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窗外的雨不再暴戾,不再疯狂。似乎是悸动的野兽终究迎来的平息与力竭。
依旧密密麻麻,依旧看不见天日。
不知道是不是被叫做饕餮的巨兽吞如腹中,静静等待死亡,就是这么一种体验?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轻轻地扶着那张似乎永远不会再见到的脸颊,苍白没有血色,曾经不止一次救过自己……让自己眷恋到难以忍受的他。
哭……已经不知道这个动作怎么做的了。
“呐……起来讲讲笑话嘛……讲一下……那个很无聊的……那两个外国佬的故事……每次都要改版!每次都让我笑不起来……的那个……流炎……讲一讲……那个故事的结果好不好……?我会听!我会笑……我会好好地笑给你看……”
呆呆地,如同录音机一样断断续续播放着绝望的低语。
人可以没有意识……但是不能没有心。心墙,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还有哪怕最后意思执拗,就没有人能够摧毁这个灵魂。相反,失去心墙的灵魂,将会在这个世界无情的心灵风暴之中卷积着不甘而散去。
可是……这是流炎。
伊芙利特之祭一般的壮举,没有让他变成目光呆滞的人偶,却让他陷入这样生死不明的玄境。
可是,筱,不在乎他究竟做了什么,甚至不在乎流炎的灵魂现在怎样……怎样都无所谓了,怎样,都比不上让他睁开眼睛重要。
每一次流炎睡着了,筱都会找个机会悄悄看上一眼,因为流炎也这么“不小心”做过一次,哪怕即将迟到于课程,也没有忍心去吵醒他。
“……为什么嘛……你就可以随便叫醒我……就不让我叫醒你一次呢……”
渐渐地,轻柔地呼唤变成哽咽,得不到回应,只能等待,看不到希望,只能自己消受自己的“失败”。
这也许是寒最为镇静的一次。看着筱,以及不管怎样都没有反应的流炎。
双眸的寒冷,甚于以往任何一次,但是恰恰这样的无情,仿佛才是他该有的形态。
“小云说了,她的秘密。”
“……”
“苏,也有自己的未知一幕。”
“……”
“我一样,有着很想讲,但此刻不是时机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
“我们的存在,至少在这里,都有这共同的地方。包括流炎,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他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
“我不要!我不要知道!!”筱忽然疯狂地抱着自己的头甩动,浅绿色的秀发凌乱不已,“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秘密又怎样!过去又怎样!我宁可自己是个傻子!以后什么也不懂……也不要……呜呜……呜呜呜哇……”
藏了许久的泪终究还是决堤,肆无忌惮地挥洒在身上,筱仰起头,希望缺氧可以制止自己,可是,只是徒劳而已。
悲恸的悸哭,响彻整个房间,最重要的人!自己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流逝!
“你听我说。”不知道见过多少血与泪,在寒的双眼里读不到同情与怜悯,只有压抑的愤怒与一丝希冀的寄托。“我对流炎的羁绊,并不比你轻,流炎,以前的他,不是现在这般。”
这一次,仍未停止抽噎的她没有再爆发,也许这种无法喘息的痛楚已经到了耐受的极限。
“现在的他,这么久以来,观察数次,有些地方我始终无法释怀。就像是——他的一部分被剥夺了一般。 ”
“……”
“我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因为,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诶……诶?”
“我感觉流炎还在,至少,他的一部分,还在。没有人能够困住他,或者解放他,只有他自己。”
“对!对……不然的话!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你还记得那一天,你无意地进入了流炎的意识形态,没错吧。”
“……”
“但是,你自己都没告诉他,你是通过解心墙而不是解心痕进去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任何能力变异能够让人如此低代价地发动内心深处的力量,我也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够如此多变地使用心灵的防御。”
筱沉默着,疑惑了。
寒所言,好像没有根据,又有那么点道理。可是这有什么具体意义?
“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能去确认,只有你能改变。小云说过,我确认。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他的眷恋。”
“你……”那几乎不是平时见到的嘻嘻哈哈的那个人,严肃,冰冷,暴戾,不可置否。
“寒,你到底,是谁啊?”
“……”
…………
……
哗啦哗啦……
窸窸窣窣……
厚厚的一本文献被飞快地翻阅,没有灯,这里只有蜡烛。
枯木一样的铅笔熟练地在泛黄的笔记本上留下深灰色的印记。
这里不是别处,而是流炎与澈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沙沙沙——停。
从未停过的笔尖忽然静止不动,苏唯因的目光落在了书的一处。
[……所谓化学,就是揭示世界物质变化的科学……原子与分子的跳动,早就了世界的多彩炫目。当我们看不透的时候,或许像原子,回到原点,也许就有了答案……]
“……”没有半点波动,甚至——
“噗噗!”笑了出来。
“又发现你装逼骗我的证据了啊!这家伙……”闭上双眼,仰天长叹一口,不是感到生气或者失望,反而那是久违的,很温馨的什么。
良久,又是许久的沙沙声。
“好,完成了。
文献的最后一页。
笔记本的书签处。
伸了个懒腰。
“走吧,小云!”
