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月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离刚来到这世界时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当日反抗后院樱树不果，睦月事实上算是认了命，一心打算猎妖攒赏金，存满十亿改建山庄，好把那瘟神送走。
至于存不够钱，又或是改建山庄后山神背约的可能，她也有想过，只是暂无解决之道，见步行步而已。
“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介意……”
睦月侧首对负在背后的妖狐说道。
“但是昨夜把你锁在仓库后，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或许比起你自己，我更想要你留下。”
原因很简单，为了与神通看似对妖狐无效的山神大人抗衡。
她预期妖狐会故意把她的话解读成另一意思，可是玉藻前只是低垂着眸子，没说话。
不用说也知道，她伤得很重，重到了睦月无法想象的程度。
妖狐玉藻前，正如今夜拦路截杀睦月一行人的妖狼“第五夜”，以及其余纪录在案的B级以上妖物一般，具备强大的再生能力。
这也是灭妖猎妖之事，无法交由掌握热兵器的国家机器来处理的缘故。
对付妖族，针对神魂的攻击远比物理伤害有效。
因此当日围剿玉藻前，净土宗宗主莲花上人唯一的出手，便是按在妖狐头顶的一记镇灵咒，看似平淡无奇，却成功重创了玉藻前的神魂。
直至如今，她记事情还是有点不清不楚的。
而睦月自带的阴阳瞳幻术，也是属于此列。
不过她的幻术是外挂而非亲身练就，暂时威力有限，就是对上仍受镇灵咒所苦的玉藻前，大概也无法奏效。
就说方才生死一刻间，要不是玉藻前以秘法增幅了幻术的效能，睦月早就被那灵性敏锐，毫不输于人族的妖狼反制了。
那个第五夜，自称是玉藻前的姐姐。
而玉藻前虽然否认，但她本来就因为被当头来了一记镇灵咒，脑子不太清晰，这也是她曾向她承认的。
再加上两人同样强大的实力，以及凝结灵气，幻化利爪的方式也极为相似。
“是了，为甚么我看不到那女人的尾巴？”
睦月不想在玉藻前状态不佳时问得太深，感觉像在欺负人。
玉藻前双目轻眨着，仍是没答话。
吉良秀介的空间法术是有极限的，两人被送到的地方，离风间庄大门尚有好长一段路。
睦月无法忍受如此长时间的寂静。
“谢谢。”
她的声音低如蚊鸣，实在不确定她能否听见。
她可不愿意重复说一遍。
可玉藻前不省心至极的真性情终究没改，听了他的话，先是眼前一亮，藏不住嘴角笑意，却仍是加上一句说：“主人刚才说甚么？妾身没听见呢。”
睦月脚步猛然加快，躁动地踏着沉重的步伐。“听不见就算了。”
月光下的女孩脸上微红，却不觉领边点点湿润，流入衣领。
她诧异地侧过视线，正好对上玉藻前微微发红的水灵眼眸。
没错，只是微微发红。作为妖狐招惹世间目光的神秘象征血瞳，不知何时已让位于凡人的漆黑瞳孔。
“妾身有听见啦，只是听到主人洒脱起来，太高兴了，没忍着想多听一次。”
玉藻前一脸幸福地伏在睦月背上，哼起了小曲。
睦月没好气地说道：“别岔开话题，快跟我交代一下那女人的来历。”
玉藻前摇了摇头。
“这个妾身真不知道。不，该说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是记不起来吗？”
这倒是提醒了睦月。“你，不是说晓得妖界入口的所在吗？”
玉藻前的笑脸瞬间没了影子，但仍然轻轻点了点头。
“第五夜如果没骗人，似乎曾在妖界与你见过面。但你明明说过，妖物在那边时是没法行动的。”
“没法行动。”玉藻前说道。“仅仅是指肉体上的。不，该说当时的我根本就不算有肉体，更谈不上甚么行动。”
“但是妾身并不清楚，是不是每头妖怪都和我一样。”
睦月暗自计算着她口中情报的价值。
要知道协会的管理层们为了深入妖界，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威胁，对情报十分重视。
盯上了鸦间家承诺的五亿赏金的睦月，曾经有意在这事业上担当重要角色。
奈何今日过后，相信用不着玉藻前或是奈绪子操心，重新认识到大妖可怕的睦月暂时提不起劲掺和大事了。
“唉，要是晚一刻晕倒倒好，免得现下一头雾水的，也不知道日后该当如何。”
“倒在路上的第五夜，还有吉良同学，都交到秀介先生手中了。但是我估计，协会的人其实一直藏身暗处，把事情发展看得明明白白。”
“要是协会强行插手，从第五夜口中问出了甚么来，那就是震撼整座东京市的大事了。不仅我的赏金要泡汤，而且还得惹上麻烦……”
玉藻前笑了。“主人现下的麻烦，早就多得数不清了，增添一二也无碍。”
“你倒看得通透。”
“那不然，无忧过百岁嘛。”
“你可决计不止百岁了。”
“主人，跟女孩子谈年龄也太欺负人了，虽然妾身不是人，但换作是吉良同学的话是得倒霉的。”
说着，两人回到山庄门前。
睦月见玉藻前点了点头，便轻轻让她从背上滑了下来。
妖狐伸了伸懒腰，没注意到腹部衣衫已在早前战斗中破损，露出小巧可爱的肚脐眼来。
睦月轻咳一声，小狐狸不理不睬。
喂，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
她没力气再跟玉藻前唠叨，走进门后径自脱去鞋子，往后抛下一句说道：“这晚随意找间空房睡去，要是敢偷偷摸上门来，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塞进浴池里去。”
小狐狸故作惊慌。“主人按着妾身的头进池想干甚么？也太直接了吧，快把妾身吓得不敢回家了。”
“那你就别回啊。”
嘴上硬得要命，心底却隐隐感到愧疚的睦月决定不理会她，回到卧室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月光穿过走廊没关上的拉门，照在后院的樱花树上。
然后玉藻前就当着睦月面前跪倒在地，神色茫然间，七窍已是黑血齐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