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爽感到自己正趴在一张温床上，两手捏了捏，棉花团一般的触感顺着掌心流向手肘。
那舒适的触感唤醒了浑身每个细胞，脑子里疯狂分泌多巴胺，使他无法停下手里的动作。
于是，十指愈发粗暴起来，想要探究那柔软之物的极限在何处？
他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东西，凭借意识感知，手正将那两团棉花抓成凹形，反复拽起。
“好香……”
脑袋迷迷糊糊的，一缕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恬馥香气，钻入鼻孔。
这种香气陈爽闻所未闻，桂花？月季？薰衣草？都不是，仿佛混合了世间所有香氛才可形成的味道。
“嗯~好疼·”
一道含着湿润气息，压抑而意乱情迷的呻吟，缓缓叫醒了陈爽混沌的意识。
感官稍微从失重的状态恢复正常，借着月光投下的斑驳影像，陈爽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某个发丝凌乱、俏丽如同插画中走出的古装少女。
她本是绾着仙气袅袅的飞仙髻，类似汉服的襦裙，有着繁复花纹的斜边领口，如今那飞仙髻全散了，发丝粘在翕张不停的鹅脂琼鼻上，看起来黏黏的。
若有若无带着些许哀怨、狼狈的呼吸，低沉而饱含倦意着吐出。
“嗬·嗬·嗬……你，你是哪儿来的混账！土猪！居然敢，居然敢……”
少女柳眉在一瞬失神之后，陡然斜挑为一副娇蛮角度，两只紫蓝色的幽深瞳孔露出了要吃人的狠厉颜色。
只是，方才附上的一层猩红欲念，还未来得及从虹膜上褪去。
如今看来羞恼攻心的娇颜，更似芍药盛放，美艳又长满了毒刺。
陈爽视线垂落到双臂上，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握住的根本不是什么棉花，而是这少女衣领里的柔软。
“喂，你别骂那么难听好吗？这完全是事故造成的，我根本不想的。”陈爽怒道。
话是这样说，手却不怎么听使唤，在明明被对方质询的情况下，依然蛮横不讲理的别在她领子里。
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之后，少女扬起的绝美容颜顿时无法招架，苦作一团，玉颈大肆痉挛起来。
“嘤咛~”
陈爽肚子里腾起一阵热燥，自感大事不妙，赶忙抽手回来，连连颔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遇上了事故，不是故意的！”
“土猪！混账！你欺负我了，欺负我了，我已不是完璧的身子！上苍，上仙，我柳子菡到底做错了什么，大道要如此惩罚于我！连子菡寻死都不得善终！”
少女眼神凄绝的瞪着陈爽，白芷玉手死死抱着胸口，檀香小口不断蹦出愤慨之言。
这一番急怒攻心的痛斥将陈爽说得愣住了，还未等陈爽反应过来，这头发散乱却不妨碍她美如娇花的少女便跳了起来。
陈爽往她奔跑的方向一看，却是一截断崖。
月轮清冷的照在断崖周围寂静广阔的原始森林上，更添此地之孤独绝望。
此时林海涛涛，夜风冰凉，拂得陈爽背脊一阵寒颤。
空气里没有一丝温情，森林里的动物都似昏睡了，竟没有一只发出声音。
这一幕画面绝非蓝星所有，它美得太过脱俗，太过于，清静无为。
陈爽意识到，他穿越了，还趴在了一位古装少女身上。
两只手仍然保留着刚才那番温暖、柔软的感觉。
意识里同样残留着刚才少女在他身下时的一连串反应。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她遭遇重压后仿佛很快就沉入了自己双手的把控里。
起初是不甘的顽抗，待他操持几下后，竟挑逗着隐隐挺送，似有几分讨好意味。
这种被称之为“相性”的东西，是最为神秘的感知，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初次见面的男女，相性竟然如此适配，不可谓冥冥之中自有造化。
然而少女褪去一番短暂亲热，飞逝而去的身影却无比果断决绝，看来寻死之心早已笃定，陈爽望着她飞纵到断崖处，迈出了半段娇躯，足踝悬空了。
“真要自杀，不是演的啊！”
不管是出于见义勇为的目的，还是无法辜负刚才那几秒钟的温存。
陈爽若放任少女跌下崖去，便是彻头彻尾的渣滓，懦夫。
陈爽站了起来，他想光速飞去，将少女拉回来，但终究只是徒劳。
穿越者标配的系统并没有出现，无法赋予陈爽超人一样的体质，让他赛若流星。
他仍是蓝星上那个沉迷于网络小说无法自拔的普通高中生，身无长物的普通少年。
两秒钟。
不，一秒钟之后，少女即将跌下断崖，自此香消玉殒，埋骨荒山。
做不了别的了，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一定抱憾终生，陈爽是这样觉得的。
——“死了就全完了！”
陈爽扯起全身劲力，清脆干冷的嘶吼异常镇定、顽强。
“你说，什么……”
少女踏出的玉足停顿了一瞬，回以满脸痛恨，以及潋滟泪痕。
“我说死了就全完了，人活着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即使犯了很多很多的错，但只要活着就可以找到好多好多可能，遗憾是有机会弥补的，错误也可以修正，前提是活下来才会有希望，死了，就是那帮贱人赢了，死亡，只能伤害爱你的人！”
陈爽手舞足蹈的抖动着四肢，愤世嫉俗的样子，落在少女眸中，渐渐赢来一丝明亮。
少女回过头，傻傻盯着漆黑如墨的林海。
“可天底下根本没有爱我的人！”
“死了还会被野兽吃掉。”
装成一副恶魔语气的声音，让少女娇躯一颤，心底那番恨自己无能的执念，慢慢松脱开来。
