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到初中,因为学校小,我和盛夏都是一路同班过来的。高中我们都去了离家稍微有些远的学校,因为学校大,我们没有被分到一个班级。
能够去远一点的学校上课,盛夏很兴奋,虽然一中离家也并不算太远,可是只要不用一放学就看见马路对面从棋牌室里出来的后妈,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报道那天,她很早就穿好了校服趴在墙头上扯着嗓子催促我,她说“小鱼你快点,一会儿咱们该迟到了。”
其实那会儿月亮还挂在浅蓝色的天上,但她催得紧,我连忙捋了头发给自己扎了一个十分随意的马尾,然后就出门了。
龙门区是这座城市最贫穷,治安最差的一片区域。这里的规划也乱,房子形状千奇百怪,到处都有在施工中的违章私建的平房,疯狂挤压着仅有的一点公共区域。我时常在想,不知道从上空俯瞰这片地方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我要是能飞上去看一眼就好了。
我这样跟盛夏说得时候,她只是撇了撇嘴说,“你会先被电死。”
龙门区住户的电基本都是偷来的,私搭电线更是家家户户秘而不宣的经验。我抬起头看着上空交错横行的电线,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蠢话。
我和盛夏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这样脏乱差的环境里度过的,因此,当我们经过宁溪路高档的住宅群的时候,不由得就放满了脚步。我们两个东看看西瞅瞅,一脸的新鲜和突兀,活像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大兄弟。
突然,一只奶黄色的漂亮小猫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一边惊讶地跟盛夏说,“你看这里的流浪猫都好漂亮,不像龙门区的流浪猫没一个不带一身泥”,一边跟着那只小猫走到了花坛的另一边。
一抬头看到一个背着深蓝色书包的男孩子,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把手中的火腿肠掰成小块分给面前的几只小猫。
我刚想招呼盛夏来看,她就跟还了魂似的,拉着我边跑边说“来不及了”。我被她拉着一路向前,回头看少年依然耐心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拖盛夏的福,我成为了班级里第一个到的学生,当我错愕地走进班级时,那个年轻漂亮的班主任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我站在讲台上点名。事实上我很不喜欢站在上面接受众人无聊的审视,毕竟我并不出色的人生经历并没有为我培养出让人落落大方的自信。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台下的人在窃窃嘲笑。
“潘婷婷”,“到!”,“袁莉”,“到!”“郭晓旭”,“到!”“解行舟”......“解行舟在吗?”就在我又试探着叫了一声时,一个背着深蓝色书包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笑着说,“同学,我的姓是第四声,跟谢谢的谢字同音。”
台下原本相互还感到些许陌生的同学们好像抓到了一个灵魂互通的交流方式,不约而同开始拍桌大笑,哄叫声持续了将近半分钟还没停歇,解行舟咳了咳嗓子说,“大家不要笑了,这个字很多人都会读错,不怪这位同学,我都习惯了。”
虽然他主动出声安慰,可我的脸依然红得像一朵开败了的石榴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众目睽睽之下闹了笑话,还因为这个解行舟,就是我来到教室以后心心念念的那位喂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