若有所思,拿出一本书,郑重其事道:
“方才想跟你探讨,早上人多不便。那些人用了剧毒之药,打通了经脉,攻破了丹心,大概有些眉目。”
“哦?倘若真有这一味药,那天下修行早就改观了。”
“我劝你万万不可多想。那些药,用了五毒之剧毒,侵通脉搏,活络经络。修行之人倘若心生抵御,那护住了心脉,算是防住了丹田,却让剧毒澎湃,反噬了肢体之脉搏。因而,五毒教掳走无知小儿,灌输大意,并让他们吞下此药,再辅以功法通经脉。”
“那么,这丹药就是腐噬淤塞之功效。”
“嗯,正是。用的好有所裨益,不过太过危险,若不是经验老道,恐怕死者无数。”
“师傅,倘若我被那些匪军掳走,又是如此,那有什么法子能够抵御侵蚀?”
老坐堂合上双眸,冥想许久,似乎是有了点眉目。起身环顾四周,见无人,赶紧凑到他耳根,悄悄念叨:
“你也是知道我那点能力,实在是爱莫难助。我那只是当伴读,督促公子学习,加上那杂务,实在是教受不了太多。倘若大难不死,找一本‘无相经’。此书是长生宗之集大成者,不仅详著了人体经脉走向,还详解了功气之行走。只是,此书是禁书,只因研读此书者,多是想习得无相功,从而羽化登仙;然而急功近利,更易为心魔所蛊惑,从此进了邪道的门。各大门派千年前断绝了此书,长生宗掌门删去险恶,一分为五,从此此书分为五经,只许弟子学其一。”
“报告教主,今日抓到一漏网小儿,习读医书,问可否留在军中补充。”
“哼,这点小事还得专门报告?”
“只是,从他包裹找到这把宝剑,以及翟家令,虽然只是个藏宝阁长老的令牌。”
“哦?那这小儿能藏了这么久,恐怕和翟家脱不了干系。”
“在下也是诧异万分,竟然知晓城中密道,而且躲在翟家城府之中。要不是有叛徒无意中撞见,把那消息弄来邀功,恐怕难以发觉。”
“你说那个自持自傲的丫头?还想着当个贵族千金,想的美。不过,也算是立了个大公,我会安排她一个闲职。那个小儿在哪,我要问问他底细。”
“就在城中医馆,和老坐堂治病疗伤。”
第二日,那女教主带着一众徒小赶到医馆,只见一老一少忙碌,一些尚能行动的伤兵也协助着捆扎。女教主倒是惊诧,还以为躲在室内畏惧万分。于是让那些弟子在大门守候,自己孤身一人走入堂中。
“那些伤残哪儿伤了。”
“哪都有。伤了丹田,伤了经络,还有的经脉寸断,差不多该腾出位置。”
翟元韶没好气回话,摸了摸一人,拿着膏药贴上,便让打杂的捆扎。只是,此人到来,似乎是扰乱了一些重伤者的脉搏,有几人功气澎湃,似乎想要起身。
“别瞎挣扎,你那脉搏早就稀薄,要大动干戈,恐怕离瘫痪不远了。”
“教……教……”
“你说什么都没用。喂喂,都说别瞎挣扎,赶紧收住!”
翟元韶赶紧运功封住那人臂脉,然而几人同时运功,实在难以分身。果不其然,除了按住的那位,其他的都归西了。
“都叫你们别运功,你看,就是不听劝。”
“看来你身手不错,只是可惜了,屈身于此。”
教主把了把死去之人的脉,随口一言。
“屈什么身,呆在荒凉的地头只能担惊受怕,现在有瓦遮头,三餐管饱,感谢都来不及呢。”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翟元韶的右臂。翟元韶回过头,那人身着赤红长袍,腰间绣有黑纹灰间蝮蛇。小心翼翼抬头,那女人佩蛇绕之钗,眉心微微皱起,眼眸中流露着冷血和漠视。
“官奶奶,小的求你放他一马。他也是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而且那身经脉实在是一言难尽,就算带走了也是一世庸才。”
老坐堂见到教主钳制住翟元韶,不动如山任由翟元韶大闹,赶紧跪下求饶。可教主就是教主,连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留。过了不知许久,教主松开手,抓住手掌细细品位。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放开,放开,啊!竟然不讲礼节探查我的底细,吃我一掌。”
教主轻而易举捏住翟元韶另外一掌,看那连丹气都凝聚不了,不禁长叹:
“看来,翟家真的是看走眼了,又或者,你偷盗了那些东西。”
“甚么偷偷盗不偷盗,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好端端的疗伤,置你那同袍不顾,是嫌弃他们碍事?”
“本来,你那经相不错,那脉络紧密有致,可惜了。”
教主松开了手,吩咐把那死者运出城外安葬,命令外面的徒小收拾好东西。走出大街,突然间杀了个回马枪。翟元韶扶起老坐堂,正要扶到椅子上歇息,却又被那手按在肩膀。
“跟我走罢,你也算是灵根,只是脉搏不通。服用灵药,也能成为强者高手。”
此言一出,震惊了两人。翟元韶缓缓扭过头,见到身后两排的红衣人,顿时吓得热尿溢出。
“那……那个,比起……比起成为高手,我更想……更想学习医术,然后……”
“学什么医术,能治得了凡间之疾,却治不了人心。倘若天下太平,人各得其所,还会有那顽疾?”
翟元韶语塞,隐约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肩膀迅速渗入,刚想挣脱,却全身麻痹而不能动弹。
“我……那……还有……”
“来人,把他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