“诶~好快呀。”
“再不快点,就免费看不到这些资料啦,流炎说的,及时既事,绝对不要耽搁。”
“那,去看看流炎吗?”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打扰筱。”起身,一手拿着笔记本,文献好好地放在角落。
“……我不像筱那样能露出那种表情,只是单纯信任流炎而已……他会度过每一个难关的……”
“那,阿澈呢?”
“……我,希望她知道地越少越好。尤其是不能让她知道你想做的事。”
“诶嘿~好姐妹,真是善良呢~幸好流炎不知道,你是个好闺蜜的说~”
…………
……
米色漂亮的大卷发任意披散着,任由毫不留情的雨沾湿她的每一个角落。
照片。排位赛之后,欧雷加强行拉拢众人拍下的“退赛留念”。因为是被突然间被欧雷加用空间的力量强行转移过去,所以除了欧雷加之外的人都是一脸懵。
欧雷加一手按在流炎肩膀,一手按在小云脑袋上,笑得最灿烂的就是他。
雨水没有迷糊澈的双眼,可是图片上的每一张面孔都似乎不再清晰。像这不知停歇的雨,有什么在不知停歇地蚕食澈的意义,和记忆。
“老师……”
HF组的负责人,也是守护神。指导和守护,奉献与牺牲,却在没有告诉大家他的一切之前就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勋……”
俊美如女生,儒雅如贤,HF组的组长,他的笑容,很让人舒服。。(我知道他。)
“这是……流炎……”
HF组,操控心墙的智将。一直都很认真,没见到过他的笑,不过,他好像和谁一起救过自己……?
“筱……”
HF组,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能力的本质怪怪地,总是那么照顾自己,好像还喜欢着流炎,她还有个绰号叫……(汤…………圆…………)
“小云……”
只知道她的眼睛很好看,比谜还要谜的存在,她好像看不见的吧?可是她似乎比谁都要清楚很多事……
“这个是……寒……”
大家口中的“粗人”,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很强……但是总是和组里面的谁斗嘴。
斗嘴……
和谁来着?
“这是……”
那张面孔,那双眼睛……金色的阳光一样,好熟悉,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而且,不记得,会让胸口这么痛。
放下照片,漫无目的地盯着空中没有尽头的黑。
(我是……澈……)
对,我是澈。HF组,一直被庇佑的腐败能力者,被人畏惧!被人厌恶的存在!却在这里一直被守护!
(“我相信澈,那样善良的她,怎么可能是腐败!”)
“谢……谢……大、家。”
所以,这一次!我来守护。
…………
……
进入他的意识境界!如果流炎还在,那我们就能够在那里找到他。如果那里没有存在——
“没有办法么。”
“不可能的……不行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事实却很残酷。上一次,筱自己很清楚,那是解了流炎的心墙才进入到他的意识形态……流炎已经扔出去了全部心墙,就算还有残留,他现在也召唤不出一点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寒……告诉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寒眉头微皱,难道真的要自己“那样”来解决问题?就是不知道时间是否足够,要是在那之前就被排挤出去,那所有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嗬……”长叹。“我——”
“我来试试!”
“勋……?”
“你?”寒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完全没有认识过眼前的人。
“流炎曾经只靠敕堑就到达过我的意识形态,那一会,我就一直在猜测一件事。呼……”勋好像也根本没有理会一边的寒。
“坦白说,我的人格并不完整,尽管有那个能力,然而我到达不了我的心境,包括意境也是残缺不全的世界……可是在流炎造访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跟我有所相似,至少,他的意识形态实在是太纯粹,就像是……那才是他的灵魂形态。”
“!”
寒挑起一边眉毛,“所以说,你打算?”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看一次就知道了!筱,这需要你的力量,从敕堑之中。如果流炎对我们……相信我们,那么,逆向进入意识形态未尝不可。”
敕堑……?对啊!还有这个自己的“杰作”。可谓关心则乱,连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我们去!”
毫不犹豫地点头。
“……”寒上下打量了一番勋,“可以。不过我有件事要提醒你——”看向筱,“很有可能,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的想法正确,你要帮助流炎,代价也许不小。”
“代价?”筱忽然笑了,“有什么比他重要的啊。”
我要救他。哪怕用尽这身体的最后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