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第一峰，尽管聚集着寻求突破的师长与弟子，却也不见多少人在熬更守夜地修仙，毕竟云山。
云山的女孩们普遍恋旧，在这里的修行者首先是一位云山人，其次代表着各自出身的灵峰，只是在第一峰上修行罢了。
你要真的在第一峰上询问她们是哪一脉的，得到的答案将会不一而足，有说第二峰的，也有说第三峰的……总之，除了极少数特例几乎没人会称自己是第一峰弟子，便是这个原因。
就像在修行上最大限度地遵从弟子的个人思想一样，进入第一峰虽然是实力的一种象征，却也并非是强制的，实力够格的弟子也有不少留在了原本的灵峰。
相比于其他五峰联系紧密的建筑群，这里的庭楼间相对独立，各自保持着更多的空间，就连主殿都不如其他峰显眼，这是从祖师时代就遗留的风格。
平日里七峰各司其位，第一峰的峰主还要负责居中调节，甚是辛苦也甚是重要。
来来往往司空见惯的，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所以在这里也汇总有各峰信息、道藏的留档，之前，饶是以绫一的机敏也没法窥伺太久。
今晚似乎有些不同，一道身影趁着夜色避开人群摸进入了密藏阁，在漆黑一片中翻阅起了那些秘密的卷宗，反正是由玉简承载也不需要灯光。
黑暗中有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到那人身后。
……
石室中，珈音让两位弟子唤出了各自的真元。
她是第一次当老师，自己当年全凭摸索，却也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多余的话不再赘述，那些拜师应行的礼节也大可不比，还是直接进入正题的好。
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真元痕迹往往极其浅淡，自身又不会内视之法，旁人更是需要特殊的法器才能得以测量、记录其特性，绫一和怜玥的天赋又很特殊，当初即使是叶听荷自己做的检测，在第一时间也不太敢相信报告上得出的结论。
那日的讨论，珈音没有参加，回来后也还没来得及听师姐们说起，自是被蒙在鼓里，因为修行方式的不同，她无需借助外力也可以注意到许多寻常修士无法察觉的细节，现在才得空好好看看自家两个“天赋惊人”的弟子。
两道真元稳定的悬浮在空中，珈音腕间的银镯化作一把小剑，绕行其间。
“师父，真元的颜色有什么含义吗？”绫一没有去看那把奇异的飞剑，而是盯着自己的真元，似乎有些疑惑。
“颜色？真元本质上是被个人炼化的灵气，本身没有颜色只有特性。那些施法的灵光是由激发的灵力反应形成的光泽。”说完，珈音继续凝神感知着。
没有吗？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而且，我的真元是不是……变了些颜色？
片刻过后，珈音让两人收了真元，接着小剑开始在绫一和怜玥中间悬停着，饶是她的脸上也有些神色不定，“那个…你们最近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我现在感觉很好啊。不适？到这里之后特别有力气，精神很好算吗？”快救救长草期的孩子吧！精力都多到大晚上的玩穿越了，还是带往返票的那种。
“我的话，前些天有些疲倦。可是现在也好了，没什么问题。老师，是我们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这话让怜玥想起了自己在俞州坐诊时，常常会询问病人的语言。
这里可是云山，怎么会有两个新晋入门的弟子身体抱恙，而不得医治呢？
“说实话我非常惊讶，你们的天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但也面临许多问题，我想这就是你们被选入第七峰的原因。我的力量和师姐们不同，碰巧你们出现问题的方面，云山上不会有人比我接触得更多了。”珈音一时犯了难，不知道师姐告诉了她们多少，转念一想，两个弟子也有权知道自己的情况，”小绫，你说的有力气、有精神应该是在醉灵反应之后，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但你的体内有着数量相当巨大的……灵气。”
“这有什么问题吗？”绫一心说，师父你说自己是接触最多的“人”，确实严谨，这些事自己早就从精灵小姐那儿知道了，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影响嘛。
“不可见的灵气汇聚为可见灵力，灵力积攒凝结成固体，或为灵石或化作天才地宝。你明白了吗？”
“所以我现在成聚宝盆了？”那精灵小姐可以化身蓝胖子，掏出各种各样奇妙的道具吗？
“……好吧，是我表述的问题，我想说的重点是，灵气、灵力、灵物都是有形有质的。除非到了第四境，神魂与虚空连接，否则在此之前这些都是直接存在与身体里的，如今你的身体就像是杯子里装下了一片湖泊，安然无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原来如此！“绫一一脸激动。
原来上山这些日子自己长胖了一点不是因为疏于锻炼，而是灵气惹的祸吗！
“小绫，你也不用太过紧张。”珈音明显是误会了绫一激动的原因，“既然灵气在你体内相对稳定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真正麻烦的是还在后面。”
原本十分担心的怜玥听到这儿，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她学习的《灵枢》就有提到人体经脉承载的限度，想着如果真如老师所说，那绫一的身体可是处在相当危险的情况。
“现在正好，既然你们都完成了‘感应’，那我来说说第二境的事宜。在‘感应’阶段体内会自然充盈灵气，即使流失也会不断得到补充。每个人天生的气海大小各有不同，总的来说相差不会太大，呃，小绫除外吧。关于我们体内产生的第一丝真元从何而来，修行界有很多争论，现在也没个定论，好，这不重要。云山的修行方式中第二步叫做‘凝气’，要做的便是运用法门，将体内存在的所有灵气全部转化为真元才算完成。”
“全部？”“全部。”
“师父，我体内的灵气是多了多少来着？”“小绫别紧张哈，你的灵气从数量上看是稍微多了一…点点，大概也就是寻常的一万多倍吧。”
“正常情况下，凝气大概要多久？”怜玥有些不太确定提问。
