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月突然开始意识到，性情和行事方式并不是判断一个人适不适合从事猎妖一行的主要标准。
遇事不惊，应变沉着，才是人在任何情况下步向成功的基石，甚至比天赋和技能重要得多。
而她素来擅长装作冷静，却久缺成功者的坚韧心性。
睦月忽然望向菅田，目光冰冷。“这就是你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仍然选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原因？”
菅田敏则缓缓点头。
“事已至此，会长的义子不出头，又有谁敢当这风浪？”
他在少女们的惊诧目光下卷起长袖，只见一双前臂被抓得血肉模糊，只是不知为何，伤口并未流血遍地。
“义父此刻犹在霞关，无法分身，得知第五夜脱逃之事后，命我请两位到协会一趟。”
睦月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甚么。“理由是？”
“尽全力保护每一个人的性命。”菅田说道。“为了达到这目的，是时候把一切所知摊开来说了。”
睦月尚未回应，但见奈绪子晃了晃手机。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这段日子以来彼此间的恩恩怨怨。哥哥同意对协会开诚布公，前提是，他会和我们一同前往。”
菅田点头，目光如鹰望向睦月。“早知今日？”
“你并不是这个东京最聪明的人。”睦月说道。“耍手段耍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是要吃苦头的。”
“按照当下的局势看来，许多从没耍过甚么手段，与行内斗争毫无关系的人们就要吃大苦头了。”菅田敏则毫不退让。“你认为这在你的接受范围内吗？”
要是我能够接受，我才用不着在这儿跟你耍嘴皮子，睦月心想，一边握起了拳头。
S级。
协会会为远古起有迹可查的妖族评级，作为现代评级的标准。
鉴于会中不少老人修行有法，寿数长久，出于他们的专业判断，大多数时候偏差不会大。
当然像玉藻前的B级，那是典型的错评例子。如今小狐狸展现出足与莲花纠缠的强横实力，想必不日便要被调高等级。
至于S级，据睦月所知，近一百年来不曾出现过被今人认定为S级的巅峰大妖。
无论是战力还是底细背景，都远远超出了睦月的想象范围。
吉良秀介转发的协会内部讯息所用字词，是巨型灾害。
她甚至不敢仔细去想当中的含意。
可能只是一阵转瞬即去的飓风，杀伤虽众，为害不过一时。
也或许，东京市在绝大多数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即将面临牵连半座天地的海啸或地震。
她很清楚这座都市的脆弱，根本无法挺过这样的灾害。
到时候，她所烦恼的一切包括山神，十亿，协会，还有她，都全完了。
“风间同学……”
睦月轻轻躲开了奈绪子犹豫着搭向肩头的手。
“抱歉，吉良同学……但你和我同样清楚，我的担心不是没根没据的。”
世人眼中翻天覆地的天灾，不过是真正立于顶峰的大妖们随手一记术法而已。
否则各国远古诸多神魔传说，源起何处？
今人的幸运，是这千年间再未诞生强大如远古神魔的大妖。
现代被评定为A级的妖族强则强矣，仍然在今人的认知范围内，纵有秘传法术不可战胜者，尤有坚船利炮必要时消灾解难。
因而妖怪猎人和妖族的斗争，才得以藏身于阴影之下，免得惊动凡间庸人。
但有谁清楚S级是甚么实力？能造成甚么程度的破坏？
睦月神色晦暗，冷不防被奈绪子牵扯往后。
菅田敏则未曾步步进逼，停留原地静待回音。
“睦月，你听我说，别紧张。只要等我哥驾车来到，一切也会好起来的。”
她好像还说了好些别的话，但到睦月从莫名的不安感中醒转过来时，奈绪子已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躺向车窗，双眸半睁半眨着。
睦月随即发现，两人正坐在三菱L200的后座上。
不知吉良家传有何神妙术法，两天不到，报废坐驾即可重返道路之上。
菅田老师坐在副驾座上。当睦月注意到班主任双手原本该在的地方，如今甚么也没有时，险些儿惊呼出声。
“这回我的手法算是很巧妙了，不然弄得菅田你满身是血，我可不好意思跟你义父交代。”
握着驾驶盘的吉良秀介呵呵笑道。
“放心吧，待会到了协会，我就是想不把手还给你也没办法。”
菅田微笑说道：“吉良君太小瞧令尊在协会中的地位了。既然义父义弟俱不在场，东京总会以你为尊。”
吉良秀介笑容不减。“你在掘坑让我踩去？”
下一刻，菅田敏则的整个头颅被彻底削去，同样地，没有哪怕些许鲜血飞溅。
“五分钟，就当是小惩大戒了。”
吉良秀介收回竖起的食指，眼神中闪掠过极痛恨的神色来。
这些，都被睦月看在眼内。
奈绪子见惯了家中的手段，可仍是忍不住说道：“哥，大事当前，过份开罪菅田老师对我们没好处的。”
吉良秀介笑意微敛。“妹妹清楚哥哥做事，一向有分寸。但是这个男人，死一万次仍难偿其罪过。”
“要不是这不姓鸦间的大孝子向老爹献计，你也不至于……”
吉良赶在瞥见倒后镜中的妹妹流泪前闭上了嘴。
他向来懂得拿捏分寸，不然一个外乡人，怎能独力在东京打出一片天下。今日的吉良实业，已成为连系东京商界的核心。
但那也只是对人之时，对走狗畜生，吉良秀介向来下手无情。
“风间君，你用不着过份紧张。第五夜的评级是老会长一人的主意，依我看来，单是徒手拆毁协会的监禁设施，破开二十一道结界，不足够让一头能被你一眼制着的妖族被评为S级。”
睦月嗯了一声。“是太过份了。”
“依我看来，把它定为S级。不过是恐吓霞关拨出更多资源的工具，透过夸大外部矛盾，强化鸦间近年来渐渐不稳的地位。”
吉良秀介笑意欢畅。
“守东京铁塔的前辈知道后还说，要是非得定出一头S级，风间君家里那位，比起妖狼要更有资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