“是啊，若尸身被吃了，就更可笑了。”
少女悲凉一笑，仰脸眯起眸子，看着如水月光。
“可我什么都做不好，所有事都以失败告终，这样的生活，你经历过吗？呵呵，我不想活在失败里，活在别人的耻笑里，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不甘……呜呜~”
脚下石子悄然松散，似乎神明听到了少女的祷告，替她下了决心。
身体陡然变得轻盈，少女知道她临死前好像听到了一番暖心的话，可是那暖心的话终究来得太迟了，若早些有那样一个人，在身边向她如是耳语，说不定局面会不一样。
嗖·
剧烈的风声从耳边稍纵即逝，少女身姿轻盈，陈爽揽着那不足盈盈一握的细腰，将她反掏一击根本毋须费力。
而后，四目相对，微微阖起的明眸，沾染了湿润的水色，另一边是璀璨的豹眼。
断崖之前，月影孤高，少年满怀熏香，浓重的影子映在一侧，显得无比夯实凝重。
“还是活着比较好吧？”
黑夜里，陈爽露出满口白牙，大咧咧的笑道。
少女眼神抖索着惊讶的颜色，咬紧粉唇，小手按住少年俯来的脸庞，却被他英俊的脸部轮廓骇得一阵神迷，掌心微微濡湿起来。
少女一瞬间好像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还有她心之所向的人全给抛之脑后了。
这拥有一双豹眼，鼻梁高高挺起，嘴唇微翘的俊朗少年，有着一种令她心神大震的特殊韵味，成了她此时此刻全神贯注里的，唯一肖像。
“你，你放开我……”少女眸光里带着几分故作的骄傲，别过螓首。
“好吧。”
陈爽大方一笑，松开怀抱，人挡在断崖前，让少女羞涩的整理着衣衫，埋头在他身前站好。
她纤细柔嫩的手指捋过领口，将裙摆放在白花花的玉腿上面，神情里有一丝羞恼。
方才身子失重，以为得到了解脱，前尘往事都不再重要了，赫然被一副强大宽阔的胸怀搂住。
他怀里没有任何香味，只有一种铜铁才有的淡淡锈味，和她想象的异性怀抱截然不同。
然而，柳子菡长这么大，记忆中根本不存在这样一副怀抱，所以她极为眷恋。
让他放开，却放得这样干脆，真是讨人厌的土猪、人渣、登徒子，混账！
“哼~”
少女噘起粉唇，留给陈爽一记冷眼。
“呵呵，我说了，刚才那是事故，不至于让你寻死觅活的吧？幸好你跳得慢，跟慢动作似的，要不然我还真不一定救得到你。”
不知道她为啥瞪自己，陈爽只好挠着头干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像凡俗女子一样，是普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少女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转过脸，双眸带着一些警觉的，沉沉瞪着陈爽。
陈爽意识到会寻死觅活的女孩子大都心灵脆弱，不好相处，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触动她脆弱的神经，让她钻牛角尖。
他赶忙摆手，露出苦相。
“哎呀，是我不会说话，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真的吓了我一跳。”
“你真的害怕吗？陌生女人在你面前摔死，就让你这么害怕？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应该存在负罪感，还是说，你将我想成了什么随便的女人了。”少女眼神直直道。
“以为几句佯装关怀之语，就可以将我迷得神魂颠倒？”
少女咬着贝齿，似笑非笑。
陈爽还真没往这个方面想过，脑回路转了好几圈，他还以为只有在蓝星，他所处的那个世界，那个时代，接受过信息爆炸熏陶的女孩子才会这样事故，多疑。
记得网络小说里的女孩子都是很耿直的那种啊，哪有这么喜欢怀疑别人的。
哦对，他看的那些都是后宫文，女孩子都不喜欢带脑子想问题。
说到后宫文……陈爽眉心突然一皱，打了个激灵，“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少女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不爽，冷笑道：“转移话题？说到你痛处了吧，别假装关心我了，我已经不想死了，你可以滚了。”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真是麻烦！”不知为何，陈爽语气竟然暴躁起来。
少女香肩一沉，眸光中露出了细微的胆怯，连带着小脸上的傲气也淡了些。
“你吼什么吼啊！只有你会吼，我却不会？告诉你何妨，我叫柳子菡，是天人宗的内门弟子，你救了我，又坏了我贞操，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再见！”
眼睛再度湿润，以为是个温柔的人，却也会这样冷嘲热讽，脾气暴躁。
陈爽望着扭转娇躯，侧脸重新挂上冷漠表情的少女，淡淡道：“站住，你叫柳子菡的话，那你的一些事情，别人再没有我清楚了。”
“哼，又要玩欲擒故纵的套路吗？”少女回过螓首，嘲讽道。
“你大可走了，不过不要后悔。”
“吼？”少女抱起肘弯，悠悠转向陈爽，“说来听听，我的什么事情。”
“譬如说，你暗恋宗门天骄陆航，为了得到他不惜做尽坏事……”
“这事，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知道这种事？我都一向，做得不留痕迹，从没有漏过馅！”少女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心事被人拆穿如何不暴躁？
但此时她之所以吼起来，似乎又有些说不明道不清，含着几分抗辩之意。