“通常，只要一个月……”回答的不是珈音，而是另有其人，“至少书院的那些书上是这样写的。”绫一这些日子没找到有关“神秘三人组”的信息，也抽空看了看那些道藏，反正闲着没事，你看，这不派上用场了吗？
哈哈哈，不就是区区八百三十三年吗？寄了！我直接一个烂的摆！
“书上写的未必都适用，毕竟上面也没提到过，会有小绫你这种的情况嘛。相信我，会有办法的。”珈音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每个人完成凝气的时间并不固定，就算气海大小相差无几，可实际上受限于真元特性、灵感、使用功法的不同，不同人这个时间的差距也挺大的，许多还达不到一月凝气的速度。
“对呀！”就算分子多了一万倍，但只要在分母后面也添上几个零不就行了！绫一又支棱起来了。
“但是……”
算了算了，还是继续趴着吧，“但是”这种话的后面往往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你的真元又很特别。我们根据特性将灵力划分成了诸多属性。相同属性的功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而不同属性的功法也能练，只是没有效率上的加成；至于完全背反的功法，则修行相当缓慢且瓶颈诸多。小绫真元的特殊之处在于几乎察觉不到特性的存在。”
“什么意思，就是说我所有属性的功法都能上手吗？”想不到来了仙道大兴的浩瀚世界，咱走的还是全面发展的路线。
“不，事实上更有可能的是，以你的真元特性修行任何属性的功法都会事倍功半……”这是方才珈音在做过测试后得出的结论，绫一所持有的特性与其说是没有特性，不如说是包括了太多，想要没有损耗地将单一系灵气转化成这样的真元几乎没有哪部普通的道藏做得到。
当绫一开始思考自己修仙这条路到底走不走得通时，珈音接着询问起怜玥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状。
“我以前身体不太好，刚到俞州的时候总是生病，后来渐渐地好多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些疲惫，大概是以前留下的旧疾。”
“情绪上呢？”
“完全没有，和小一来到云山，我很开心。”怜玥面上丝毫看不出病态，能见到只有藏不住的担心，显然不是为了自己。
“小怜，应该也听顾师说过云山的两脉了吧。”没来由地，珈音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文脉和武脉吗？”哪怕沉迷医典的怜玥，在云山上也时常碰到要去修习武技的师姐，怎么可能忘记。
“是的。你对哪一支更感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文脉。”想着自己过去的生活，以及这些天浸淫在医典世界中的感受，怜玥毫不犹豫的便能得出答案，但老师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好。”既然小丫头自己有这份心，那么就算是以那样的真元特性，或许也可以一试。
……
青容峰主伸了伸懒腰，这个点儿尚未合衣，正是因为碰见了这个夜访密藏阁的“不速之客”，她私下里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肃，平时还不是为了管束住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们。
“师姐，深夜前来多有打扰。我确认了一下小丫头们的情况，来寻两本道藏。“眼前之人正是珈音。
“哦，这么着急吗？虽然料到你会来找我，却没想过这么快。”有人同她在打了个赌，而现在青容尊者已经输了一半。
“是挺着急的。不知道，师姐们对怜玥和绫一的情况了解多少？”珈音透露出某种急切的语气，与她惯常示人的一面截然不同。
“珈音的神魂有异，真元特性特别；绫一那丫头的体质似乎也很特殊，真元更是古怪。”女子察觉到了珈音的焦虑，说话间，又用神魂将两人的体检报表传递给了对方，“怎么了，是绫一体内的灵气出问题了吗？还是怜玥的伤？”
“两人都有，而且都是越拖越麻烦的那种。从报告上还看不出来，其实小绫体内的灵气问题还要更糟糕，不，那都算不上灵气了，我觉得以哪那种程度来说灵气在她体内都快要结晶化了，如果没有适宜的功法，她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凝气，往后会产生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好。至于怜玥，师姐你知道我对神魂很敏感，小怜的问题出在神魂有细小的缺失，而且很有可能是先天的，所以文脉之法中少有的几种针对神魂的手段，效用也会很低。”
青容尊者听罢暗自叹息，难怪连师姐都没有办法治愈，竟是这般情况，又想到珈音来这里“寻书”，料想应该是有安排了，不由得有些好奇，针对两个弟子如此棘手的境况，珈音如何解决？
“珈音，那你来这密藏阁寻得莫非是什么禁忌？”看到珈音堂堂峰主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青容尊者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对方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八成是害怕听见今天在承续仪式上的事被讨论。
“不是的，师姐就别开我的玩笑了。”看见师姐的调戏，珈音已经连窘迫的心情都没有了，现在只想把疏风大卸八块。
“我要找的是《流离典》和《明诀》。”
……
今天石室里的夜谈，让绫一和怜玥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天赋”，也给这双初窥仙门的姐妹，蒙上了些许疑虑。
怜玥今晚久违地失眠，一方面是担心绫一的情况，另一方面老师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以往的经历，心绪不宁。
想要侧身，突然发现旁边另一双眼睛也在布灵布灵地扑闪，小一也睡不着吗？
“在想什么？”
“很重要的事。”
“说说嘛。”
“在想我俩谁是师姐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